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32、记仇（2）

　　邵涵面如菜色，对身后的沈凝又爱又恨。
　　爱的是，切换了人格的沈凝不会记得另一个人格所经历过的事，两个人格各自独立，互不干扰，在这个很少冒泡的人格前，她会轻松些；恨的是，不论她说什么，这个沈凝永远左耳进右耳出，且随心所欲，做事不计代价，不顾后果，总能惹出一堆麻烦事。

　　进到房间，她反手关门，顺势倚在门边。
　　沈凝自顾自地脱掉衣服和裤子，姣好的身材暴露在空气中，邵涵气息险些起义暴乱。

　　离得沈凝越近，Alpha对omega独有的吸引力就越强。邵涵闭了闭眼，摒除杂念，再睁开眼后，眼瞳清亮。

　　沈凝除去衣服，回头看了邵涵一眼。
　　邵涵挑眉，坦然直视她打量的目光。
　　她转身往浴室走。
　　邵涵与她保持着距离，但看见她在浴室外调试室内温度时，眉头轻皱，往她的方向迈进。
　　她已经伸出了一条腿，眼见就要进去，千钧一发之际，邵涵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再进一步的动作。
　　邵涵:“你现在还不能洗澡。”
　　沈凝歪头问:“凭什么？”
　　邵涵微愣，视线自然而然地垂落，在她腰侧徘徊。
　　新扎的纱布呈现莹白之色，与她腰腹的肤色完美相融。
　　她注意到邵涵的视线，煞有其事地“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也不至于连我洗个澡，你都要先瞅上几眼。”
　　邵涵抬眸，想笑又恼火她的态度。
　　她趁邵涵调整情绪的空隙猛地抽手，邵涵迅速反应过来，改抓她的肩膀。她屈肘反击，邵涵便用另只手按住她的手臂。
　　她不甘示弱，腰垮发力，脚尖灵巧后转带动身体撞向邵涵。邵涵顾及她的伤，不敢使劲，后退了半步。她却伸手推邵涵，邵涵一时不防，背部受到撞击的同时，信息素变得紊乱。
　　沈凝凑近她，鼻尖从她耳后向下滑，最终停在她颈侧。
　　“上次忘了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邵涵张了张嘴，被突然爆发的情|欲打乱了思考。
　　“你是我的未婚妻。”她屏住呼吸，刻意忽视沈凝身上混夹轻微汗味的柠檬香。
　　每个omega的信息素都有自己的味道，没被标记前，气味类似于天然的香水，旁人凑近点都能闻到；而被标记后，只有标记他的Alpha能闻。同样的，Alpha也有属于自己的气味，但Alpha的气味是在标记了omega后形成的，与omega的信息素或相反或类似。
　　然而邵涵始终不明白，柠檬香与她偏清淡的茶香到底有什么联结点。
　　她走神的时候，沈凝冰凉的嘴唇已经挪到她下颚线处。鼻子下面正对沈凝的发旋，她换气的刹那，柠檬的气味汹涌而来，一下子浓郁到了极点。
　　对此，她只有一个念头:“想吃。”
　　大脑魔怔，她将十指插|入沈凝的头发里，手掌使力，逼她仰头。她伸长脖子迎接邵涵，邵涵垂下眼帘，缓缓覆上她的唇瓣。
　　就在这时，沈凝突然发力，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掠池。她顿时睁大眼，呜声让沈凝冷静点。沈凝张嘴，咬了她三次。

　　她卷起舌尖，沉默着不再回应沈凝。
　　沈凝见状放开了她两秒，等她警惕稍松，又重新贴上去。她抵不住温柔的攻势，情不自禁地迎合沈凝。
　　沈凝将主导权还给她，与沈凝粗鲁的占有行为相比，她的吻又轻又柔，很容易让人沉溺。沈凝一边放纵自己，一边观察自己的反应。
　　前几次邵涵一吻她，她情迷意乱下，另一个“她”便会苏醒，“囔囔”着要回来。
　　她以前无所谓，反正她出来就是杀几个人，见见血，玩够就消失。但现在不一样，她对床上的邵涵感兴趣，她没玩够，不想让位。
　　险些失控前，她推开邵涵，侧身闪进浴室。但她触碰感应开关，碰了十几下，花洒都不滴水。她正想出门查看情况，邵涵走了进来。她的面色如常，一身凛然正气覆盖了她方才情动的痕迹。

