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调·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捧清泉

85、西钥昊番外二

　　一年后

　　今晚是皇妃的寿宴，行过大礼和那些大臣及各国使节寒暄过后已近深夜，望着台下乏善可陈的歌舞，西钥昊早已萌生倦意。
　　以身体不适为由，他早早便告退，大殿下依旧歌舞升平，他的离去丝毫没有为他们增添困扰。

　　“娘...莞儿... ...莞儿不想... ...”
　　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西钥昊的步伐，他站在原地细细聆听，没想到还有别人会偷偷离席，是何人如此大胆，他不仅有些好奇。
　　“哭什么！这是陛下对我们的恩赐，这是无上的光荣，你还小不懂事，赌气也是正常，可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容王府，你这种不成体统的样子叫别人见了去，定是会被笑话，轻视的，难道你就非要在这里丢尽咱们王府的脸么！”
　　“可是娘...那夙月....我... ...”
　　“够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现在立即给我止住泪，一会儿千万别叫他人看出任何痕迹，如果惹怒了陛下，今日，你我都别想活着回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那个声音严厉的夫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西钥昊悄悄躲进一旁的假山，隐藏起来。
　　待到众人走远，西钥昊才探出头。
　　刚才那个不是容王府的王妃，那个女子叫她娘，也算是自己的堂妹了。

　　西钥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理这些闲事，这些年来他早就练就了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凡事若与自己无关就绝不插手，任旁人自生自灭，不能怪自己冷酷，因为这些正是这个皇宫教给他的！

　　刚迈开脚步，西钥昊忽闻背后扑通一声响，他忙转身，却见刚才那个女孩已不见了踪影！
　　不是想不开了吧？！
　　西钥昊跑到池边一看，水面上正飘着一只鞋子，那女子果然是跳了下去！算...算了！她死不死与我何干... ...西钥昊皱着眉，对自己说道，想狠狠心走开，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麻烦！”
　　终于，他不耐的啐了句，再也无法狠心不管，他利落的脱下外袍，飞快的跳进了池子。
　　浑浊的水，在夜晚更加暗沉，西钥昊唯有用手到处触摸找寻那个女子。
　　万幸的是不一会儿便摸到了那女子的手，他费力的将她带到岸上，却再见到那女子的面孔时微微愣了愣。
　　是她！
　　那个... ...莞儿？
　　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堂妹，真是... ...太巧了。
　　拍出她口中的污水后，西钥昊探了探她的鼻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顶多是昏了过去。
　　她浑身湿漉漉的，听王妃说她一会儿还得去父皇那里，这样还怎么去！
　　思索了一下，西钥昊一把抱起了莞儿，施展轻功往自己的宫殿飞奔。

　　“疼... ...”
　　一声轻轻的嘤咛从她口中传出，一旁的西钥昊连忙将水递了过来。
　　也未看清旁边是谁，她便急急的喝起水，还差点呛到。
　　“你别急... ...”
　　西钥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并未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 ...谢谢... ...咦，是你？！”
　　莞儿看清眼前人，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连忙低下了头。
　　“好点了么... ...”
　　西钥昊不晓得有没有看到莞儿尴尬的样子，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恩...谢谢你... ...”
　　莞儿声若蚊鸣，仍旧把头埋的低低的。
　　“好了，就快走吧，王妃恐怕正急着找你呢... ...”
　　西钥昊冷冷的态度，让这个刚刚经历过鬼门关的纤弱女子，心中更加凄凉，她淡淡的道了谢，便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始终不再回头。
　　待到佳人远去，西钥昊这才慢慢的转过身。
　　眼光随着她的身影，越望越远... ...

　　如果说第一次的相遇是巧合，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的相遇，真的要说是上天注定了。
　　自从那次落水相救后，西钥昊便总是隔一阵子便会遇见那个堂妹——莞儿，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他们居然渐渐的走近了许多，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莞儿有一只短笛，是西钥昊亲手雕给她的。
　　莞儿熟通音律自是吹得各种美妙的笛声，也只有在莞儿的笛声中西钥昊将这皇宫的黑暗暂时抛诸脑后。

　　转眼已过两年，西钥昊已渐渐褪去青涩，学会拉拢人脉，建立起自己的后盾。
　　而他和莞儿之间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两人从不点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令人琢磨不透的情谊，西钥昊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足够守护一个人的自信，不敢去打破这份平静，而她... ...却是因为不能... ...或者该说，她根本没有追求属于自己幸福的权力... ...

