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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苏雪,重阳候苏氏的嫡孙女,太子伴读苏青松之亲妹。这孩子落地之日重阳候爷就欢喜难耐,家中好儿郎不缺,终于得了个嫡孙女,故而特特开庄放粮,乐善施粥满满待这孩子足月,为她积福呢。如此这般慈悲为怀的名声便流传开了,更有高僧前来,专为府上小小的女娃诵经。一来二去这孩子就结下了佛缘。

      听刘公公传太后的口谕,苏雪伸手将几粒鱼食儿扔进了瑶池的水里,朝着大公一福:“那就劳烦刘公公带路了。”
      瑶池边上早先搭了一处花亭,周边种下了各样兰花,极尽灿烂。因为太后喜爱在这处观景,刘公公便命人将花亭四角放置了仙鹤童子佛笼,时时供着佛香,烟雾袅袅。
      “臣女苏雪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起来吧,坐哀家眼前来。”太后手中拨着一串翡翠佛珠,声音难得这样慈爱。前阵子太子为讨好她进上一本经书,赶巧了正是与自己颇有佛缘的大师亲笔。大师早已圆寂,这经书恐怕再难寻得了。
      看似祁谟只想和生疏的祖母讨亲近,实则不然。此局乃是一串连环窍,破局之人正是上一世的太子妃苏雪。
      苏雪并不同于寻常女子,虽说重阳候府上下都娇宠着这位大小姐,可这孩子自小便不喜好女红朱钗,也不好诗词书画,偏偏喜爱往侯府老夫人的佛堂里去,时时听经时时敬香,当真是个有佛缘的妙女子。
      起初老侯爷还拦着防着,生怕这孩子性子孤僻了,往后不喜热闹只能一盏青灯为伴。后来看实在拦不住,夫人就给支了个招数,既然府上与大宝殿的大师交好,干脆送苏雪丫头每日去那处听一听佛法也好。
      而这位大师,正正好就是那位与太后颇有渊源的高僧。上一世苏雪曾与祁谟说过此事,时时感叹大师一世清苦,眉间时常挂着一份沉沉的哀愁。那时太子已经封王,诸事无力回天,但精明如此祁谟只从苏雪只言片语里听出了一段不能大白于光日的天家秘事。
      恐怕自己那皇祖母还未出阁前就与大师相识了。

      这回重来一世,若要得祖母相助必攻其弱势。皇祖母手段强硬,斗倒了的人恐怕叠起怨恨来都是罪孽滔天,唯有这一事才是她的心魔,一个苦苦的情字困住了她一生一世。
      那日祁谟召唤苏青松殿中一见,两人都不好决定是否走这一步,最后祁谟硬是求他先将大师的亲笔请出来。待太后疑心问起他时,祁谟也是把话说了个半圆,只供出苏青松一人,并未提及苏雪半字。皇祖母是何等聪慧的人!若直接将苏雪供出来恐怕于大计无用。可这人啊越是聪慧,越只相信自己琢磨出来的事,祁谟就是算准了皇太后的性子,才将苏青松求来经书的事当个由头递过去。
      等皇太后隔日召来苏青松一问,青松再将自己小妹常年与大师求取佛法的事情说了,太后念及大师非常,必定会召这苏雪进宫一见。
      无非是想多听听那人圆寂前的一举一动,解一解多年的相思之苦。
      走这一步迂回的棋一是得了皇祖母的好处,二是祁谟真真为苏雪谋算呢。如今太子还未起势,若皇上旨意下旨赐婚必定无力抗旨。可若要他再娶一回岂不是又害了苏雪一次?剑谱中有一招式,若此时人在弱处则无须迎上剑锋,免得鱼死网破,而是需借力使力,以力渡气。剑上的杀招放在宫中也是同样周旋,既然他无法与父皇抗衡,无他,只需给苏雪寻来一个硬得过父皇的靠山即可。
      只要这个靠山不倒,若父皇的圣旨秉雷霆之势而下,祁谟也可向苏青松担保他小妹的事无需担忧。

