《冉冉孤生竹》一只老妖

71、chapter71

　　卧室里，孙医生的助手正在给司徒凯换药。
　　带血的纱布被拆开，助手小心的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抹上了药，最后又重新缠上了新的纱布。
　　做完这一切，助手收拾东西离开，司徒凯径自穿上了睡衣，转头就看到陆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司徒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然后靠在床头，一边系着睡衣的带子一边说道：“少摆出这样一副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
　　陆冉没在意司徒凯语气中的嘲讽，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司徒凯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希望我们之间变成什么样子？”
　　司徒凯的语气恶劣，但话里却还是藏了某种期待，这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陆冉似乎也没发现，她低下头，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心平气和的结束这一切，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撕破脸。”
　　司徒凯的一口气瞬间提了上来，却硬生生的被堵在了胸口，他一时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最后连带着背后的伤口都隐隐作痛了。
　　他实在搞不懂陆冉，她昨天莫名其妙的出现，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扰得他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今天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想跟她好好的谈一谈，搞清楚她的目的，结果就听到她跟他说这种话！
　　“既然如此，那你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故意来恶心我？看我笑话？”司徒凯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将她轰走的冲动。
　　陆冉听他这样说，这才抬起头，有些急切的否认道：“不是，我来是因为担心你，是想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然而司徒凯的眼神却冷了下来，他说道：“陆冉，你不觉得你这种说法很可笑吗？”
　　司徒凯的眼神让陆冉有些退缩，她再次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又是这样含糊不清的语气，又是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司徒凯简直要被陆冉给气炸了。
　　然而陆冉却好像并没有发现司徒凯的怒火一般，继续说道：“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自在，你总说我在你面前演戏，可你不知道的是，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却是我活得最真实的一段日子。”
　　她看着脚边的地毯，眼神慢慢变得暗淡，“我甚至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身份，或许我真的可以跟你一直走下去。”
　　司徒凯听不明白了，“什么身份？身份跟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陆冉的声音闷闷的，“自然有关系。”
　　她抬起头，看着司徒凯，“如果陆家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如果我要继续跟你在一起，那就只能被他们逐出家门。”
　　陆冉的眼中已然有了泪水，她说道：“司徒凯，你知道的，我不能那样离开陆家，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母亲。”
　　陆冉的眼泪让司徒凯的怒气更盛，“谁说要你离开陆家？谁又要你对不起你的母亲？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陆冉泪眼朦胧，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的摇了摇头。
　　司徒凯的心被陆冉搅得一团乱，他想吼她，想对她发火，想让她清醒，可是面对她的眼泪，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司徒凯语气生硬的问道。
　　陆冉哭了一会儿，然后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我知道我犯了错，我也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希望我们最后留给对方的不是两败俱伤，不是鱼死网破，而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好不好？”
　　司徒凯没有回话，他看着陆冉，心绪一时复杂难明。
　　他一辈子没遇到过什么棘手的事，没碰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关卡，可他偏偏就遇上了陆冉，她给他惹尽了麻烦，出尽了难题，最后却还一脸无辜的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司徒凯又气自己，明明有千百种法子可以对付她，可以让她尝尽苦头，让她后悔，可是她此刻就在自己眼前，他又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他想，或许是自己太得意了，所以老天才会派陆冉这样一个人来折磨他。
　　陆冉见他不说话，于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动作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讨好，司徒凯闭了闭眼，心底禁不住泛起了涟漪，他拼命想要压下去，却怎么都压不住。

　　楼上的房间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一楼的厨房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案板上摆着各种食材，锅里也不知道炖着什么，滋滋的冒着热气，佣人们也是进进出出，异常忙碌。
　　宋韵琴一边检查汤底，一边让人把冰糖燕窝盛出来，等这边汤也熬的差不多了，便一起端上了托盘，再由阿香送上了二楼。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阿香才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宋韵琴照例询问，阿香高兴的回道：“少爷都喝完了，小姐的冰糖燕窝也吃了，小姐还说味道很好，让我代为谢过夫人呢。”
　　宋韵琴喜笑颜开，阿香随后又去了厨房忙活，宋韵琴则站在客厅中央，抬头望了望楼上，又转头瞧了瞧厨房，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愉悦，她想，这家里连绵多日的阴霾似乎终于是要散去了。

