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dawn

2、第 2 章

　　接下来的几天都忙忙碌碌，最讨厌的是每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时睡意最浓，眼皮就象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拉着，拼命的往下垂，成宁觉得眼部的肌肉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不要合上眼睛，她告诫自己，这种清醒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在教授铿锵有力的授课声中她就睡着了。好容易熬到周末，成宁的最重要的事是睡觉，连中饭都省了，蒙头大睡。她被普敏叫醒的时候还很是不情愿。
　　“醒醒了，大小姐，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现在是下午5点半钟了。”
　　“噢，我大约是早上9点睡的吧，真舒服。”成宁抱了毯子赖在床上，伸伸懒腰。“我这几天真是被嗑睡折磨苦了。”
　　“晚上有聚会的，6点钟，我们一起去。”
　　“什么聚会啊？”
　　“你还真忘记了，迎新会嘛”
　　成宁记起来了，前几天有人给她发了邮件通知过的。找了件浅色休闲的上衣，配牛仔裤，穿软底的沙滩凉鞋，一切就妥了。成宁向来不喜欢颜色艳丽的衣服，更不爱化妆之类的事。觉得自然的才是最美的，那种用粉底把自己的脸盖住，再涂上一大堆的颜色的过程既讨厌又浪费时间。朋友曾说她是因为天生丽质才会这样想，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想法。成宁不认为自己能称的上丽质，只是自己的天性如此随意而已。
　　初秋的天气，傍晚风里已带了丝丝的凉意，阳光照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草坪上，金灿灿的。每家住户都把自己的院子打扮得很漂亮，有的种了金色的矮菊花，一簇簇的，很是耀眼。有的布置了小的喷泉，又潺潺的水声，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落在喷泉边，喝一点水，又噌的一声飞走了。聚会的地方里她们的住处不远，走三个街区就到了。
　　成宁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想着这几天的事，在人生嘈杂的聚会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两个女孩儿端了盘子坐在了成宁对面，边吃边议论着。其中一个捅了一下另一个，说：“哎，你看，那边，那个站着的就是普敏。”
　　“哪个？噢，看见了，长的一般般嘛。”
　　“人家有手段了，要不然吴x和王x两个人也不会为她打起来。”
　　“听说她以前结过婚。”
　　“这倒不知道，前两天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白人在校网球场打球呢。”
　　成宁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女孩儿，她们好象意识到了，就放低了声音，成宁也就听不清她们的对话了。成宁拿起杯子喝水，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就站起身要到放饮料的地方取，她突然看到个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自主的又坐回椅子上，面前的桌子被她撞了一下，把坐在对面的人下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她想，“临走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还说他在上海，怎么会在这里？”隔了两排桌子，那个人正和旁边的人聊天，他的眼光也望向这边，但一扫就过去了，好象并不认识成宁。她有抻头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不同，不过真的是好象，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那不是志平，他怎么会在这里。”成宁自己苦笑了一下，去倒水，正碰见张宇浩拿了吃的和饮料，东张西望想找座位。
　　成宁说，“到那边吧，我旁边有位子。”
　　“你和谁一起来的？”
　　“和普敏，要不是她把我叫醒，现在我没准还在睡觉呢。”
　　“一会儿结束了坐我的车回去吧。”
　　“这么近我走回去就好了。”
　　“在美国晚上一个人走路是很危险的，很容易出事。”
　　“好吧，和普敏一起吧。”
　　“你不用担心她，要送她的人都得排队才行。”张宇浩笑着说。对面的两个女孩准是听出成宁和普敏很熟，匆匆吃了饭走了，谁让她们爱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了，这种人最让人讨厌。
　　成宁听张宇浩闲聊这所学校的事，聊个城市的风景，这个州的风土人情，不时也插句嘴，但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望那个人那里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张宇浩，“对面隔了两排桌子的那个人你认识吗？”成宁抬手指了指。
　　“认识，我们一个系，宋磊，也是今年刚来的，你们认识？”
　　“不，只是随便问问。”
　　等大家都吃完饭，主持人就介绍了一下这所城市的生活情况，和一些刚到美国的人常遇到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舞会。成宁和张宇浩跳了一支舞，淡淡的，提不起精神，张宇浩说：“走吧,你好像对舞会也没什么兴趣。”
　　张宇浩开着车，夜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带着秋夜里淡淡的香气，成宁觉得清爽了很多。
　　“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这个城市的夜景吧。”张宇浩侧了一下头说。
　　“好啊！”也许是看见了那个象志平的人，成宁的心里很乱，很想放松一下。
　　张宇浩把车停在一座十几层高的楼边，“我们到了，这是Johnson Hall，我的办公室在这座楼的二层。”他推开楼门把成宁让进去，因为是晚上，楼里没有什么人，按了电梯上行键，“叮”，门立刻就开了，进了电梯一路上行到最顶层。张宇浩领着成宁走到走廊的最尽头，掏出钥匙打开一个小门，里面是一条细长的夹道，沿着夹道一级级的台阶走上去，推开一个绿漆门，一阵劲风迎面扑来，成宁兴奋的跑出去，“天哪，在楼顶了呀！”扶在围栏边放眼望去，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
　　“我们试验组年初在楼顶建了个暖房，我就有了这里的钥匙，晚上工作晚了我常一个人到这里来，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的享受一下夜色，整个人很快就放松下来。这座城市建在一个小山包上，这座楼就在山包的顶端，我们现在就是在城市的最高点了。你看，那边灯火最亮的地方就是市中心了。”张宇浩向前面指了指。成宁的头发被风吹着不时的弗到脸上，抬头望天上，有一弯细细的新月。没有了喧嚣，唯一的感觉就是安静。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沉浸在夜色里。过了好久，张宇浩问：“你为什么出国啊？好象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
