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晏晏》焉知秋

1、第一章

　　多年后，严笑同柳晏之谈及两人第一次碰面时的情景，不由感叹道：“柳晏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大！”见柳晏之有些疑惑，严笑解释道：“我自认也算半个文化人，毕竟平日遇到什么值得感叹的人事都能拽上两句酸文。唯独那时候，你一抬头就冲破了我所有关于美的认知，什么诗啊词啊都不知道缩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满脑子都是‘卧槽，骗人的吧’。你啊，就像一把剑，无比暴力地碾碎了我的语言体系，以至于我最后只能单薄地憋出一句‘面前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严笑自己把自己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手掩着脸，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也是那时候我太年轻，刚接触娱乐圈，没见过什么帅哥美女，一下子有点懵。”
　　柳晏之挑着眉打趣：“没想到你对我还是一见钟情。”
　　“这还真没有。”严笑挠了挠头，“那时候我刚辞了工作，打算转行但一时又没什么头绪，索性就答应阿睿先给你当一段时间的助理试试看。星锐当初开的工资还不到我干开发时的一半，生活压得我满心满眼都在考虑怎么用那么点钱养活我和我弟，哪有功夫在意感情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你花了一百五十个字来夸我，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柳晏之无奈地合上手中的书，“其实你完全可以假装一脸羞涩地点头，然后说‘是’。”他说着侧过身吻了吻严笑的嘴唇，“这种时候我完全允许你耍一点甜蜜的小花招。”
　　“这样吗？”严笑偏着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么，I know。”

　　严笑口中的阿睿全名荣睿，是严笑的发小，目前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星锐里面就职经纪人。他干经纪人这行也就五六年，这资历的经纪人一薅一大把，比二十年前天街上卖杂耍的还多，搁平常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但荣睿从来不是自甘给别人当分母的人，在一帮所谓“狐朋狗友”的照应下，他愣是就将曾经不温不火的胡若兰培养得大红大紫，甚至还拿了金钟奖的最佳女主角，被冠上“视后”的名头。自此，荣睿在业界的名声便响亮了起来，他在星锐的地位也连带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大家口中的“金牌经纪人”。
　　按理说手里的艺人成了“视后”，荣睿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但不曾想胡若兰并不是什么讲究知恩图报的主儿，荣睿成为了这个现实主义艺人抬高身价的牺牲品——他被“视后”一脚给踹了。
　　为此，荣睿憋了一肚子气，他不止一次在醉酒后给严笑打电话嚷嚷：“说什么我太强势，管得太宽，也不想想就她那草包样，我不多看着点能行吗？饭桌陪酒私下塞钱，还要和媒体狗仔周旋，为她我操碎了心，自认哪点都没少做。可是她把好心当做驴肝肺，这奖才得了没几天，胡若兰就被那些墙头草吹捧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她还真以为她能有今天全靠自己？屁！没有我，胡若兰早被圈子里的人精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荣睿重重叹了口气，自嘲道：“唉，我光以为我不嫌弃她就行了，倒忘了人家心气高，也会看不上我来着。”
　　荣睿嘴上说自己一点也不伤心，就只是气愤，但严笑知道那肯定是假的。胡若兰是荣睿带的第一个艺人，荣睿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力，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了这么个结果。然而还没等严笑想好怎么劝慰荣睿，隔了几天荣睿自己就满血复活了，他在电话里洋洋得意：“笑笑，我签了一个大宝藏，比胡若兰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这次我一定要培养出一个巨星，到时候把胡若兰按在地上踩！”
　　这个大宝贝正是柳晏之。原来那会儿星锐正好刚签了一批新人，负责人见荣睿手上正空着，便问荣睿要不要过去挑一两个顺眼的带一带。荣睿觉得整天光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索性就跟着负责人过去挑人了。那批新人里柳晏之的样貌气质最为出众，荣睿在几十个人里一眼相中了他，当晚就急吼吼地向公司开口将柳晏之讨要了过来。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往往异常骨感。柳晏之什么都好，唯独在自己的事业上太有主见，他一不愿意刷脸二不肯营销炒作，对什么“影帝”、“巨星”更是没追求。艺人自己“不思进取”，荣睿再有本事也使不上劲，最后只能对他采取放养政策。因此时隔一年，柳晏之依旧躺在十八线，各种百科查无此人。
　　柳晏之对现状很满意，但公司可不这么想。每个经纪人都是公司的资本，像荣睿这种自带人脉的，公司更是恨不得将他的价值压榨得一干二净，哪容得荣睿和柳晏之天天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要知道柳晏之这近一年里只接了一部电影和两部电视剧，其中电视剧出演是没几个片酬的男N号，电影更是零片酬，两个人给公司带来的收益都抵不上其他人一个月的零头！
　　公司本来想给荣睿直接换个艺人，但是荣睿咬死不同意，他觉得自己既然签了柳晏之就应该负责到底，一不如意说丢就丢，那样自己和胡若兰又有什么区别。公司拗不过荣睿，只好退一步，让荣睿除了柳晏之以外再多带个新人组合。荣睿看这个组合主攻音乐，资源方面和柳晏之不存在冲突，再加上他原本的抱负已经在柳晏之身上夭折，便应了下来。
　　新人组合叫MR.X，走的是偶像路线，成员是五个十八岁左右的花美男。本就有颜值加持，再加上唱歌跳舞都在水准线以上，荣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MR.X就火遍了全国，通告一个接一个，排得日程表上满满当当。这让原本在柳晏之和MR.X两边跑的荣睿一下子感觉到分身乏力。相比起有个刺头三天两头搞事情的MR.X，柳晏之那边岁月静好得简直不像是身处娱乐圈，于是荣睿和柳晏之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给柳晏之找个助理。这样不仅方便柳晏之，也能缓解荣睿的压力，让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到MR.X那边去。
　　这边想瞌睡，那边送枕头。时年29岁的严笑生了一场大病，这让他意识到赚钱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命。再加上严笑从事的计算机行业本就吃的是青春饭，于是他决定趁此机会转行。不过严笑的离职因为“周扒皮”的主管比想象中来得早了些，以至于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严笑只是自己孤身一人还有时间容他去摸索思考，但他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要抚养。孩子上初中正是最费钱的时候，经济上的压力决定了严笑不能守着以前的那点积蓄坐吃山空，他只好硬着头皮去给柳晏之先当一段时间的助理再作打算。

