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万岁》张不饿

13、下山

　　我把自己关了三天。
　　来客我一律都不见。
　　一句话的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仿佛一个牢中人。
　　我的心情很焦虑，坐立不安，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办法。
　　三天后，我想开了。
　　或许出去走走，就知道答案了。
　　终于，我迈出了沉重的脚步，静坐了三天脚都要麻了，起身都成了一个难题。算了，再坐一会儿换个姿势锤锤腿先。
　　刚要坐下然而一股力量扶住了不让我坐下，随即头上传了一声低沉稳重的声音：“都坐了三天了怎么还坐，上次不是挺活泼的吗？”
　　抬头一看，我惊道：“大…大兄弟？”
　　随即他松开我，我又重新坐在软垫上，随后被他拉直了腿，我挣扎的要起身他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动。
　　裤脚随即被撩起，他在我麻木和因为气血流通不畅的腿上按着，小腿好像渐渐回血，慢慢能够感受到他按摩的力度。
　　今天他没有像上次那么狼狈，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戴了一个小发冠，一身纯黑色的衣服，只有袖子和衣领边上有一抹金色，其他什么挂饰都没有，倒是像个朴素的贵公子。
　　“你遇上麻烦了？”按了一会儿他说。
　　我叹了口气，对这个傻逼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我就要死了……哎哎哎疼！”
　　他立马松开了刚刚掐得太大力的手，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对于这个话题我没有心思说。
　　他见我不想回答，也只好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他问：“你做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不是修过仙吗？你们修仙的人都是可以辟谷的。”
　　我不管他说什么反正我饿了就要吃东西，这是我作为现代人最后的底线。
　　竹舍后院里配有的小小的厨房，虽然小可是五脏俱全，但是食物在我的厨房属于稀罕玩意儿。这几天没有去钓鱼，现在饿得不行要我去拔野菜还不如饿死算了，翻箱倒柜只有块之前下山买的后来忘记吃了的烂猪肉，一缸米酒，和一大堆鹌鹑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蛋。
　　打开米酒，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知道我要吃啥了。
　　我忍着要饿死的感觉，捞了一大勺酒丢到锅里面去开始煮，然后坐在地上等它煮开。
　　大兄弟看我完成了一系列动作，犹豫道：“……你是不是中毒了？”
　　“没事，就是饿的。”
　　过了一会儿酒就沸腾了，拿出那一箱子多到看不想看的鹌鹑蛋，旁边的大兄弟就呆呆的看着我忙活，我想了想说：“大兄弟，要不你打吧。”
　　他乖巧的点头。
　　虽然他连筷子都不会用，打个蛋总行吧。
　　还是放心不下，我循循诱导：“像这样，轻轻一敲。”说着，小小的鹌鹑蛋在碗边轻轻一碰就碎了，把里面的蛋丢到咕噜咕噜冒泡的甜酒里我随手把蛋壳一扔就把烂摊子交给大兄弟了，他还一脸放心吧交给我没问题妥妥的表情。
　　但是我怎么给忘了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刚一转身就听“啪！”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什么破裂的声音。
　　我吓得立马惊醒，刚刚那个用来敲蛋的小瓷碗碎掉了，而那小小的鹌鹑蛋被捏爆了，蛋黄摊了一桌。
　　我连忙过去：“哎呀，你真是个傻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看见他手上有一道血口子，应该是被碗刮到的。
　　“你等一下啊。”这大兄弟笨手笨脚的打个蛋都能这么惨烈，我刚要拿点什么给他擦一下，结果就被握住手腕：“不用了。”
　　低头一看，他的手完好无损，哪里有什么血口子。我怀疑是不是我眼花了，把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不是神器伤害不到我的。”
　　魔族一个普通老百姓都这么吊的吗？
　　虽然他没事，但是我却不再敢让他碰厨房里的东西，亲力亲为打好蛋。煮好后装了一公鸡碗。
　　我瞟瞟他问：“大兄弟你要吗？”
　　他说：“不要把我叫得那么难听。”
　　我叹了口气：“你又没有名字我不叫你大兄弟叫什么？”
　　“山南。”
　　“行啊，没有名字就是自在，还可以自己给自己取。”我挑眉：“得了，大…阿南你要不？”
　　“要。”
　　切，改了名字还不一个德行。
