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调·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捧清泉

99、地府寻花

　　转瞬间，我们三人一狐已经站在了地府入口。
　　远远望去正前方有一个大大的石墩，上书二字——黄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色，这里没有天空，更无月光，只有似明似幻的风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着，带来一阵无形的萧瑟，惹得人不由从心底里冒出一阵寒意。

　　“是这里了...”
　　清衍往前踏出一步，望了望四周。
　　“嗯...这里不比人间，大家千万小心。”
　　我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藏夜和清衍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往黄泉路走去。

　　一路上，见到了千奇百怪的魂灵，没想到这地府居然也向人间一样，有很多的房子，还有一些鬼民做生意，倒也不是那么恐怖。
　　“站住...什么人！”
　　一个鬼差忽然利喝一声向我们走来。
　　我们三连忙一致的低下头，装孤魂野鬼，那官差在我们周围转了转哼了一声
　　“NND...最近怎么这么多没主的... ...快走快走，快去第六殿报备，不然小心孟婆那婆娘把你们撸去做汤！”
　　我们三连忙低着头往前走开，到了好远才敢缓一口气。

　　“这地方像个迷宫一样，咱们也没法问人，这...该怎么找曼殊沙华阿... ...”
　　我懊恼的停住了脚步，藏夜和清衍也停了下来，三人皱着脸一同思考该如何行事。
　　“唔...嗷... ...”
　　单幽忽然显出身子，低鸣了一声，往一旁走去，边回头望着我们。
　　“单幽好像知道呢... ...”
　　藏夜惊奇的望着狐狸单幽，一旁的清衍也点点头，拉起我。
　　“走吧，他毕竟懂方外之术，也许跟着他便可以找到曼殊沙华。”
　　对阿，单幽可是狐妖呢，我心底又燃起希望，随着清衍他们往前寻去。
　　不多时，我们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幽蓝透着淡淡的薄雾，如若不错，便该是忘川了。
　　听说忘川边上有三生石刻着人得三牲姻缘，不知是真是假，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是眼下还是找曼殊沙华要紧，我们仨人一狐，蹲在河边的草丛里，等待着对面桥上的巡逻兵过去，伺机而动。
　　好不容易连着两拨的鬼差和投胎的游魂走过，我们终于得以过桥，我们几个一鼓作气拼了命的奔上了桥，一溜烟跑了下去。
　　可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远方忽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差点把我们的魂吓到九重天外。
　　“嘘！”
　　清衍动作最神速，他拉上我和藏夜飞一般躲进了不远处的石碑后，这石碑有一层楼那么高，别说我们三，就是再来三个也完全能挡住。

　　“你说天荷神君这一劫，是不是太过了些，不过是人间历练，这最后一劫也未免太过残忍...这天君是不是太... ...”
　　一个男声飘入耳内，清清亮亮煞是好听，可他话还未完却被另一个女子冷声打断。
　　“此事与你我无关，也不是我等可以论断之事，这次便罢听过且过，若叫天庭耳目听到，你可就闯了大祸了！”

　　咦... ...这声音为毛都这么耳熟？
　　说不上在哪里听过，但我就是觉得很熟，我不禁扬了扬脖子，本想偷看一下来者何人，却被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字，吸引住了眼球。
　　康友河仁安三年... ...良玉茵，仁安二年... ...
　　这顶上写着好多人名，还写着年份，和死亡日期，难道这是...三生石？！我立马两眼放光，我的我的呢？！
　　我伸出手指想要一行一行的看，可方接触到石碑，那上面的字居然全不见了！
　　我差点惊呼出声，只见被我触碰到的石碑，慢慢出现了四个字——天荷神使！
　　那四个字放出淡淡的蓝光，把我们四人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有个荷字，难道与我有什么联系？！

　　“咔——！”
　　正疑惑间异声忽响，清衍和单幽的眼光立马像刀子一样向我射来，我冷汗涔涔，无比茫然的望了望脚下，实在不明白，我只不过动动脖子，咋会有这么大声音。
　　“对不住... ...”
　　一旁的藏夜忽然脸爆红的用口型对我们说。
　　众人立马满脑黑线。
　　“岑君，好像有什么声音，你有听到么？”
　　男声警觉的说道。
　　“好像是有什么动静...从那边传来的...”
　　那女人边回答边往这边走，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我们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三人一狐紧紧地挤在一起，只希望这块石碑能帮我们躲过一劫。

