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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五章 书生夜杀燕飞夜 ...

  •   一个声音道:“出去帮我看看热水好了没有。”
      片刻星夜跑出来,衣袖高挽,白衣上污迹斑斑,正大口的呼了口气。
      连峰忙上前问道:“要热水?我去提来。”
      星夜却一把拉住他,强笑道:“不忙。还用不到。”
      连峰哑然道:“那他……?”
      看见星夜一脸苍白,恍然明白过来,这个三弟素来好洁,屋里污秽恶臭,他自然闻不贯。只是想不到那风谢竟然这么维护于他。
      星夜吸了口气,又折回去。
      连峰拉住他道:“我去罢,你歇着。”
      星夜笑道:“你又不懂,在门外好好等着听先生传唤。”言罢又进去了。
      过了一柱香,星夜探出头来道:“大哥,热水。”
      连峰连忙去提了两大木桶热水来。
      刚进门,就闻见恶臭扑鼻,飞夜靠在星夜身上,上衣敞开,胸膛上插满了银光闪闪的细针。风谢正拿了那柄三寸长的刀刮飞夜肩头创口上的腐肉,即可见深深白骨。
      饶是连峰大胆,听见那刀锋刮过肩骨的声音也不由汗毛直立。星夜在旁边帮忙按着飞夜不让他动弹,一边地在后心为他推宫过血。
      风谢收了刀,在箱子里找了个黄色的白色瓷瓶,拔了塞子将药撒到飞夜肩头,飞夜一阵抽动,星夜死死按着他。
      风谢看了他一眼道:“倒到桶里,再去提两桶来。”
      从一旁凳子牛皮条上取了根细长的银针缓缓刺入飞夜肩井穴,飞夜便不再抽动。风谢又在气海俞须上下了一针。
      连峰依言又提了两桶水来。风谢过来看看水深,试了试水温,示意连峰可以了。
      连峰刚要出门,却见风谢收了针,取了柄小刀,比在自己左腕上,怔了怔,把刀换到左手,将右腕伸到连峰面前。
      连峰只见他那细小白嫩的手腕处,系了条一寸宽的黑色布巾,布巾上吊了个比拇指稍大的三角黑色布袋,布袋里鼓鼓的,不知道装的什么,倒像是一种护身符。
      风谢有些恍惚的道:“帮我解下来,放到那桌上去。”
      连峰依言解开那黑色的布条,转头瞥见风谢那白嫩如莲藕般的细腕上,赫然有一道紫红色的伤疤,正在手筋处。
      连峰目光一凝,这风谢的右手筋竟然被人挑断过。
      风谢在自己右手腕处划了一道,将手腕悬在浴桶上,那鲜血便冉冉流到浴桶里。
      连峰只觉得室内突然清凉起来,那股恶臭污秽之气渐渐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水藻青竹之气。
      连峰暗暗纳罕,这人的血竟然是香的,这也是那寒冰蜈蚣的效果么?只是见那血冉冉的流到浴桶里,连峰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喃喃道:“风先生,你……”
      风谢看了看水中,缓缓道:“去把箱子搬过来。”
      连峰看了那箱子一眼,见里面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瓶子,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最大的也就刚好可以握在手里。搬了箱子放到风谢身旁。
      风谢练了个最大的,道:“把塞子拔了。”
      连峰依然拔了塞子。
      风谢将那瓶口微倾,倒出些绿色的粉末到浴桶里,又指了拇指大小的青色瓷瓶和一团白布道:“帮我把血止住。”
      连峰依言将那青色瓷瓶得药敷到风谢手腕上。
      风谢只觉的头中虽是空空的,却是有千斤重一般,脚一软,依在浴桶上,连烽不动声色的顺势握住她右手,将自己的真气度了过去,口中道:“先生,裹好了。”
      风谢看了他一眼,白着双唇,缓缓回头道:“星夜,把他上衣去了,抱过来放到桶里去。”
      星夜应了声,退了飞夜上衣,抱了他过来。飞夜虽然瘦消,但是星夜度了半天的真气,脚步有些虚浮。
      风谢道:“封了他哑穴,我不喜欢听人叫唤。”
      星夜依言而行。将飞夜放进浴桶,刚一触到药水,边见飞夜浑身抽动痉挛,张着嘴伸着脖子想要叫唤,只是发不出声来。连峰知他如此,看得心里发酸。
      飞夜向来自负,外出办事受了伤回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处理好。结义之后,才肯让连烽帮忙。一次受伤回来,背上被人用倒刺勾去十多条皮肉,血肉模糊。连峰给他上药时,他也只是咬着棉絮死死忍耐不叫出声。这时候见飞夜如此,看那这疼痛必是非常人所能忍受了。
      悄悄伸手试了试水,除了温润外,并无异样,多办是那解药已经生效了。
      不多时飞夜已是痛得昏死过去,连烽恨声道:“若是让我找到下毒那人,必将他碎尸万段。”
      风谢瞥了他一眼,道:“有闲工夫碎尸,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星夜道:“先生,还要注入真气么?”
