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乎你》夏奈亮

1、全文

　　我想这一切，都无关乎你。
　　想天天见到你，夜晚会梦到你，会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你的名字，在天台上哽咽着肆无忌惮的哭泣，轻轻的叫出你的名字。
　　包括喜欢你。
　　这所有的所有，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只是傻傻的我内心里唯一的秘密。

　　你有着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那是在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便发现的了。
　　那时是高二吧。自小头发便有点天然卷，看着周围女生有光泽的长直发。我羡慕不已。终于在暑假时炎热的某天毅然决定抛弃自己的卷发，将其拉直。那时，是在奶奶家突然做的决定。便立刻没有犹豫，跑下楼，找到理发店，便径直冲了进去。
　　“我要拉直。”
　　“好，若久。你来吧。”
　　“恩。”
　　是极其温柔的男声。从镜子后面，你便这样普通的走了过来，就这样，走进了我的世界，再也没有离开过。
　　你向我微微一笑，我瞬间有些发愣。

　　对于理发师的印象，如果从小学来说，那便是有些凶巴巴的老头子，拿着把剪刀，将我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干脆的剪掉。就算我再哭再闹，但只要一看见凶狠的眼神，便也只能胆怯的缩回眼泪，回家难过。到初中后，便不再去过那样的理发店。更多更多的极具时尚感的理发店出现在我的眼前，只不过里面那些将头发弄的花枝招展的理发师，都有种小混混的感觉。那时人小，根本不把我当回事，随便剪剪我的头发，有时五分钟搞定，有时将我放在一旁先干重要的生意。渐渐的，便对理发店没什么好感了。抱着能少去就少去的原则生活到现在。
　　可自其见到你的那刻起，我便知道，之前所有的印象都被你瞬间打破。

　　你没有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理发师一样染发，也无半点花枝招展，更没有那种街上小痞子的讨厌感觉。黑色的短发，有刘海，眼睛闪闪的，肤色很白，偏瘦，不高不矮，很久以后我还发现你眼角旁有一颗微妙的痣，看起来格外好看。
　　那天，你穿着一件白色的T-SHIRT，加牛仔裤。
　　是的，你，就是这样一个干净的，简单的男孩子。一下子映入了我的心里。

　　从前，一直觉得理发是一件非常暧昧的事情。你的头发会被人慢慢拿起，一一仔细的修剪，有时，他会很靠近你，站在你的面前，久久凝视你，想着什么发型最适合你。这样近距离的靠近与观察每次总是让我感觉有些别扭。

　　而这次，我更是心跳加速，脸也绝对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泛红。他慢慢的抚摸着我的每一根头发，有时会在镜子里看着我。拉直头发是件很漫长浩大的工程。那一整个下午。我与他一直在一起。
　　“你别动哦。”他突然开口。
　　我刚想反射性的点头就立刻被他按住了。他一笑，“刚叫你别动，怎么那么不听话呀。否则头发直不了哦。”
　　我有些发窘，便乖乖的努力保持静止。

　　那天，理发店人意外的少。
　　风铃被风吹过发出的“叮当”声也能清晰的传进我的耳里，微风一阵阵的吹过，一不小心将我的发丝抚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他看到后，便起身，从身后走到我的前面，微微弯腰，将我的头发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来你的头发也和你一样不听话哦。”
　　“哈哈……”我禁不住的笑了起来，而他也笑起来还不忘再次按住了我的头。

　　呐，你知道吗？
　　那天后，我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想到你那天的样子，那天对我的说的每一个字。就算至今——六年后的今天，我连一个小小的细节也未曾忘记过。我将与你的那些稀疏细微的片段，一个一个拾起，珍藏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将其美好的展开，无法忘怀。
　　我想，你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也不曾打算告诉过你。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

　　那一个下午，阳光照射进来，照耀在你的白色T-SHIRT上，无比耀眼。你与光仿佛就融进了那片光亮里。遥远无比。
　　“恩，完成了。”当你笑着对着镜子里的我这么说道时。我惊讶的无法相信镜子里的那个有着长长直发的人竟是我。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无法抑制住。但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无论是我对新发型的爱，还是我对你的爱。
　　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只是微微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付了钱便匆匆离开。