　　从这日之后，陆冉几乎每天都到园子里来，司徒凯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却没有过多的抵触。
　　陆冉也没有表现得很热情，她只是像一个朋友一样，每天来陪着司徒凯，与他说一会儿话。
　　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陆冉在说，司徒凯只是偶尔回她一句，但即便这样，陆冉还是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
　　陆冉会每天给司徒凯的房间开窗通风，会从花房里剪几支好看的花插在瓶子里，给他摆在床头，会读书给他听，会陪着他去园子里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
　　她还时刻注意着司徒凯的伤口，因为需要每天换药，所以她就跟着孙医生的助手学了几次，然后很快便上了手。
　　她给司徒凯包扎，小心翼翼的，却在最后打结时起了玩心，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司徒凯发现之后眉头紧蹙，但最后却没说什么，冷着脸穿上了衣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司徒凯在陆冉的照顾下，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宋韵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对陆冉的喜欢也禁不住多了几分。
　　她想，陆冉到底也是陆家的女儿，那司徒凯和陆冉在一起，也不算是违背两家的婚约。
　　只是陆家那边却是有些难办，至少李艳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这件事她还是要好好琢磨一番，想个完美的对策才行。
　　宋韵琴的这些想法，陆冉和司徒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依旧每日待在一起，关系也逐渐融洽。
　　司徒凯的伤口慢慢愈合，不再需要每天换药，他也不再整日待在床上，除了下楼吃饭和去园子里散步之外，他也会偶尔去书房里工作一会儿。
　　陆冉在这时就会无事可做，她于是便带着阿香去了花房，剪了一大捧花枝回来。
　　因为之前没有时间，给司徒凯摆在床头的花她都是随便一剪，如今正好有空，她便准备好好的做一次插花。
　　书房的茶几上摆满了新鲜的花枝，陆冉席地而坐，因为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凉。
　　她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与阿香说着话，阿香也是跃跃欲试，一边跟着她学，一边自己胡乱的摆弄。
　　阳光从她们身后的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一片，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温馨而又舒适。
　　阿香一顿忙活，不一会儿就将面前的花瓶插满了，于是忙招呼陆冉查看，“小姐你看，怎么样啊？”
　　陆冉转头，看着她面前满满当当不留一点空隙的花瓶，笑了一下，说道：“嗯……还不错。”
　　阿香瞬间高兴坏了，陆冉正准备再给她讲解一下，一旁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嘲讽，“误人子弟。”
　　陆冉转头，看到不远处的书桌后，司徒凯正板着脸看着她们。
　　“小姐，少爷在说什么啊？”阿香悄声问道。
　　虽然现在的司徒凯不怎么发脾气了，但阿香还是有些怕他。
　　在她的眼里，司徒凯就是一只暴怒的大老虎，也只有陆冉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玩笑，甚至偶尔还能摸摸他的老虎须。
　　陆冉看了眼阿香，又看了眼司徒凯，然后无视了司徒凯的话，对阿香说道：“别管他，他是看你的花插得太漂亮了，心里嫉妒呢。”
　　阿香虽然不精明，但也不傻，知道陆冉是在哄她，她又看了眼司徒凯，见他正瞪着一双眼睛，好像随时都会发火。
　　阿香猜到他是听到了陆冉的话，于是心里更加害怕，赶紧找了个理由逃离了书房。
　　陆冉也没阻止，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她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所以动作有些慢，不过她也不着急，平心静气的将修剪好的花一只一只的插进了花瓶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冉终于插完了，她先是自己欣赏了一番，似乎觉得很满意，然后便起身，端着花瓶来到了司徒凯面前。
　　陆冉将花瓶放到了司徒凯的书桌上，问道：“好看吗？”
　　司徒凯抬头瞥了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似乎并不准备理会。
　　陆冉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方才不理他，于是一把扯过了他面前的文件。
　　司徒凯怒气冲冲的抬起头，陆冉却也不害怕，继续问道：“好不好看嘛？”
　　撒娇的语气让司徒凯憋了半天的火无处发泄，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丑死了！”
　　陆冉蹙起眉，问道：“你是在说花还是在说我啊？”
　　司徒凯咬着牙没有言语，陆冉禁不住笑了，说道：“算了，你的话有时候要反着听，我知道就行。”
　　司徒凯刚想问你知道什么，一阵敲门声就突然传来，然后宋韵琴就又领着阿香走了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宋韵琴仿佛没看见司徒凯的臭脸一般，笑着问道。
　　陆冉回道：“没什么，他说我插的花好看。”
　　宋韵琴闻言看了看桌上的花，“是挺好看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司徒凯，意有所指的说了句，“眼光不错。”
　　司徒凯撇过了头。
　　阿香将托盘放到了茶几上，然后端起了一碗鸽子汤放到了司徒凯面前，随后又端起了一碗冰糖燕窝，递给了陆冉。
　　陆冉接了过来，却没有马上喝，而是对宋韵琴道：“夫人，你不必每天给我准备吃的，这太麻烦了，我现在已经胖了一圈了。”
　　宋韵琴却笑着说道：“不麻烦，反正要给他熬汤，也是顺手的事，而且这个季节吃燕窝对女孩子很好的。”
　　宋韵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冉，语气越发的慈爱，“你身子这么单薄，哪里胖了。”
　　陆冉听她这样说，也只能笑了笑，不再推辞。
　　一转头，又见司徒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陆冉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中午吃完饭，陆冉又拉着司徒凯去园子里散步，将军也被放了出来，缠着陆冉陪它玩。
　　陆冉现在学聪明了，对付它很有一套，从驯养它的吴叔手里接过了一截木棍，然后抛了出去，引得将军满院子疯跑。

