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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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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晓拂面相清秀,蹙着眉头给自己壮胆子,谈吐像个新上台的小生。“奴才……臣也是有个姐姐的,看着想起来了。玉儿姐是……不知殿下房里有没有得宠的人,玉儿姐是个会疼人的,若是能……”
“若是如何?”祁谟当即冷下脸色,“小公公倒是操心起孤房里人的事了?孤不瞒你,玉儿确实是母后打小喜欢的,当真是做精细丫头养大,早早赏了孤。既然廖公公对孤房里的事如此上心,孤今日便收了她,提拔了她可好?”
“这……这……”廖晓拂没想太子回得这样快,清了清嗓子,单薄的身子前后打摆子,“殿下喜欢……殿下喜欢就是了,臣看着玉儿姐就挺好。殿下喜欢便是了,问奴才做什么……”
祁谟自小被赵皇后养育得稳重得体,又由三位太子太傅亲自辅导仁礼,可说是步步计较、事事规划。只是重活一回不知怎么的,兴许是上辈子太窝囊拘着自己了,每每和小福子一处都想试着做个顽劣纨绔的寻常公子,将九尊龙义扔到大銮宝殿几千里外那一端才好。
“好啊,你个小公公,不好好当职,竟思虑起床帏里的春景了。如此……就让孤亲自查查净身是否割干净了?还是小雀儿又重新长出来了?怪不得六根不净,一睁眼就询问女眷……”祁谟冷不丁将小福子的膀子一拽,整个人扑到自己身上,边笑边拿住他,捏着折扇的手甩了个极好看的剑花直着朝廖晓拂两条腿的中间探去了。
廖晓拂刹那就傻愣了,回神过来顾不上手疼,两手死死护着大腿根部中央缺了一块肉的死穴。画本里寻常男子的那物该是如何模样他是看过的,更知道自己那块缺了什么,何等不堪何等羞耻,一时间嗓子急得嘶撕喊起来:“净了的净了的!太子别摸!什么都……什么都没有了!小的……小的是太监……小的、小的是太监……”
廖晓拂本身是不爱散发的,烟青色发带规矩地固住发丝,这一挣倒是全散了,铺了杏黄色的锦绣褥面一半。双手还护着下身,像守住莲心不肯展蕊的含胎花苞紧紧闭着腿。
祁谟原本只想与他耍混胡闹一通,没想将小福子激得这般煎熬,一时也慌了,更不清楚自己掀开了太监耻于为人的羞处。
“这是怎么了?可是冷了?”须臾祁谟用手掌安抚在小福子左右两处胯骨上,身下的人哆嗦得不成样子,两条腿却不肯松开还绞着被子。
“殿下,我……我是太监,我……我底下……底下全割掉了,我没有。”
廖晓拂把脸埋进胳膊里,死死挡住眼,也不知哭了没有。祁谟恍然大悟,小福子上辈子过得命不由己都不曾再哭,这回在自己手里,倒是要好好待他可却接连惹哭了几回,恼得急忙用被子裹住他随时像会碎掉的残缺身子,连忙哄起来。
“莫怕,莫怕,莫怕。孤不看就是了。”
尽管小福子早已裹得像条泥鳅,仍旧拼老命往四方大塌的一角里钻。直到确定太子真没有再验明正身的念头了才将将露出两只眼,身子藏在被褥里说道:“殿下恕罪,奴才刚刚失仪了……这褥子怕是殿下用不得了,要不就赏给小福子吧,奴才求玉儿姐姐再取好的来……”
祁谟听了这话,启唇想说又哑口无言,登时敞着亵衣,结实胸口袒露一片。半晌无奈说道:“罢了,我算怕了你,小小奴才竟比我这个主子还难对付。小刁奴快出来,再憋着哭红眼还怎么回去见你大姐?”
“回去?回去见大姐?”廖晓拂揉着泪痣钻出个脑袋,裹住的模样像是个玉娃娃,“殿下可说真的?”
“此话当真,你先出来,我有话好好吩咐。”
当年妖魅般行事诡异的大公八千岁现下赤裸双足,堪堪从被褥里爬出来,祁谟恍如梦境,阵阵心酸。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小子恐怕都还没舍得秋闱下场一试。
“你坐好,先把那被褥披上,冻着再把病过给我就罪过大了。若再瘦些恐怕更难抽条儿。”祁谟给他包好一层,认真道:“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真心要提拔你,你可真愿意信我?”
廖晓拂的嘴唇还有些疼,肿得发麻,恍惚点点头道:“自然是信的,殿下有交代尽管吩咐。”
“既然如此,今后私下就以你我相称如何?”
祁谟一说,廖晓拂当下摇头不从。“这不符规矩礼数,恕难从命。低贱之身怎可与尊贵之身平起平坐?恐怕要折煞小福子了!”