      嬷嬷抿着帕子,到太后耳边暗语道:“嗯,是个好丫头,奴婢瞧着这身规矩兴许沾染了大师的佛缘,颇为顺眼。”
      皇太后朝苏雪伸了伸手。苏雪那丫头机灵非常,连忙起身坐到太后赏的梨花木藤椅上,如同寻常人家的祖孙同乐一般。
      “太后可是赏花赏倦了想听臣女念那佛经?”重阳候一族祖上皆忠烈,苏雪和她哥哥苏青松在长相上随了老侯爷,虽是女子却双眼炯炯有神,眉目中洒着一股高门氏族的英气。
      这点子英气生在女儿家身上太过豪迈,但许是苏雪在佛前久了,沾染了不落世俗的清冷,倒显端庄大气足足的。
      “你这孩子应当多与诰命小姐家走动走动,别老陪着哀家这老婆子念佛。佛前青灯枯冷,哀家不觉得闷,你年岁还小,不应老拘着自身。”经此几日皇太后当真是喜爱这丫头了,一开始只是想从苏雪口中问出些大师的点滴,说来也怪,这孩子年岁小,可与大师佛缘极深,一桩桩的琐碎事无巨细地记着。
      就连那敲打木鱼的端坐样子,像极了曾经说讲佛法的大师。
      “太后心疼臣女,可这话不爱听了呢。臣女素来近佛,从前在府里只有小小的佛堂可以去,除此之外就是去大师那处听听佛法了。”苏雪生了一张鹅蛋小脸,让人怪亲近的,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摸桌上的佛手柑,“大师弟子众多,臣女也就偶尔能在大殿里蒙着帕子听上几句。再后来大师圆寂,臣女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心悦了。”
      太后点着她的脑门儿朝嬷嬷笑道:“瞧瞧这孩子,当真是佛根至深了。只是这性子太过清冷了,不好,像这样的好年岁就该多出去走走,到底是女儿家,找个好儿郎才好。”

      若是别家小姐听了这话,又正巧是初懂人事的年纪,必定要面红耳赤,扯着帕子不啃声。待红晕从脸颊褪去再点头称一切尽由太后做主。擅自打听儿郎之事乃是犯了闺阁中女儿的大忌。
      苏雪面子上不作过多推辞,跪倒在太后膝下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说道:“臣女这一世本是应当常伴孤灯之下的。自臣女懂事起便觉得佛龛之下方能清净。大师圆寂前曾说,他这一生终究是没能参悟,舍不掉的太多。本是凡夫俗子不得出世就当入世,心魔不解长愿难了,唯有一心人……臣女愚笨,听不懂大师的话语,但也只愿求那一心人而已。”
      青山黛的娥眉一蹙,太后的指尖微不自知地动了两下,心口犹如洪钟响彻云霄。一心人,唯有一心人……那年她已定下婚事,就要嫁与天家,永生永世将年华埋没在宫墙里。本是为了寻求一片清心到大宝殿求佛,谁知竟遇上了这辈子无法释怀的一心人。
      大师虚长她十岁,出家之人自然可以接见女眷。年芳十四的太后当年便将心停在了那日,她也怨过,既然上天已安排了她往后的路,为何要将这样的男子叫她结识?可怨过之后竟然还是喜的,宫中日子难熬非常,大师那时候也就是个小和尚,每每想起大师的眉目,还是妃子的太后就觉得这样活着也还是好的。
      终究是上天作孽啊。一边是待嫁的闺阁少女,一边是恪守清规的僧人,两边都动了心,却只能往死里憋着。天下之大竟没有能容下他们的一山一水,一村一落,终究是心魔了。
      “好一个一心人。”太后怅然所失道,自己与大师这段说不得的怨缘注定是今生业力了,怎能再看他生前的俗家弟子误走老路,“好孩子,既然你有心,哀家便成全就是,绝不将你盲嫁了。重阳候府一门忠烈,如今几位皇子又正是……”
      “太后轻看臣女了。”苏雪自小耳听大哥所言,知道天家的日子难过,如今四位皇子正蓄势待发,大有厮杀血腥之兆,自己本就没有嫁人的心思,更不要说嫁与皇子,故而急急说道:“恕臣女直言,苏雪虽是女儿却志不在此。掌礼仪、佐典籍,常伴太后与佛前,了大师一段心愿,足矣。还望皇太后成全!”
      “莫非……你想做女官?”
      “愿太后成全!”
      皇太后的手指一僵,险些以为见着了曾经的自己,愕然却又欣喜,忙说道:“罢了,到底是大师教过的好孩子,是个懂事的。女官之路遥遥,来日方长,先起来吧,坐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再好好看看。”
      “谢太后。”
      苏雪不卑不亢地低头谢了恩,到底是侯门嫡女,规矩一点儿挑不出错来,更是得太后欢心。自小常伴佛前,久年吃斋行善,致使苏雪这丫头穿着极为朴素,若不是进宫要些悦目的好颜色,断不会穿这样娇嫩艳丽的裙衫。一头乌黑的青丝随意绾了个垂鬓分肖髻,那发髻间只插着一根白玉簪子,通体透亮的,实在不是太好的玉石。
      “这只簪子,是哀家曾经喜爱的,也是最珍贵的。你这孩子与哀家有缘,又有佛缘,哀家今日便将它赏了你,望你不负大师的心愿,这一世能得着自己的一心人。”太后眼中一片慈悲,又有怜悯。
      苏雪低了头过来,那支藏了二十个年头的红珊瑚佛手金莲花发簪,从大师手里过到了太后头上,经历了被摔毁被修补,如轮回一般,终于又被人重新戴上了。

