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录》臣晓宸

1、南回

　　南回

　　那一眼的回眸，终是难回。

　　大梁国。
　　顾家大宅。

　　今天是顾家唯一的一位小姐的出阁之日，顾家人丁并不单薄，可却唯独只得了一位女孩。生母也是正室夫人，也是一个受宠爱于一身的姑娘。

　　从不出席宫廷以下的宴会，没有所谓的闺中密友，就是和谁也不亲近，除了顾家的人。但是却没有人敢说半句话，只因顾家的权势。

　　顾家是文官出家，如今的顾老太爷是先皇的太傅，顾家二爷是当今皇上的太傅，现在也是太子太傅，顾大爷从武，平定了诸多外乱，如今也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却至今未娶。

　　顾家第三代子孙也是极好的，顾大少爷顾浔喜医，年纪轻轻就已是名动江湖的名医。顾二少爷顾汶爱好文学，现在是太子的伴读，顾三少爷顾璟经商颇有头脑，现在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顾四小姐顾毓，顾家最小的孩子，深得皇上皇后喜爱，皇上几次欲收顾毓为干女儿，都被顾老太爷以年级尚小万万承受不了如此大恩而推却了，如今却早于她三个哥哥出嫁了，嫁与邻国华胥国的翎王爷为妃。

　　都城百姓都知道，顾四小姐不爱出门，宴会都是能推则推，怎么就偏偏会去和亲呢？

　　而且以顾家的权力，想拒绝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况且皇上都没有下旨。

　　可是，谁知道呢！

　　顾家的掌上明珠出嫁，十里红妆岂能少，又得皇上厚爱，亲封嘉宜公主，以长公主出嫁仪式出嫁。

　　在出嫁仪仗中，除却嫁妆之多，最令人瞩目就是皇上派遣的军队，让顾大爷亲自护送，不知道还以为是有战争呢！那架势说堪比国君迎娶一国之母也不为过。

　　说起翎王，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若不是此次顾四小姐要嫁与的对象是他，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有此人。生母容氏为贵妃，因一些事而郁郁寡欢，忧郁而终。

　　“小…公主，过了前面的驿站，就离城不远了，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再出发。”婢女青元说道。

　　“嗯”淡淡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经过几个月的跋涉，终于抵达了，本来只需一个月的路程，顾四小姐硬生生的走了几个月才抵达，但也无人敢说什么。

　　驿站。

　　一大堆的人早在那恭敬的等着，马车刚至，便急忙跪地请安。

　　顾毓从马车上下来，一袭白色衣裳，撑着一把垂纱白色油纸伞，隐隐约约可见其貌，却又好似迷雾一般教人看不真切。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众人只听的一道清清淡淡的响起。

　　待众人起身后，将之迎进驿站。

　　第二天，天刚刚见光。

　　顾毓就被叫了起来，开始不停的梳妆打扮，当把凤冠朱钗戴好嫁衣穿好时，天以大亮。

　　顾毓正坐在床上等翎王的迎亲仪仗时，青元进来说道：“公主，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

　　“请哥哥进来吧”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四妹……”顾浔一进门看到顾毓就开口，可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得说。

　　良久过后。

　　“四妹，这是为何？”顾璟才沉沉的说。

　　“大哥，四哥……对不起”隐隐的痛苦的声音，不再是淡淡的声音。

　　。。。。。。。。

　　翎王府。

　　已是成亲的第三日，顾家人和皇上派来的人皆归。

　　翎王府的热闹还见几丝，这几日，翎王和翎王妃日日在一起，或读书或写字或下棋。下人们都说，翎王与王妃如胶似漆，恩爱得不得了。

　　今日就是进宫时间，两人也是相互携手同进同出。

　　在宫中也不曾遇到什么大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两眉相对，言笑盈盈。

　　一年后。华胥国皇上大病，看着这病已无回天之力，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翎王府也不列外，各处防范加固了不少，就连王妃随行的人也多了，明处，暗处。

　　“青元”屋内的顾毓叫到。

　　青元进来，行了礼。

　　“把这三封信分别交给大哥二哥三哥，用左狐”依旧是极淡的声音。

　　“王妃…..”青元惊讶道：“真的要用……”

　　“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便算还了这恩情了”顾毓道：“让司元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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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司元的声音响起。

　　“我要进宫，安排一下”依旧是不变的声音。

　　次日，王妃去远在城外的寺庙，来回要一天。

　　宫内。皇后的凤栖殿。

　　内殿里，一个宫女打扮的女人正站着。此人正是顾毓。而皇后此时正跪在地上。

　　“给主子请安”皇后声音激动难掩。

　　“百蕊姐姐，近来安好”不变的声音。

　　“主子放心”