　　至那天后，我开始了对你无止境的旅程与爱恋。
　　我开始极其频繁的去奶奶家，假装不经意的走过有你的理发店。仔细的寻找着你。偶尔会看到你坐在一边看杂志的样子，或者是为别人剪发努力工作的样子，亦或者是和别人说笑的样子。有时就会这样看着看着，傻傻的站住。直至自己发觉，便像被发现似的赶快跑步离开犯罪现场。而现实确是，你一次也没有发现。你继续你的工作，你的微笑，你的生活。
　　我原以为对你的这种情愫会在开学后逐渐好转。可事实却意外相反。就在那样紧张的高三生活中，我却在夜晚的梦里与你相遇。梦里的你会对我温柔的笑，会请我吃我最爱的巧克力冰激凌。我穿着白色的裙子和你一起在大海边尽情玩耍，夜晚在沙滩边看烟火。
　　一起大笑，一起吃章鱼小丸子，一起看片，一起看书……你有时会温柔的摸着我长长的直发。
　　一起一起做过许多事情。
　　梦醒后，有时会禁不住的为了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笑起来，仿佛真的发生过那样，久久不忘，而更多的时候却是眼泪总会经不住的溢出眼角。因为这终究是梦。梦，终会有醒的一天。

　　而不在梦里的时候，有时在教室里和大家一起做着做也做不完的卷子时，在一边的草稿纸上，发呆走神间便会不自觉的开始写起你的名字，“若久”，一笔一划，认认真真，连笔画顺序也不敢弄错。就这样，一个下午一张大大的草稿纸上，没有任何演算公式，却布满了你的名字。会盯着看很久很久，叹气一声，便揉成一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重新开始做题。可没做多久，却又走回垃圾桶，将已经揉烂的那张纸捡回来，放在自己的胸口。
　　无数次，无数次。
　　我无数次的做着这样只有一个人会懂的事情。胸口闷闷的也好，无法发泄也好，但想到你，便会柔软。
　　我生命中的生命，
　　你在我的眼内
　　好比苍白的橄榄树，
　　或是褪色的玫瑰。
　　不过你也不缺乏魅力，
　　不论你在哪儿
　　你总给我带来了欣慰。
　　不论你跟着我，
　　还是远走高飞，
　　你把我甜蜜地消融，
　　溶化，捣得粉碎。
　　------By 我生命中的生命。

　　你，就是我那生命中的生命。把我甜蜜地消融。溶化，捣得粉碎，粉碎。让我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到与你相见的前一刻。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记了你那么久那么久。就算高三那一年因为太过忙碌再也未去奶奶家见你，就算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我依旧清晰的记得你。
　　而你与我共同的回忆加起来或许就连六年中的一天都没到。

　　高三最后的一次重要摸考，我一败涂地。所有的老师分别找我语重心长的对话，父母不敢说太多，但担忧的眼神却是隐藏不住的。我坐在写字台上，孤独无助。寂寥的心里，除了烦躁恐慌，只有你。
　　在黑暗寂静的空气里，我尝试开口，耳边听到的是一丝带有无限柔情轻轻的声音——
　　若久。
　　自那次之后，我开始用含糊的、哽咽的、明朗的、虔诚的、温柔的、宠溺的声音。在每一天的夜晚，又或者是独处时，屏住呼吸念出，你的名字。
　　特别是那一次。在我高考完后回到学校收拾东西，带回所有的东西，便有些怅然的爬到了学校最高的天台。三年，我从未来过这里。
　　打开门，新鲜的空气。我一下便喜欢上了这里。便放下箱子，坐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开始叫你的名字。无来由的，停也停不下来。就算至今，我也无法想通，为什么我会如此用力的专一的喜欢你。你唯一为我弄过一次头发。可你是理发师，这是你的工作。
　　我是之一，而你是唯一。
　　或许喜欢上你，是本性，是注定，是自然。是我逃也逃不过的劫。

　　高三放榜，没有失常，也没超常。终于考进了我所想进的大学。就这样轻松地叹一口气，我便这样想着你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活。
　　暑假里，在我挣扎了一次又一次后，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又再次出现在了你的理发店门前。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我想剪头发。”
　　“恩，你有想要的发型师吗？”
　　“若久。”
　　“好。若久，来吧。”
　　“恩。”
　　依旧是那个淡淡的，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抽紧，有些无法动弹。