　　“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那得从高中说起，我没考上重点高中，是我老爸花钱送进去的，我高一基本上和初中一样，整天忙着玩滑板，老妈管不了我，我老爸忙，但一回家逮住我还是要狠训我一番，现在想想我老爸还是很有家庭责任感的。”张宇浩的嘴角翘了翘，“后来我爸妈竟然想把我送到我班主任家住，我那学校的老师只要住房条件允许，都千方百计的腾出一间卧室，放两张上下床，收学生在家里住，另开小灶，搞一个这样的床位是很贵的，当然我老爸不在乎那几个钱，只要我能考上大学就行。我一听就急了，白天对着那个板着脸的老太太上一天课已经够难受了，要是放了学再要对着她，还不如杀了我。我当时立即保证，那个学期一定好好学习，把成绩搞上去。软磨硬泡，我爸妈最终答应给我一个机会，但是如果学习成绩还没有起色，说什么也会把我送去。那个学期我可遭了罪了，不过还好，最后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排名前进了二十名，把我爸妈乐坏了。”
　　“你很有潜力嘛。”成宁笑着打趣道。
　　“我老爸也这么说我，说我是属驴的，不打不走。为了奖励我，我老爸给我买了个最新款的手机，那时候高中里学生有手机的可不多，我很是风光了一阵。”张宇浩有些得意的说。
　　“再后来，就考上了南大，那时候我老爸朋友的孩子大多都没考上大学，被送到英国去了，我爸妈那时觉得在朋友面前好有面子。他们当然也要我出国，我就念完四年大学，到美国来了，好象一切都是照他们的要求做的，很没出息是吧？”张宇好看了看成宁，接着说“我觉得自己到美国一年来，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过，直到今年的六月份放假，我自己开车去了趟五大湖，我在那里住了二十几天，我被那碧蓝的湖水震惊了，那么平静那么清纯，我住在离湖不远的汽车旅馆里，每天都到湖边去，安静的想想自己这几年来的事，发现自己简直是个混蛋，整天让别人操心，决心要做个负责任的人，至少要对自己负责任。”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成宁问。
　　“嗯...取妻生子吧。”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好象还是很没出息，对不对？”
　　成宁也然他逗得开心的笑了，“很伟大的理想嘛！”气氛轻松起来。
　　“那我也说说我的故事吧，我呢，出国基本上是逃跑行为吧，自己想给自己换个环境。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系里的一个男生，我们同年级，专业稍有差别，两个班经常一起上合堂课，他人长相不能归为帅哥一类，应该属于中上吧，学习成绩很好，篮球打的特别棒，在学校里也很活跃。系里的每场篮球比赛我都去看，从没拉下过。但我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后来我发现，每个周六他们几个男生都在篮球场打球玩，我想要是我会打篮球的话，不就可以和他们一起打了嘛，我就开始学打篮球，借着路灯昏暗的光，晚上常一个人在球场练习，那时候我们宿舍的人都知道我迷上了篮球，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起劲地练，后来我打的好些了，终于鼓起勇气，选了一个周六，跑去篮球场，先是站在旁边看他们打了一会儿，自己一再鼓励自己不要打退堂鼓，最后还是问了他们我可不可以加入一起打球，他们先是怀疑我是不是行，后来我试了试，他们觉得我打得还不错，就这样我加入了他们。星期六是我那时候最盼望的日子，星期五晚上我就开始兴奋，什么事都没心思干，就希望快点到明天，能在球场上见到他。有时候打球摔倒了，他扶我起来，我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刻。我们一起打球大约持续了一年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我们快散场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来找他，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女孩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站在那里，向他挥了挥手，他兴奋的跑了过去，我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那个女孩说：‘这是我兄弟。’又对我说那个女孩是他女朋友，我就抱了球傻傻的站在那里，直到其他的男生喊我：‘成宁，走了！’我才和其他的人一起走了，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宿舍，看着镜子里的我，穿着短裤，沾满了土的运动衫，满脸油汗，觉得自己好傻，谁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打篮球。”成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凝望着远处，继续说：“后来和我一起打球的另一个男孩约我吃饭，问我是不是喜欢志平，看到志平有女朋友了就再也不去打球了，我说不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那么傻那么笨，再后来大学毕业了，我们到了不同的城市，但还是经常从同学那里传来他的消息。我想也许有了男朋友就再也不会想起他了，我就相了次亲。 ”成宁侧头看了看张宇浩，“是不是觉得相亲很老土？”张宇浩呵呵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成宁扬起脸望着天上，“但我发现还是不行，就决定出国，换一个环境，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噢！”张宇浩应了一声。
　　“我以前从没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一直觉得自己好傻好笨，现在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让那些事都过去，感觉轻松多了。”成宁伸开双臂，让风穿过身体，象是把身上背负的过去都吹掉一般。成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会对张宇浩说这些，也许因为他是与自己过去不相干的人吧。
　　回去的路上张宇浩安静的开车，成宁也没说一句话，张宇浩把车停在公寓前，突然侧过头看着成宁，说：“其实你很漂亮，很聪明，也很坚强。”
　　这一夜，成宁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再也没有半夜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