　　她拿出壁柜里的崭新毛巾，摊开浸湿，替沈凝擦拭后背。
　　沈凝把衣服全脱了，邵涵才注意到她背部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伤痕。有一些是新的，有一些是很久之前的。
　　经年累月堆积的伤疤不规则地遍布整个背部，将后背的美感破坏殆尽。
　　凸凹不平的手感带给邵涵以复杂的情感。
　　过往的一幕幕躲在这些伤疤后面，隐秘地向她倾诉主人的痛苦。
　　她知道沈凝的努力，可她每每想庇佑沈凝，沈凝都会拒绝。尤其是年轻时两人的耐心都很差，她有忙不完的任务，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放任了沈凝的成长；沈凝不满她的忙碌，为此吵过的架数不胜数。
　　她起初还愿抽空哄人，久而久之，她也累，渐渐地选择效率更高的冷战。她长时间不理沈凝之后，沈凝就会乖乖的，不哭不闹，短暂变回幼时喜欢听她话的孩子。

　　等她意识到这种模式的相处不利于沈凝的成长时，沈凝已经学会藏起所有感情，伪装自己，成功度过她的青春期。
　　午夜梦回时分，她总是容易看着沈凝的背影想，要是现在的她能重生到沈凝的二十岁就好了。她一定会更耐心点，看透沈凝古怪举动背后的不安，像后来她所做的弥补一样，不厌其烦地与她磨合，探索彼此的舒适区。

　　沈凝感受到邵涵不加掩饰的思念，皱眉躲开她的手:“出去。”
　　“我帮你比较方便。”
　　邵涵按住她肩膀，她稍一用力就挣脱了束缚，并反压邵涵。邵涵本身不弱，但碰上发情期，实在招架不住沈凝。
　　沈凝的眼里透出股狠劲:“再多管闲事我就不客气了。”
　　“听懂了吗？”
　　她加大力道，邵涵微微吃痛。
　　邵涵低头，“嗯”了声:“闲事我自然不会管，但这事不是。”
　　沈凝松手，忽然兴致缺缺。她挑起邵涵手上的湿毛巾，简单且快速地擦拭手臂及腹部。
　　她丢掉毛巾，大大咧咧地问:“上面不能洗，下面可以吧？”
　　邵涵颔首:“稍等。”
　　她调好水温，站在门外监督。
　　沈凝似乎怕了她了，只冲洗下半身，臀部以上不敢洗。
　　见她终于理智，邵涵远离浴室，坐在床边处理积压的工作。

　　沈凝洗完，挂着水珠走到她跟前。
　　她抬头一看，迅速别开眼。
　　即使亲热过很多次，她也不习惯直视青天白日之下沈凝的果体。她的眼皮连续抽动，沈凝一靠近她，丝凉之意缕缕飘来。
　　她敛眉提醒:“浴袍在床头。”
　　沈凝忽略她的提醒，拉开她的手，坐到了她大腿上。
　　沈凝张口即咬她脸颊上的肉，用牙齿嘶磨。
　　邵涵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信息素一遇上沈凝刻意释放的信息素，再度溃不成军。她浑身瘫软，抵住沈凝肩膀的手倒像是攀在上面的藤蔓。
　　“别……别这样。”她尝试拒绝沈凝的抚.摸，但沈凝没有理会。她直接将洗不爽的账全部算在邵涵身上，下手丝毫不留情。
　　邵涵的气息起伏不定，她咬紧牙关，始终铭记这是蓝微家。在昔日下属家做这种事，就像是玷污了别人的一片好意一样。
　　她的道德感以及对蓝微一家的情意都不允许她纵容沈凝。
　　她咬破舌尖，奋力一推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床头，将浴袍丢给沈凝。
　　沈凝接到浴袍，自然没穿。
　　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的有两大兴趣，一是与死亡打交道；二则是不久前开发出来的——看一身浩然正气的邵涵，在她身下求|欢的动情样。