　　严笑和柳晏之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绛月与浑云》的片场，严笑以助理的身份被荣睿带去见“金主”。那是严笑走马上任的第一天，荣睿为了给发小撑场子，特地丢下手头的事情，亲自陪着严笑去了剧组。
　　两个人到达剧组差不多上午八点，这个时间没有柳晏之的戏，荣睿便领着严笑直奔休息室。荣睿刚一进休息室，门口闲聊的几个人顿时停了下来，礼貌地和他打招呼：“睿哥，早上好。”
　　“早上好。”荣睿笑着点点头，然后把严笑从他身后拉到前面，道：“这是晏之新来的助理，大家都是星锐的，以后也算是同事了。”严笑心道难怪对荣睿这么恭敬，原来是一个公司的。不过既然是一个公司的，那就更要打好关系了。他当即接着荣睿的话自我介绍道：“各位前辈好，我叫严笑，大家管我叫小严就好。我初来乍到，以后倘若遇到什么不清楚的，还要麻烦前辈们多多指教。”
　　严笑姿态放得很低，可他毕竟是荣睿亲自带过来的人，对面的几个自然也不敢拿大，忙说：“你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哪里说得上什么指教不指教的。”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荣睿才继续往里走。严笑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不大的休息室。在来片场前荣睿给严笑大概地说了一下剧组目前的情况。柳晏之是《绛月与浑云》这部剧的男三号，看着光鲜但这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荣睿圈里吃得开外加帮他找了关系，不然凭借柳晏之本身的咖位，哪怕是戏份再怎么不多的男三也轮不上他。
　　也正因如此，目前这间休息室并不是柳晏之专用的。除了门口在闲聊的那几个助理，休息室里的还有不少人。
　　一个经纪人模样的人站在窗边打电话，皱着眉毛骂骂咧咧，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另一个应该是一会儿要上场的演员，正拉着助理帮忙查看妆容。最角落里的沙发上，长沙发被一男一女占据，男的蒙着头在睡觉，女的则是一脸兴奋地在玩手机。
　　严笑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小沙发，匆匆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一个身着赤色圆领袍，头戴翼善冠的青年正坐在那里看书。他虽然低垂着头，脊背却挺得很直，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瘫靠在沙发背上。也不知是不是荣睿和严笑的到来挡住了他阅读的光线，两人还未站定青年就抬起了头。
　　“睿哥。”青年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他将视线转向严笑然后站起了身：“严笑，你好，我叫柳晏之，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他说完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严笑看着柳晏之的笑脸，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他早晨喝的那杯牛奶。
　　“幸好我今年是29岁，如果还是个毛头小子，他简直要了我的命。”

　　严笑小朋友其实是个心机Boy,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