　　我们两个蹲在厨房里囫囵吞枣各吃完了一碗。他掏出一张手帕擦嘴：“太甜了，没有上次的鱼好吃。”说完扔掉了那看似只用了一次的手帕。
　　我：“……”莫名觉得有点浪费。
　　其实他应该不只是普通的魔族百姓吧，看他什么都不会做，蛋都不会打而且穿着也不赖，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就是一啥都不会干的贵公子。
　　我把碗一撂：“别吃那么饱，我们下山吃饭。”
　　“还吃？”他看似很震惊。
　　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才一碗怎么吃得饱？这只是垫垫肚子而已，否则我连臾庄都走不出。”
　　“……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吧，应该。”我抓了抓头发：“你去吗？”我明知故问。
　　“去。”
　　“那走吧。”我拉着他刚要走，他问；“去哪？”
　　“就去玄霁山脚那条街啊。”
　　他摇摇头。
　　我这才想起来，他是魔，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臾庄普遍都不是普通人，万一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然后又引起繇山八堂那些傻逼来搞事情？看来他对人世界的了解并不浅。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是这个原因，就凭他们那点功力怎么看得出来？”
　　我叹口气：“你厉害咯。”
　　“你真的不怕我？”
　　我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怕的？”
　　“你害不害怕有一天魔族会攻打人类。”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失落，什么时候巫阳帝才和秋御颜打架啊？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巫阳帝胜过秋御颜？
　　我叹了口气：“我还巴不得魔族攻打人类，要是真把人类消灭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兄弟显然是对我这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惊呆了。
　　我强行拉回思绪：“还下不下山了？”
　　他突然抱住我，然后在原地迅速转了一圈，我只感觉铺天盖地的黑色卷席而来，头一阵眩晕。
　　突然他说：“到了。”
　　我扶着他的肩膀站稳，发现我们已经身处在……
　　猪圈。
　　我还好，整个人置身在猪圈外，而大兄弟的表情有点微妙，低头一看，他的一只脚踩在土质的过道上，另一只脚踩在猪圈中，而且好巧不巧是一坨屎上。
　　我确保是不是看错了，搓了搓眼睛。
　　他确实是踩到屎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额呵呵呵！”我笑得快要背过气去，开始不停地打嗝。
　　大兄弟仿若黑面神，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上次不是说魔族也有专门养殖猪牛什么的，这你应该很熟悉的嘛。”
　　我们这么大动静引来了一个身材粗矮，肥头大耳上身赤裸的男人，他奇道：“两位公子买猪啊？”
　　下一秒我就被大兄弟扯得疯狂奔跑了起来跑出了猪舍。我看着他那张脸，好像刚刚他不是踩到屎而是吃屎了，我就笑个不停，笑的太放肆引人侧目。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眉角都要飞上天了；“不准笑！”我甩开他的手，指不定他刚刚还摸了呢，就来碰我的嘴。
　　“我身上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他站定了问我。
　　我看了看他的脚，一脚还穿着鞋子，另一只鞋子因为沾了猪屎被狠心抛弃了。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咬牙：“除了鞋子之外。”
　　我认真地上下打量他，诚实地摇摇头。
　　大兄弟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他不说正正经经往那一站还是有几分气场的，像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和他走在一起总是有行人偷偷看他，我都替他尴尬，不过他本人似乎很习惯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丝毫不放在心上。
　　然而别人乍眼一看，哟，挺帅挺高一小伙，低头一看，少了只鞋子，这算什么事情？
　　我原本计划下山要走很久，肚子里的米酒就刚好被消化了再和大兄弟吃顿饭。结果他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搞得跟瞬移似的，一下子就到了。
