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拾柠

44、番外4.迟语

　　安世轩长长吐出一口烟。这是他抽的第几根烟了？他不记得。身边的酒瓶散落一地，就跟他混乱的人生一样。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却猛地被呛了一口，他咳着，咳出了眼泪。他抹了一把眼角，没想到快四十的人了，还能哭出来。
　　他起身，将离婚协议书收进了抽屉。他看着窗外荒芜的草坪，跟他的内心一模一样。
　　从父母对他失望之后，他总想证明什么。可他忙碌了半辈子，换来的只有破碎的婚姻。
　　他知道，他说话冲人，尖锐，又总是带着他那一点不肯抛却的可笑的尊严。所以他总是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伤害了他的至亲。
　　当蒋澜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没有再挽留。他选择离开。干脆一个人颓废死算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蒋澜比他更快地走了一步。
　　他接到安迟言的电话的时候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直到医院打来电话，他感觉整个世界坍塌了。
　　他站在走廊的边缘，看着远处哭泣的身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而他站在那块冰冷的碑前，觉得自己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他记得十六年前，蒋澜回头对他露出的笑容，他第一次结巴，一时红了脸，说不出话。
　　他在蒋澜面前总是沉默。他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他也不想说话。
　　曾经有过一个，可他永远地失去了。
　　他再也没能说出那句迟来的“我爱你”。
　　安世轩俯身，在那束白色的玫瑰上落下一吻，轻轻放在他的爱人的碑前。
　　他轻轻地对着那道石碑，说着迟来的话语。
　　他流了泪。

　　“您送我离开吧。”
　　安世轩盯着他：“出国？那又如何，你又想逃避？”
　　他知道，安迟言正在谈恋爱。而他现在一无所有，他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那个他喜欢的人。
　　他却狠狠吸了一口烟。
　　他不想看着安迟言颓废，从此一蹶不振。逃避或许是一种好处，这一次，他能容忍他脆弱。
　　但是安迟言却说：“我不会再逃了。我会回来的。”
　　他看着自己儿子眼里的坚定，恍惚间发觉自己已经有些认不出他。
　　小伙子已经长得很大了，丝毫没有他记忆的软弱模样。
　　安世轩刚想说什么，安迟言却抬起头，喊了一个他足有六年没听见的那个称呼：“爸。”
　　安世轩愣了愣，空荡荡的房间一时失去了所有声音。
　　他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为什么会认得安迟言要逃避？
　　他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血液里也该继承他的执拗。
　　安世轩将烟头掐灭。
　　“不拿个学位证书别回来。”
　　安世轩走过去，他将手按在了安迟言的肩膀上，使劲捏了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墨迹。”
　　不要再像他一样，错过一切。
　　趁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