　　一步...两步...眼看他们就要往这里走来，我惊出一身冷汗，紧紧地拽住身边的人，心惊胆战间，我的手忽然传来一阵暖意，诧异的望去，却发现原来是清衍和藏夜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温柔的笑意安抚我。
　　是呵，不论人间地府，他们总会伴我左右不离不弃，即使真的被捉到，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想到此，我的恐惧居然渐渐消散，心中一片坦然。

　　“什么人！出来！”
　　男子利喝一声，好似要冲过来一探究竟，我深吸了一口气，便打算硬着头皮出去，却没想到被另一个声音止住了脚步。
　　“呦呦，干嘛这么大声，你想吓死人家阿~~”
　　一个含娇带笑的声音，柔柔的回道。
　　我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怔在当场，这不是...这不是孟婆的声音么，难道这个时空的地府，我也可以遇到她？！

　　“孟婆... ...当值的时间，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狐疑的开口，却惹来孟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许你们四处逍遥，就不许奴家来这透透气... ...”
　　“哼...你这么散漫，就不怕他怪罪下来... ...”
　　女人冷笑一声，语带不屑，却换来孟婆牙尖嘴利的冷声讥讽。
　　“哟，奴家分身有术，不过得空出来休息一下，他都没说什么又何时轮的着你来管奴家，只要无人多嘴嚼那烂舌根，想来这地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乌烟瘴气！”
　　“哼！”
　　女子怕是被孟婆说的面色无光，不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男子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追随那女子离去。

　　“人都走了，还不出来，难道要在里边躲到天荒地老么。”
　　我惊的慌忙抬头，却见孟婆那张熟悉的脸，正笑意盈盈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几个尴尬的站起身，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失礼了... ...多谢孟、孟婆相助。”
　　还是清衍这个当师傅的上道，他率先走上前，行了一礼。
　　“呵呵...你阳光还不错嘛，身边的护花使者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不错...不错... ...”
　　孟婆像打量货物一样围着清衍和藏夜品头论足，看的二人尴尬不已。
　　我连忙走上前将其拉向一边。
　　“你怎么在这里，我在这个时空怎么还会见到你？？”
　　我脑子里一堆问号急着问她，她却轻笑出声领着我们往前走去，并不急着回答。

　　而匆匆离去的我们，早已将那奇异的石碑忘在脑后，无人注意到那上面的天荷神使四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释放者淡淡光芒的蓝字——无解！

　　沿着忘川往前行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片火红的花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异香，淡淡的透着无尽的哀伤。
　　我们缓缓的走进，这奇异的花渐渐映入眼帘。
　　此花虽有花却无叶，那鲜红灼烈似火，刺痛了心中从未触碰过的角落。
　　明明是如此鲜艳的花，却奇异的让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落寞、哀伤，居然不由得想要流泪。
　　仿佛许久之前，我也曾这样在这片花海中，为这种奇异的感觉迷茫，纠结... ...

　　“再不快点，若被人发现，我们就都玩完了！”
　　听到孟婆的提醒，我才猛然回神，蹲下身此挖地底的乾馥萝。
　　“嘶！”
　　身旁的藏夜忽然轻叫一声，我们连忙望去却见他的手被那乾馥萝刺出一道血痕，鲜血如流，居然被那乾馥萝一一吸入，而与它相连的曼殊沙华却瞬间变得更加妖冶。
　　“这花...这花会吸血？！”
　　藏夜惊诧的丢开了手中的乾馥萝，那乾馥萝居然掉落土中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啧...倒是顽强得很！”
　　清衍弄了半天，那乾馥萝却仍旧和曼殊沙华紧紧相连，丝毫没有损伤，倒是他的手反被那长满密刺的乾馥萝划出刺目的伤口。
　　“咦...这玩意原来这么难弄阿... ...”
　　孟婆也好奇的咂咂嘴。
　　试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木，我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我屏息运功将气劲灌输于指尖，打算用一阳指试一下，眼看就要出手之时，我忽然感觉到一阵诡异的感觉，不由止住了动作。