　　趁着米酒还没消化，给他买双鞋子顶着先，我们随便走走看看，他突然停在一家店门口。
　　这家店的店面装修繁华高端大气上档次，显然不是我这种人可以随便进去的，我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阿常那里坑来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说：“我囊中羞涩，买不起”
　　他充耳不闻，朝我伸出手。
　　我死死揪住钱包不给他。
　　他也不说话，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手就停留在空中。
　　“好了好了你赢了！”过了一会儿，我败下阵来把钱袋摔进他的手里。
　　他掂了掂：“就这么点？”
　　“对啊，我不是说了吗我没钱。”我气道：“少就少至少比你好！”
　　他不回答我，单手捧住钱袋在空中摇了摇，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我那扁扁的钱袋慢慢鼓了起来。
　　“这样呢？”他对我眨了下眼。
　　我不计前嫌默默的竖了个大拇指，这技能不要太厉害。
　　他进去之后很快挑了一双摸起来手感不错的黑色鞋子，旁边有一点金色，倒是和他的衣服颇为搭配。
　　我说：“好了现在有鞋子穿了，走吧。”
　　他摇摇头，对鞋店老板说：“这个鞋子有没有白色款式？”
　　“有的有的。”
　　“等一下。”他补充道：“要小一点的。”
　　老板得令起码火速去拿。
　　“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喜欢买买买，哎你这德性怕是要剁手吃土啊。”我摇头啧啧感叹。
　　刚说完就觉得不对，他可以空手变银子不愁没钱花。
　　但是没想到他听完我说的话，竟然皱起眉头道：“只是买双鞋子为何要忍受剁手吃泥土这样残忍的酷刑？”
　　……他简直无话令人可说。
　　老板把鞋子放在他面前，结果他竟然转向我：“试试？”
　　“哈？”我指了指他：“不是你买鞋子吗？”
　　他凑近了在我耳边道：“你也知道我钱用不完，帮我花点。”
　　有钱了不起是吗？！
　　鞋一上脚感觉还挺舒服的，竟然意外合脚。款式和那双黑色的一毛一样，旁边有一点金色，只不过没有黑金搭配那么明显。大兄弟看了看我的脸，然后立马对老板说：“这两双买了。”
　　走出店之后，我说：“你那空手变银子的要领是什么啊？”
　　“等会儿告诉你。”
　　原本以为这样的神技能他是不会随便告诉人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果然！
　　他兜兜转转地走着，我差点跟不上。这个地区我见都没见过，但是大兄弟竟然意外的很熟悉。走了一会儿，他毫不犹豫的跨进去一家店，我只好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站在柜台前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上次那个东西还留着吧？”
　　“留着呢，这就去拿。”
　　他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叫柳杉吟？”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但我还是点点头。
　　他接过刚被拿来的东西递给我。
　　“给我的？”
　　他点点头。
　　无功不受禄，他一个劲地送我东西为哪般？
　　“不用了，我有钱袋。”我拒绝道。
　　他笑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很不屑：“那个东西你称之为钱袋？”
　　我还没来得及骂他，他又接着道：“换一个吧，就当做是帮我忙。”
　　“……帮你花钱？”我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他还能说第二遍。
　　他不由分说的把钱袋塞进我的手里，然后丢了一把银子在柜台上拉着我就走。就连数学极其差而且对古代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我都知道他给多了。算了，他有钱让他花！
　　走到街上我展开手心，那是一个我来到这个世界见过最精致的钱袋，摸起来像软软的，孤陋寡闻如我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最值得一提的是上面绣着一幅风景画，仔细一看竟然是几株柳树。
　　这就是问我名字的原因么？
　　抬头时，他以一种莫名甚至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大约一分钟，我叹了口气：“好漂亮的钱袋，我收下了。”
　　他才看起来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