      土路泥泞,下过雨后更是难走些。但好在已有人用石板搭出可以落脚的石路。廖晓拂揣着小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小凉庄子里面走。他已几年未曾回来过,庄子一家一户仍旧稀稀落落。少有几个过路人与廖晓拂打个错身,稍稍一瞥,只当他是个在外长工的寻常小厮,长相清秀了些,面色慌张,怕是想家想得狠了。
      确是这样,廖晓拂的确想家想狠了。娘亲被她娘家的舅舅带人来拽走的时候他还不记什么事,再往后大哥也进山了,长姐廖贞便扛起这一家子孩儿的养育大任。现下他在太子这处日子过得好了,殿下又赏了银钱,不知大姐婚配与否,可有自己的孩儿了?那姐夫与她是否相敬如宾,是否不嫌弃长姐过门儿还拖着弟妹?
      怀着这般心思,廖晓拂往记忆中的那棵老槐树快步走去。他家的屋子是大哥卖身给采参人的时候盖的,只有两间毛坯,并一个黄土胚子搭成的小院儿。碍着廖家没有能做主的当家人,平常的好地是轮不上,只能紧紧挨着那棵四人环抱的大槐树建下,算是小凉庄迁过来踏实落了脚。
      那棵老槐树那般高大,小时候他与长姐、大哥和二哥一起环抱才堪堪将它围了一圈。
      眼瞅着老槐树近在眼前,廖晓拂换着步子跑起来,心间像揣着一只鸟儿。房子还是那两间,黄土胚子的院墙倒是高了,好几处漏洞被稻草糊泥巴填上,看着刮风也不打紧。
      这活计定不会是大姐做的,难不成阿姐嫁了个有手艺的老实人?廖晓拂心中猜出来几分,朝着那扇魂牵梦萦的木门使劲观望,恨不得看出一位身高体壮的庄稼汉,肩上扛着与大姐几分相像的孩儿,一手牵着自己那贤惠温婉的发妻。
      眼看着就要跑到地方了,木头门吱嘎一声开了个缝儿,随即出来一个男子。那男子身条修长,穿一身粗布麻衣,腰间缠着一条白布。
      这是戴着孝呢!
      廖晓拂愣在门外,认不出这男子是何人,却又似曾相识。那男子正挑了水出门,见着一身青色小袍的廖晓拂也是愣了,两两皆不说话,沉默不语。
      不多会儿那男子的眼光停在廖晓拂脸上,似乎终于肯认出那颗泪痣来,挑水的木担哐当一下摔在桶子上,打翻了两桶水。
      “晓拂?可是晓拂?可是小弟?”男子忽地认出他来,嗓音高昂,向前跑了两步便拿住廖晓拂的肩膀细细看起来,生怕错认了。
      廖晓拂起初不认得他,怕了似的缩起脖子来。可这人的面孔虽然印象不多,张口那声音真真叫他耳熟,不消一刻就鼻酸起来,万分委屈地扑进那人怀中。
      “大哥!你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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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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