　　“后悔吗？”

　　“不后悔”

　　“那好，我们去见他吧！”

　　皇上寝宫内。

　　空无一人，只有皇后和一个宫女。

　　“皇上，您看谁来看您了”皇后浅笑着说道。

　　“啊？咳咳咳……是谁啊？…..咳咳咳……”皇上断断续续的说道。

　　“是我，今日前来是想请皇上写一道密旨”清浅的声音

　　“来，说说看，阿毓想要什么？”皇上依旧咳着说道

　　“立翎王为帝”

　　“咳咳咳咳咳……”皇上涨红了脸，咳不出来，也停不下来。

　　“这是你欠他的”

　　“我没有欠他…咳咳…，这是…咳咳..王者的天下，成王败寇咳咳咳…..”皇上瞪大眼睛说道，面容扭曲。

　　“好一个成王败寇，华祁，你当年的恶行，你就以为真没人知道吗？不知道你可否还记得江州容敛”顾毓极有耐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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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皇上的寝宫大门打开，顾毓却看到翎王领兵团团围住了寝宫，身后的皇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翎王看到顾毓显得很震惊，顾毓除了脸色白了一点，完全没有其他变化，只轻轻的说了一句“你来了”便再无下文。

　　顾毓被囚禁在了凤栖殿，和青元一起。

　　其他的人都在狱中。

　　而翎王在先皇下葬后被立为新皇。

　　一年后。左狐传来消息，顾家失势，因为太子登基了。

　　顾毓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手微微一抖把原本已写好的字弄坏以外，再无其他多余的动作。

　　只是从此再未握过笔。

　　转眼六个月过去了。

　　外面吹吹打打的很是热闹，本来已经睡熟的顾毓此时却再也睡不着。

　　便起了身，唤了青元来问：“外面何事，如此热闹”

　　“也许是谁过生辰吧！”青元支吾着道。

　　“过生辰？”顾毓说“谁能在这寂寥的深宫里过如此热闹的生辰啊”说完，眼里是深深的悲切。

　　“小姐不要生气，青元知错了，今天是皇上迎娶丞相家的小姐的日子…”青元低声道

　　“迎娶？…原来如此……退下吧……”又恢复了淡淡的声音。

　　待青元离开后，顾毓的嘴角流下了血，接着是顾毓无声的惨笑。

　　第二日。

　　在凤栖殿见到了顾家大少爷顾浔。顾毓眼里没有丝毫的欢喜，只有浓浓的害怕。

　　“阿毓，为什么不听话，回到顾家来呢！我们都在等你回来呢！”顾家大少爷清浅的声音响起。

　　“大哥，我回不去了……也求哥哥不要告诉他”顾毓眼里含着泪水“不过，能见哥哥一面，阿毓还是很开心的，此生无憾了”

　　“阿毓，你说什么呢，大哥不明白，我们回家好不好”顾浔眼里强着忍泪水。凭他行医多年的经验，在第一眼看到顾毓时，便知道，顾毓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三天后，当华翎踏入凤栖殿时，顾毓已经无法起身，在华翎幽暗的眼神中，顾毓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王…皇上了呢！”

　　“朕来是想问你，在先皇寝宫……”华翎颇为冷漠的说道

　　“如果皇上是来问这个的，那就请回吧！我不会说的”顾毓语气淡淡的说。

　　“顾毓，你再怎么恨他，他也是朕的父皇啊…你怎么下得了手”华翎大声说道。

　　顾毓身子一颤动说：“翎哥……皇上，你不信我，为何又要来问我”

　　打从一开始，我入你府门的时候，你就对我处处提防，每天的如胶似漆，和和睦睦，不过是为了监督我罢了，不是么？

　　每日饭菜里大量的避子药物，其实你不必加也行的，我身子骨弱，从小便被告知此生可能不会再有孩子，多年的调养，不过是吊着罢了。

　　每日殿里的饭菜，熏香都含有浅浅的毒，不足以致命，日久天长，却令人丧失记忆。

　　可是，你不知道，我早已活不过两年了。

　　一个月后，凤栖殿那位曾经王妃去世了，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华翎正在大殿上早朝。听到这个消息的他，踉踉跄跄的赶往凤栖殿，却只看到青元跪在床下，床被床幔遮住，随风飘摇，隐隐可见账内的人。

　　华翎慢慢掀开床幔，一袭白裳的顾毓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一样。

　　华翎用手探了探顾毓的鼻息，忽然踉跄的坐在了床边，面无表情，眼里却堪堪落了清泪。

　　青元移至在皇上面前，跪着哭道：“皇上，这是我家小姐要我给您的一封信”