　　她跨步上前，将邵摔在床上。邵涵翻身，沈凝已经扯下她的裤子，褪到她膝盖处，并欺身而上。邵涵撇开脸，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
　　沈凝掐住她下巴，掰正脸，细碎的吻落在她眉眼处。
　　“至少……至少别在这。”
　　她闭上眼，妥协了。
　　沈凝似笑非笑，指尖掠过高峰。她猛地抓住床单，腿根打颤。
　　“我偏不呢？”
　　“算我求你。”
　　话虽如此，邵涵的语气依然很淡，“去酒店，你想怎样都随你。”
　　“记住了，我会向你讨要的。”
　　沈凝坐起身，穿浴袍。
　　若不是她顾忌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想做到一半，伤口崩了打断她的兴致，否则邵涵说再多，她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邵涵正背对沈凝穿裤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大你好了吗？可以吃饭了。”
　　沈凝离门近，顺手开门。
　　蓝微灿烂的笑容在看清人后愣了一秒，旋即淡化:
　　“伤口处理好了？”
　　沈凝点头。
　　邵涵理顺长发，跟在沈凝后面出现。在邵涵面前，蓝微秒变话痨，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听了一会，挑了几个比较好答的问题回答:
　　“还行，在给凌当副官。”
　　“工作不累，主要是在处理一些私事。”
　　“以后有空会常过来玩。”
　　蓝微收尾，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离开？”
　　邵涵一顿，她们已经走到楼下，于浅吟听到蓝微的声音，浅笑盈盈地回望三人。
　　“是呢，还没问过邵涵准将什么时候离开。蓝微你也是的，擅自准备什么客房，待会白打扫了怎么办？”

　　蓝微赶紧跑过去，抱走她怀里婴儿大的水果:“老婆你累不累？坐下歇会。”

　　于浅吟定定地看着邵涵:“累，但是邵涵准将还没坐下休息，你就让我坐，多没礼貌。”
　　“……”蓝微默默闭嘴。

　　邵涵那句“今晚就离开”不停打转，一对上于浅吟，连夜离开的底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转动眼珠，恰好瞥见蓝小漓两眼放光跑到沈凝跟前，沈凝躲闪的场面。

　　蓝小漓噘嘴，朝沈凝伸出短胖的双手。
　　沈凝后缩脖子，表情嫌弃。
　　蓝小漓吸了吸鼻子，大眼水汪汪的。
　　为防止蓝小漓嚎哭，她捂住了蓝小漓的嘴。蓝小漓抱紧她的脖子，眼泪一滴没撒，全部收回。
　　“小混蛋。”
　　沈凝忍不住捏蓝小漓的脸，她奶声奶气道:“举高高。”
　　所谓吃人嘴短，捏脸心虚，沈凝不情不愿地抱起蓝小漓，蓝小漓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笑嘻嘻的表情分外欠打。
　　沈凝蹭她小裙子，把口水蹭掉。

　　孩子气的沈凝，让邵涵改了主意:“我们明晚返回。”
　　于浅吟挑了挑眉，蓝微这才敢招呼她们吃饭。

　　饭后，蓝微提议一起去参加当地的烟花祭。

　　极寒之地的烟火璀璨绚烂，划破天际的刹那，绽放的色彩将点亮漆黑的夜幕以及皑皑白雪。冰与火，白与黑，烟火是茫茫夜色中唯有的艳丽之色。
　　十年前左右，邵涵出差，偶然见过。
　　那时她许诺沈凝，等她有空，她们一起感受一次。
　　遗憾的是，有空的那天从未到来。

　　邵涵轻捏眼脊，想忘掉挥之不去的愧疚。
　　沈凝兀声道:“你们去吧，我有些累。”
　　她拉开椅子，从邵涵身旁经过。
　　邵涵嘴唇微动，挽留的话迟迟犹豫。
　　蓝微期期艾艾地问她:“你去吗？”
　　她下意识觑蹲着为女儿穿靴子的于浅吟。
　　于浅吟温柔地说:“您要是也累就休息。”
　　敬称都用了，邵涵那不知她的潜台词。
　　“一起吧，我还没见过，蛮好奇的。”她面不改色地扯谎，蓝微闻言憨憨一笑。