      风谢道:“不用。让他泡着,等寒冰蜈蚣的含毒慢慢反噬醉三生的热毒后换水再泡。”
      星夜见他神色愈见憔悴,担忧的道:“那还要用你的血么?”
      风谢缓缓摇头,道:“不用了。只要去了醉三生的热毒,再用药草把醉三生的余毒通过毛发排出来就行。只是有几味药我没有。连峰,取笔墨纸砚来记下药名。空桑山上要是有那最好,没有就去山下集市买。”
      连峰取了笔墨纸砚来,风谢说了几样药名。连峰出去问过一直在门口等候的袁袁,那几味药楼里都有。按份量取了来,依风谢之言去煎药。
      飞夜泡在桶里,过了半柱香,疼得睁眼,星夜欢喜无限,道:“先生,醒了,醒了。”
      风谢赞道:“不错,只半柱香就醒了。”摸摸自己手腕道:“看来这寒冰蜈蚣的寒气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小时候被毒虫咬伤,为了压制毒性,服食了三只寒冰蜈蚣,后来毒性虽被压制住了,但是寒冰蜈蚣的毒开始反噬,故而风谢素来畏寒,三伏天还穿两件夹衣。这时候开春不久,北方偏寒,寒毒极易发作,偏偏药箱又被打翻了。前几日尚可泡在镜泊湖的温泉里,今日出来,车上都是星夜助他用内力压制寒毒。现在失了这么多血,反而觉得身上不是那么冷了。
      房外的展云飞袁袁听见星夜叫声,都奔到房里来看。见飞夜双目虽然混沌无深,但总算是醒了过来,身上的黑气也淡了下去,不由长舒口气,念道:“撒满神保佑,醒了就好。”
      飞夜神志稍稍清醒,抵不过疼痛,又昏死过去,片刻又疼得醒转过来。如此数次。
      展云飞心下不忍,道:“风先生,这要泡到什么时候?可有什么药能减轻他的疼痛么?”
      风谢看了看飞夜肩头伤口,颇为不屑的道:“这点疼痛就受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飞夜恰好疼得醒转,大口的呼着气,心口起伏不止。神智渐清,看了风谢一眼,双唇开合。只是被点了哑穴,众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展云飞连忙解了他穴道,问道:“飞夜,你想说什么?”
      飞夜瞪着风谢皱眉不耐的道:“怎么又是你?”说完紧咬双唇,疼得闷哼一声。
      众人不解何意,眼见他又要痛晕过去,展云飞连连唤他名字。
      风谢见他忍的辛苦,赞道:“好孩子。”又怕他咬破嘴唇,让星夜点了他哑穴和睡穴。回头对展云飞道:“要问什么等他彻底清醒了再说。”将展云飞袁袁赶了出去。
      风谢试了试水温,又看了看飞夜的肩头伤口,让星夜把飞夜抱出来,让连峰倒了污水,换上干净的热水,将那煎好的药倒了三碗进去。再将飞夜放进去的时候,还是抽出的厉害。如此换了三回水,飞夜渐渐平缓下来,身上黑气尽退,又泡了一次,捞出来风谢再施针,把那肩头的伤口叶包好了。解了飞夜穴道,飞夜仍是昏睡不醒。
      “好了,以后只要按时换药就行了。”风谢靠在星夜身上疲惫的笑道。
      此时天已大白,阳光透过窗阁照进来,室内一片明亮。风谢上下打量飞夜,见他脸色苍白,一张瓜子脸上剑眉深锁,眼眶下陷,鼻子挺直,双唇紧紧抿着,一脸痛苦之色,身上瘦得皮包骨头,两个锁骨高高突起。
      风谢笑道:“你这二哥比我还瘦。等他醒了,我给他好好补补。”
      这一晚上疲累下来,风谢更是形销骨立,凤眼无神,双唇苍白。
      叫连峰过来,写了张清楚余毒的方子,细细交待连烽,叮嘱他亲自去取药煎药。展云飞袁袁进来,见飞夜呼吸平稳,身上黑气尽消,体温也如常人一般,知道毒已经解了,对风谢千恩万谢。袁袁带了二人去歇息。
      二人沐浴更衣,星夜让人添了两床棉被,在房里了生了两个暖炉,先将被子捂热了。再去叫风谢时,风谢裹着那红色大裘趴在桌子上正睡得香甜。星夜将他抱到被子里裹好,这才去休息。
      星夜醒过来时,已是申时三刻,慌忙起来去看飞夜。飞夜已经醒了,和衣依在床头,连烽正在给他喂粥。
      见他进来,飞夜虚弱一笑,叹道:“这次又让你们担心了。”
      星夜笑道:“你我兄弟,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伸手试了试飞夜额头,点头道:“不烧了。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么?”