　　“信？”华翎双目无神的看着青元。

　　“小姐说，若您来了，便给您，不来就算了”青元哭着说

　　慢慢拆开信，只见：夕阳黄昏后，不能伴君也。看完信的华翎大笑了起来，悲伤至极的笑声，一路笑到了宫墙上，明明朝阳刚刚升起不久，华翎硬觉得它是夕阳。一如当年翎王府里的夕阳……

　　人人都知道翎王殿下登上皇位是因为护驾及时，而且快准狠的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皇室其他成员，皇后百蕊是先皇挚爱，因此皇后说，皇上在弥留之际说过，谁能护我平安，皇位就是谁的，但是，皇后毕竟是女流之辈，怕前朝加害，就留下一道空白的圣旨，让她择圣主明君。

　　而皇后不出意外，选了当时最无权无势的翎王，就在众人以为她会掌握前朝时，皇后却请旨去皇家寺庙为先皇祈福，离开了皇宫。

　　丞相之女也就是新皇后，甘愿陪同太后为国家祈福，归期不定。

　　自此，翎王好像就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自从顾毓过世后，遵照顾毓遗愿，青元出宫了，四海之大，没有人知晓她到底去了哪里。

　　十年后。

　　皇家寺庙里的太后一病不起，隐隐有回光的迹象。此时，皇上又来看她了，这十年中，皇上每年都会来，次次只问一件事，关于顾毓。

　　太后什么也不说，专心礼佛。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这是太后第一次叫皇上来。

　　“你来了，我怕是不行了，今日叫你前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于我的主子顾毓”太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其实你也知道了许多事情，你早就知道先皇不是顾毓杀害的，而是我杀的。只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样做而已，你觉得她不爱你，是在利用你，可是你想过没有她未曾害过你半分。她知道你有心争夺皇位，所以不惜任何代价，只为你啊！可是，你却不知道她是谁了。”

　　“还记得江州的容家吗？她是容敛的女儿……”

　　当年容家是大梁、华胥两国的皇商，也是荣华一时的，当年两国的皇帝都还不是皇帝，只是王爷，因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当年的容家大少爷，成为了好朋友。两人都有意与容家联姻，可容家女孩实在是少，这一代适龄的便只有两位女孩，容玉与容敛堂姐妹两个。但是容敛却早已与大梁顾家大公子订了亲的，两人也是互相喜欢。华祁快速定下了容玉为正妃，大梁的赵瑞不甘其后，逼迫顾家退婚，又使用阴谋陷害顾家，让容家对顾家失望，进而把容敛娶为妃。可是，两人刚出嫁没多久，容玉遭到华祁陷害，被指控通敌叛国，进而容家遭到突袭，容家上下被围困容府中活活烧死，无一活口。

　　此后一年，华祁地位扶摇而上，容玉诞下一子，三年内，华祁登基为皇。立正妃容氏为贵妃，中宫无后，过后不久，容玉去世了。

　　再说容敛，嫁去大梁途中，中途逃婚，让一丫鬟代嫁，赵瑞知道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让人去找，不惜一切代价去找，终在容家家破人亡之前将她找到，将她带回了府中，对她也是极好的。
　　四年后的某一日，华胥的华祁带着华翎来到王府做客，容敛掩不住心中的恨意，夜晚悄悄向华祁的房间走去，她白天在酒里下了药，这会他应该是睡得沉。当她举刀向着华祁的床上去的时候，却被人打晕了。第二天醒来时，她与顾家大少爷躺在了一块，赵瑞阴沉的眼神，容敛茫然的眼神，华祁邪笑的眼神……

　　此后，作为条件，顾家全心辅佐赵瑞，只求放了顾大少爷，而容敛却被关进了地牢，日渐消沉，最后疯了，最后新王妃进府时，便死了。

　　而当日，容敛的女儿就在其中，看到了这一幕，她是去看华翎了，当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可怜她，只有华翎对她一如既往，浅浅的笑容明亮了少女短暂的一生。往后在王府最难过的半月里，都是华翎陪着她，她叫他翎哥哥，他叫她舒妹妹。可是后来华翎走了，她被送到了顾家。

　　后来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忘不掉的是那温柔的眸子，浅意的笑。也有可能，这世上，他是她心中唯一的亲人了吧!所以她跋山涉水来到了有他的地方，用自己的双手完成了他为难之事。

　　我以为我会快乐的和你过一生的，不成想，你心中的人不是我…

　　这样也好，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