　　“何人在此... ...”
　　一阵低沉的男音，幽幽传来，我的心忽然就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呃...糟了，被逮个正着... ...”
　　孟婆低声说道，苦着脸望向那人。
　　“呵呵...你不是去了十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你们是谁... ...”
　　那人并不答孟婆的话，只是对我们冷声问道。
　　被人抓了个现行，没法子，我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对不住...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我们实在需要这个乾馥萝救人一命，还望阁下海涵... ...”
　　清衍上前作了个偮，男人却恍若未闻，无视他直接飘到了我面前。
　　我这才看清这个声音奇特的男人是何面貌。
　　他容貌俊美，恍若天成，眉间点缀着一个血红的火纹，一头红发倾泻肩头顺势而下，狂狷而妖异，身着的一袭黑衣，也点缀着几个如血的曼殊沙华图腾，整个人就如这满目的曼殊沙华，看似狂肆却透出丝丝孤傲的冷意。

　　“是你... ...”
　　他望着我忽然开口，语气里居然有着淡淡的哀伤。
　　我不由一愣，忘记了如何回答，望见他双眼的刹那，我的脑海千回百转，仿佛被抛进了时光的洪流，淘尽沧海桑田，找寻着生命最深处的记忆。
　　“... ...你是谁？”
　　许久、许久... ...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居然带着一丝令自己都诧异的惊慌。
　　男子望着我沉默不语，脸色却越见忧伤。
　　“该来的终是要来... ...”
　　他叹息着俯下了身子，带着无比的怜惜轻轻抚摸那血红的曼殊沙华，忽然，他闭上眼催动指力，掐断了那株曼殊沙华，再以指尖点地，那里的土居然慢慢消失出现了一个小坑，其中正静静的躺着一个乾馥萝，它和曼殊沙华相连的根须居然慢慢萎缩不见，完全分离开来，在瞧那曼殊沙华此刻已是迅速萎缩，最终化成了毫无生命的黑色干草。
　　我们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半天没的声响。
　　他起了身，将那颗乾馥萝递给我。
　　“拿去吧... ...”

　　我望着躺在他手心的乾馥萝，居然无法伸出手，明明这是我最需要的，明明它就在眼前，可我居然犹豫了。
　　往着他眼底抹不去的哀伤，我忽然感到莫名心疼。
　　这个像曼殊沙华一样的男子，为何...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让我如此迷惘，我的胸口有好多我捉不到摸不清的感觉，快要将我吞没，有个声音不断的对我说，不要... ...不要接！
　　可是... ...可是我的莫问还在等我，我不能、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一定、一定是我太累了，被这个地方诡异的气氛所感染，才会这样多愁善感、疑心重重... ...对！就是这样！！
　　我压下脑海纷乱的思绪，说服自己，一把拿过了那颗乾馥萝，就好像...生怕自己会后悔一般。
　　咦... ...我诧异的望着他，为什么刚刚，我好像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荷香？

　　“可是... ...单妧说要四个呢... ...”
　　藏夜忽然开口提醒，众人不由为难的望向唯一能取下果子的人，而我也将刚才的疑问忘在了脑后
　　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开口。
　　“一粒乾馥萝，可抵50年清修，更可起死回生... ...你们的朋友一粒已足，至于剩下四粒，那人想要便叫她自己来取... ...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们走吧！”
　　藏夜还想说什么，却被清衍拦下
　　“感谢阁下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
　　清衍走上前深深行了一礼，感激的道谢
　　我也走上前，对他行了一礼，轻声道了谢。
　　他不发一语仿佛要望进我的灵魂深处。那眼神深邃如西岐的夜，令我琢磨不透却让我的胸口压抑的微疼。

　　“走吧... ...走了、就别再回来... ...”
　　他深深的望了我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幽幽丢下一句，再不多说一字。

　　“好了好了...快走吧，再多呆一会儿，只怕你们就回不去了！”
　　孟婆催促道，拉着我们往回走去，渐行渐远，我却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人，阿！我还来不及问他的名字... ...
　　远处，他刺目的红发与花海渐渐融为一体，灼灼的血色刺痛了我的眼，早已分不清那眼中的是人是花，只知道... ...我的心底好像丢了一块，空落落的... ...止不住的失落感如潮水将我吞噬... ...

　　多年后的我，回味今日还在想，如果当初我知道是他，我...还会不会接受那颗乾馥萝？
　　如果... ...我知道是他... ...
　　如果... ...我再细细回味一下那阵莫名的荷香，一切也许... ...早已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