　　霍庭深和金时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景象。
　　司徒凯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陆冉和将军玩闹，而他虽然没有笑，但目光柔和专注，任谁看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金时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问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霍庭深不像他那样惊讶，但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不是在做梦，”他看了看司徒凯，“只不过是有人用情太深，”又看了看他前面的陆冉，“而有的人，则是手段了得。”
　　陆冉看到霍庭深和金时，点了点头，然后便自觉的领着将军走远了一些。
　　“司徒，你这是什么情况？”霍庭深和金时在司徒凯旁边坐了下来，金时屁股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的询问。
　　司徒凯面无表情，淡淡的回了句，“没什么情况。”
　　金时不依不饶，“这还没什么情况？你都被这美女害得……”
　　金时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瞧了一眼远处的陆冉，仿佛生怕她听见一般，“你都被她害得差点没了半条命了，还把她留在身边，你就不怕她哪天再给你来这么一下？”
　　司徒凯不为所动，金时忍不住着急，见霍庭深在一旁沉默不语，于是又撺掇道：“你也劝劝啊！”
　　然而霍庭深看了看司徒凯，说道：“感情的事向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一个外人跟着瞎操什么心？”
　　金时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十分无语，他见两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倒显得是他多事了。
　　“得，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不管了。”金时气呼呼的抓起桌上的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
　　霍庭深也没再管他，他又看了一眼司徒凯，问道：“你想清楚了？把一头狼放在身边，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司徒凯不知在想些什么，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他看着远处正在叫将军坐下的陆冉，目光蕴含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良久之后，司徒凯才突然开口，“她不是狼，而是只狐狸。”
　　金时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此时却是有些听不明白，“啥意思，狐狸精啊？”
　　司徒凯没有回话，霍庭深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对着金时还是对着司徒凯说道：“也对，毕竟只有狐狸，才能让人欲罢不能，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