“你若连这都不答应,我就当你不信这太子殿的规矩往后都是我定下的。”祁谟忍耐了几次想伸手戳他脑门儿的念头,又假怒添了一句,“你若不答应,我就不带你出宫,不带你见大姐了。想你八岁进宫,每隔二年见一次家里人,也不见得都能碰上……”
“那我这就算是答应了……”廖晓拂急道,“阿姐身子不好,想来这几年不见都等急了……殿下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刚才还皱成一团哭像的脸即刻换成花样笑容,当真是个千人面。
小福子挪动身子,往前爬了几寸,提起家人脸色都缓上了暖意。“殿下不知,宫里规矩当职满三年才能与家人写信,隔上二年才能放宫外人来见上一回。上一次不知家中怎得耽误了,满打满算起来还要明年中秋才能到呢。小妹恐怕也要到梳头的年纪了,不知哥哥备下头面没有。”
“提起你那阿姐就笑开了,对着我就拘谨,你个小刁奴啊小刁奴,太子算是白疼你了。”祁谟把玉枕一旁的温姜片取来含了,刚想顺着手喂给小福子,忽又想起他口中还有伤,经不得刺辣之味,“这事急不得,见你家人前恐怕要先将大事定夺。王过福的人情还没还完,他照顾太子也算有功。你在宫中多年,近来只需帮我留意这宫里可有能担太子殿掌事大公的人选。”
廖晓拂听完琢磨了几番,几次想开口又忍下了,最终凑上去,眸色透着几分坚定几分确信,轻声道:“殿下要找的这样人,小福子倒是真想到了一个呢。”
近来几日王过福闲得紧,劳累数十载的身子骨不适应得发起松酸,忙不迭地在养心殿寻活计。他本就是由养心殿出去的大公,再加上这次实乃受罚降职,明面儿上说是辛苦多年、劳累先闲着,等着圣上发落。私下里也就先给了个空职,吃喝供应不缺,但处处再由不得王公公插手了。
就好比万岁爷和太子爷一同给王过福赏了个巴掌,左右掌他的嘴呢。王过福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这点儿失意全然不当回事儿了。只是夜深人静,一壶老酒作伴,当奴才的再不屈也不敢和主子道半个字儿的冤。
太子前几日险些被阴毒了口舌,这事王过福自知是逃不开关系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出那指使自己的人到底为何如此?这可是她的亲生子、身上肉,一向爱子如命,这回怎么能够!
罢了,主子的念头哪里是奴才能琢磨的。王过福抿尽了一盏酒水,刚要灭灯入睡,烛台里一个火星子迸裂开,烛花爆了。
“烛花儿爆,喜事儿到咯……”王过福嘴里念念道,眉毛间舒展了些。若说他这辈子提得上什么喜事儿,无非就是得了圣上的令去太子殿当职。没去之前王过福只在养心殿外远远望过一瞥祁谟,真真的龙子龙孙呢,那眼睛、鼻子、小嘴巴儿无一不端正好看,穿着杏黄色的太子袍,小小人物一般负手立在皇后娘娘边上。
“王公公近来可好啊?”
王过福回想之际正迷茫着,分不出声音是虚是实,还当是心里头念着的小太子在唤他,应声一转,身着黑衣的夜行军般的人影儿已然站在跟前了。不用摘那蒙面,王过福的耳朵仅凭那一声使唤便知道来人是谁。
“太子殿下?”惊呼一刻他抻了抻平中衣,行了大礼,“奴才王过福给殿下请安,前几日害殿下受惊,奴才罪该万死!”
祁谟摘了蒙面,一口气把那灯烛吹熄了。自幼习武再加上王过福不得宠,住得小居离养心殿正宫偏远,故而他趁轮换守卫之际翻檐越进还算轻易些。上一世的蜂子毒害他误了大事,祁谟将近身伺候的侍从审了个大遍也没摸到王过福身边来。
上一世想不通的事,这一回祁谟摸到了关窍,怕是那个人暗中的手法了。
“王公公,孤自小由你带大,本以为凭着这份情谊,下起手来你能多顾忌几分。却想不到……想不到连你也容不得孤了。”祁谟坐回王过福方才坐过的凳上,取过一盏酒水自饮,前世今生的苦一同发出来,“孤自幼遭人算计,父皇与我离心,大哥处处占尽上风,二哥只当没孤这个弟弟,三哥素来与谁人都亲近。孤还当宫中唯有你与母后是真心的,你这一刀捅得孤如何是好啊。”
“殿下……”王过福的脸几乎贴到祁谟靴面儿上,呐呐道,“殿下!是奴才罪该万死,殿下若是想出气叫奴才怎么死都是好的!”
祁谟低着头,在夜色中直视王过福的后脊。“孤还记得自幼想当个大将军,愿替父皇上阵征战,携千军万马平边境乱。那时太子殿里的小公公面皮薄,还是王公公亲自低着腰当作战马,将孤背在身上,亲口劝着太子长大若吃了屈也切莫动气,真龙天子……”
“真龙天子,千秋万世。”王过福接道。
“是,孤倒是真龙天子,可幼年过得如何王公公比谁都看得清透啊!你说,孤可曾真心欢笑过一日?可曾痛快过一日!父皇将你从养心殿拨来,怕也是早早提防着孤,才命你一日日把太子殿里大小事全通报过去,你说,这样的屈孤当不当动气?”
王过福一磕头,惊讶于祁谟竟然通晓自己外送消息,急道:“太子切莫再气坏身子!奴才死不足惜,只求殿下记着奴才昔日的话,别伤了根本。”
“好一个记着奴才昔日的话……”祁谟长叹了一声,不知是为了上一世冤死的太子还是这一世要逆天改命的自己,“那毒水之事,孤不瞒着你。孤早就知道那水是你过手送进来的,也提前派了人喝下,才好找个由头将你打发回养心殿。你对父皇衷心,若你在一日,孤太子殿便无密话可言。只是那毒蹊跷至极,别说是你,就连太医院想寻都寻不来的。你莫要说是你自己的主意来下毒害孤,现下孤要你一句实话,这水是不是那人派你送来的?”
王过福半跪立,十数年前站立不稳的小太子如今已剑眉入鬓,而他运筹帷幄之中的宝剑只待出鞘,恐怕瞒不住了。开口前他已然下定了主意,便以求死之心再护那人一回吧。
“殿下这话何意奴才不知,求太子开恩,就当是老奴的错。只求殿下记得那人并非歹意,切莫再牵连他人……”
“果然……”祁谟垂目说道,心中一块悬石落地,两世茅塞顿开,“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人。你是母后的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