　　这就是我与你的第二次相见。

　　“小姐，你想怎么剪？”
　　很显然，他早已认不出我是一年前的那个想拉直的女孩。想来也是，每天要工作那么久，何况又过了一年。谁的记性能够这么好呢。但终究我的心还是低低的一沉，说不出的难过。
　　“我想剪短，刘海你随便怎么改一下吧。”
　　我想按照一般的速度来说，剪头发最多是一个小时的事情。而对于若久，他却意外的认真，那天，他足足剪了两个小时，反复修剪，观察，摆弄。
　　我能小小的遐想，这是给我的特例吗。
　　当他靠近我的脸旁仔细修剪我的刘海时，我拼命地祈祷头发别进我的眼睛里，让我好好地看着他，直直地将他看进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仔细观察，他一年来却没怎么变，依旧是我喜欢的样子。会温柔的笑，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一年后的理发店生意开始红火起来。期间若久好几次接到之后还有几位客人的通知。整个店与第一次的清静不同，开始热热闹闹起来，一边的音响还放着不知名的歌。风铃也因空调的风发出“叮当”的声音，但却微弱的无法听见。

　　这里所有的都变了。而惟独你，却没变。
　　我很庆幸，也很欣慰。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剪的发型我很喜欢。我知道，你一直在拼命努力的，不停的工作工作。也得到了努力之后光辉的结果。离开前，我尽量让自己露出最自然的笑容，对你说道——
　　你剪的很好。我很喜欢。
　　你听后微微一笑，为我开门，对着我转身离开的背影说——谢谢。

　　我的眼泪也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流了下来。一串又一串。
　　若久，你知道吗？
　　其实我的话并没有说完，我还有一句想对你说。可我却仍没有勇气，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我坦白的说出来。
　　你剪的很好。我很喜欢。我很喜欢你。

　　就这样，我带着关于你的回忆，与你给我的新形象，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认识新的朋友，适应新的环境，开始新的学习课程，参加许多许多的社团活动。试着想以此将你忘记，但事实正与此相反，而是更加强烈的想念你。
　　而却终究克制住了自己。不再如以前那个暑假，一次次的跑到你的面前看着你，只是那么看着你。
　　或许这样的单相思，说下去，会被人笑，甚至不相信。但我却真的陷了进去，无法抽身。就算到现在，想到你时，我也会微笑但内心微微有些心痛与惆怅。
　　当你从我身边离开的那一瞬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来的日子，可怕的是回忆的纠缠。是一个人的哭泣，想念，但终究无法道出内心。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大学最后那一年，我决定最后一次去见你。以此来结束我的学生生涯。
　　我想将所有对你的喜爱，遐想，思念，所有所有对你的感情，封印在最后一天的学生时代。
　　所以，我便去了。

　　四年不见，你似乎有些长高，显得更加具有气质。
　　我好好的看着你为我剪发，一分一秒也不错过。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剪到一半，有人过来喊——
　　若久，又有人要找你了。

　　他有些抱歉的一笑，“真不好意思，今天我休息。不想再剪了。”

　　我心一咯噔，没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
　　今天你休息？那为什么还帮我剪发呢？
　　说出口后的那一瞬间，才突兀的发觉，貌似这样的话语太过暧昧。
　　而他只是淡淡一笑，看着镜子里的我，这样说道——
　　我也不知道呢。

　　其实或许只是突然的心血来潮，突然的想就一个人而已。既然我叫了他，所以就顺便剪掉算了，也不浪费时间。
　　我想，他也许就是这么普通的想着的。
　　而我的眼眶却已经湿润起来。就像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爱有了回应似的。我拼命拼命的克制住想落下来的眼泪，想着，这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后悔了。
　　五年来，对他所做出的一切，就让我在一个人的遐想中开始，又再一次的在一个人的遐想中结束吧。

　　离开前付钱时——
　　100元。
　　恩？不是50吗？
　　不好意思，若久是这里的总监。所以需要收双倍的费用。

　　原来他如此努力的工作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果。我微笑着拿出钱包里的钱。心底里为他高兴。
　　我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关于最后与念久的一次相见。

　　自那之后，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开始努力拼搏。渐渐的将我心里的念久慢慢退出我的生活里。一天又一天，就这么过去。我过得充实而满足。

　　六年后的今天，一个男子温柔的在树底下看着我，泛出笑容——
　　你别动哦。

　　他好看的手拿开我头顶上飘落下来的梧桐叶。
　　我轻声微笑。

　　想起似曾相识的初夏一天，他笑着看着我对我说——
　　你别动哦。

　　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没动。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你，想着你，幻想着能等到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