　　三人一同出门，蓝小漓被于浅吟抱着，蓝微插在于浅吟跟邵涵中间，地位颇尴尬。
　　她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亲亲老婆和曾经敬重的上级，但两人没有交谈，她只好硬着头皮，仔细甄别可以聊的话题。
　　她不能谈过去，谈过去会戳中邵涵小心藏匿的伤口；谈现状，老婆会翻白眼。
　　左右难两全。
　　蓝微绞尽脑汁，心生感慨:“天气不错。”
　　于浅吟扶额叹息。
　　蓝小漓朝蓝微吐了吐舌头:“妈妈笨笨。”

　　蓝微伸手去抓蓝小漓，蓝小漓瞅着始终微笑的于浅吟，不敢造作。蓝微故作镇定，抱住蓝小漓，自问自答:“小漓你饿不饿？饿了是吗，我们去吃好吃的。”
　　她抱着被捂住嘴的蓝小漓，蹿入人群，留下了邵涵与于浅吟。
　　于浅吟侧身询问邵涵:“要不要去人少点的地方等她们？”
　　“好。”
　　于浅吟虚搭她的手臂，温润的眉目一如多年前她初见于浅吟的模样。她压下诸多的不安，随于浅吟去到一处山坡。
　　山坡平地稀稀落落地坐了几户人家，于浅吟掸掉落叶，坐在一块椭圆形的石块上。
　　凉风习习，送来桂花清香。

　　邵涵交握双手，拘谨地站在她身旁。
　　“请坐。”于浅吟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她依言坐下，于浅吟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集市问:
　　“你和沈凝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你们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邵涵难得沉默。
　　沈凝拥有两个人格的事，是沈家的机密之一，向来被严格保护。
　　军队对Alpha的要求极为苛刻，精神障碍出现在Alpha上，即使沈家家大势大，隐瞒不报已触犯了法律，容易招致非议。
　　“她有些小情绪而已。”
　　此事说不清，邵涵只好扯开话题:“你跟蓝微过得还好吗？”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于浅吟笑了笑，“你要是关心，不至于蓝微邀请了你多次，你一次都没有应邀。”
　　“我……”邵涵着实理亏，她有心解释，理由却难以启齿。
　　过去的记忆虽已陈旧，她未曾敢忘。
　　她不来，是因为她害怕蓝微的热情、于浅吟通透的包容。
　　戎马生涯里，她最亏欠之人，莫过于陪她出生入死的战友们。
　　两年前淮江之战，她惨遭背叛，做出错误判断，不仅害沈凝失踪，也伤透了战友的心。只因为一次被背叛，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出言更是带着猜忌。
　　战役结束后，为了寻找沈凝的下落，她主动请调，悄无声息地离开帝星，没有打招呼，没有通知，昔日的下属，都是凌零帮她善的后。
　　没有凌零的周全顾虑，这些人的前途极有可能受她牵连，毁于一旦。

　　于浅吟说:“沈凝会在，是我跟蓝微安排的。”
　　“你一说来，房间就打扫好了，留给你跟沈凝。”
　　“讨论组还在，你的近况总有人上传到组内。但关于你最重要的沈凝，知情人似乎只有凌，只是她不怎么谈起这事，我们也不好多问。”
　　“他们本来说好最近要组团去帝星看你的，但因听说沈凝前些日子出事了，怕你忙着，就没去。”
　　她偏头看向邵涵，嘴角上扬:“除了沈文敬外，他们谁都没有怪过你。一帮大老爷们反而以为你在怪他们，总是问你的情况，又不敢多问，往往听了上句就没有人询问下句。”

　　邵涵一阵心暖。
　　于浅吟拍拍屁股起身道:“蓝微要传达的话我说完了，你回去吧，洗个澡，等蓝微找你谈事。现在别打扰我一家子赏烟花。”
　　“……”果然原谅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