　　明媚的春光倾泻在西钥昊的锦袍上，二月了，宫中的花草已经渐渐从寒冬苏醒，绽放鲜嫩的枝芽，另这沉闷的牢笼也一夕间生机盎然起来，可就是在这最美的清晨，西钥昊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她... ...要嫁人了！
　　如果是普通的王亲贵族，那他定会毫不犹豫跟父皇要了她，可这次... ...她是要去和亲！
　　和亲呵...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不是没有去找过父皇，不是没有想过用尽手段将她留下，可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若不是近几年他努力展现自己的才华，恐怕他根本不会给他与自己长谈的机会，这次已经算是他的恩赐了。
　　终于那似要破胸而出的冲动，被他攥紧双拳和着满腔的苦涩咽了下去。

　　再见她，一切已是定局。
　　微凉的风，肆意的吹动两人的衣摆，随风微微响，一如两人此刻的心，纷乱如麻。
　　“北方天寒... ...这件狐裘送你... ...切莫...切莫着了凉... ...”
　　一向便不擅表露真情的西钥昊，此刻有些磕磕绊绊的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心底那些反复思索，令自己夜不成眠的真心话，却一句都讲不出来。
　　莞儿笑了，不再是那样春风般的温柔，而是罩上了层层苦涩，她伸手接过那个狐裘，不经意间轻触到西钥昊，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抬眼再往他，却见他眼底有着一丝从未见过的心疼，眼... ...忽然就酸了起来。
　　“谢谢... ...”
　　谢谢... ...谢什么，难道需要的只是一句谢谢？
　　西钥昊问着自己，思绪辗转万千，最终却只化成一句，一路顺风。
　　莞儿最后望了一眼西钥昊，深深地、深深地，仿佛要将他刻进心底，可惜，纵有万般不舍，一切已不能回头，最后对他努力绽开一抹笑，便转身快速离去。
　　转身的刹那，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

　　而他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倩影，始终紧抿着唇，他恨自己的懦弱，无力，他此刻忽然明白母后说的那句话，幸福就像手中的纸鸢，哪怕只是一刻的放松，它也可能离你远去，飞向天边，再不回头... ...
　　而如今我连拥有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它便离我而去。
　　是我还不够强么，还不具备守护幸福、追求幸福的权力？！
　　那好... ...
　　从此刻起，我...西钥昊，一定要变强，无论是母后还是其他，为了我要去守护的，即使拼尽一切，我也要让自己强到足以守护属于我的一切！

　　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失去了第一个曾经令自己动心的人，那是生命中第二个对自己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女子，他始终认为是自己的无力挽回，害了她... ...
　　因此，冷漠的西钥昊变得更加冷漠，却学会了微笑，一种充满心机，不带丝毫情感的笑，此后再无人能够走进他的心... ...
　　一直到她的出现... ...

　　第一次，如此渴望一个人，第一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一个人。
　　她美吗，不，她坐没坐相，脑袋天马行空，有时还满口粗言。
　　美人，他身边从不少，却独独不曾遇见她这种女子。
　　洒脱，不羁，有如男孩一般不拘小节，忽男忽女，完全凭着自己的自由，无拘无束。
　　自由...那正是自己最渴望，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
　　莞儿性格温柔如水，而她却性烈如火，她固执，倔强！
　　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皇子，也不肯示弱。
　　可她却又充满爱心，为人又重情重义，偶然的一瞥，她对别人温柔的笑颜，居然会和莞儿重叠。可她却比莞儿强硬，洒脱。
　　如一阵风，让自己无法抓住。
　　她傲，却不是盛气凌人，而是面对威胁，从不轻易低头。
　　她也会心软，身边的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她的弱点，若换做自己是绝不会留些这么多隐患在身边的，而她却即使拼尽全力也想要保全他们，一次次将自己逼入险境。

　　他想爱人，却不会爱人，当他刚想要爱时，便失去了学习的机会，如今想要留住她，想要留住这个看起来冲动、笨笨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像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防备着自己，让他无法靠近。
　　明明想要说些柔情蜜意的话，遇到她后却变成了针锋相对，不欢而散，误会如乱麻，越缠越多。
　　明明只是想靠近她，却一次次变成了伤害！
　　是上天估计捉弄吗... ...？
　　为何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无法掩饰的恨意，为何自己还未靠近，她却已退开数丈！
　　为何... ...她总是这般倔强，哪怕有一次她收回这冰冷的眼光，也许他便不会想要用尽手段去打击她，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他要的只是她的心甘情愿，为何就这么难... ...
　　每次听到她冰冷的口吻吐出毫不留情的讽刺，他心头的怒火就忍不住狂烧起来，有几次差点错手掐死她，事后却又懊悔不已，想要道歉，而她却只留给自己决绝的背影... ...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懂得，自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知道盛气凌人的皇子？！
　　该怎样做，她才会懂得，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等待的，是他这辈子... ...唯一想要守护的？！
　　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
　　只要... ...只要我真的登上宝座，只要我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她、自由、一切的一切便能任由自己的心了吧... ...
　　为了那一天，即便倾尽所有，我也无所不惜... ...
　　飞雪，也许在那之前，你对我的误会怕会更深，但是没关系，我会等，一刻都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看着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看到权倾天下的西钥昊！那时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