      飞夜微微摇头,道:“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外,一切都好。”
      连烽笑道:“你看看三弟,跟在那人身边,越来越像个小大夫了。”
      星夜笑道:“跟着他只会越来越像个小厮,不是伺候他吃喝就是帮他抄书,这两年来什么大事也没做成。”
      连峰笑道:“那你后悔从长安回来么?”
      铁利兼程原本是铁利部现族长铁利志州三弟铁利振南的独子。当年铁利部族长铁利钦詹病死军中,铁利志州接管铁利部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文王求和,他没有子嗣,铁利钦詹的独子战死。为表诚意,将铁利一族下一代唯一的男丁铁利兼程送到渤海上京龙泉府伴驾。铁利兼程作为质子住在安远府里。因他聪慧好学,被镜非台收为弟子,五年前竟然还派了他去长安国子监学习。
      铁利兼程不负众望,大历十一年考中了状元,但让人不解的是,两年前铁利兼程上表唐皇,辞去户部尚书的官衔,请求回渤海国。唐皇苦留不住,封了他为渤海太守,让他领着五品官秩回到渤海,依此昭示皇帝的恩宠。但是只要他人还在渤海,那就还是铁利部的质子。
      他回渤海后,文王赐官礼部侍郎,虽是四品,但是闲职,没有实际的权力。一年十二个月里,他倒有时十个月的时间都在海棠书院,帮那人在藏书楼里抄书。
      星夜笑道:“能回来见上大哥二哥,我还后悔什么?”
      连峰一双鹰目在星夜脸上扫了两下,颇为古怪的笑道:“你这话放以前我信,现在么……嘿嘿。”
      星夜白了他一眼,向飞夜道:“二哥,你这次去鄚颉府怎么中的毒?”
      连峰笑道:“大师父刚来问过,你又来问。你二哥体内的毒刚解,好好让他歇歇。”
      星夜谦然道:“对对,先生也说了,二哥比他还瘦,等二哥好了,他还要给二哥好好补补。”
      飞夜愣了一下笑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敢再受他的恩惠了。”
      星夜奇道:“这是为何?虽说他脾气怪了些,在养生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心里一动,好奇道:“我们给你解毒的时候,你说‘怎么又是你’,二哥你以前在他手下吃过亏么?”
      飞夜咳了一声,脸有尴尬之色,含糊得道:“没有。”
      连峰笑道:“三弟,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还记得两年前契丹人拦劫天朝使队么?”
      星夜听了颇为遗憾的道:“记得。那年我要去狼山祭拜父母,便没有跟你们一起走西关的朝贡道。不然小孤山咱们三兄弟便可以一同杀敌了。”
      连峰道:“还好你没有跟我们一起走。不然,被埋在雪下得只怕又要多一个人了。”
      星夜见他神色古怪,奇道:“谁被埋在雪下?难道是……二哥?这事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飞夜淡然道:“又不是什么很光鲜的事,非的闹到得天下人尽皆知么?”
      连峰忍笑道:“那是那是。让人闻风胆寒的‘书生夜杀’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埋在雪里两天两夜,的确不怎么光鲜。说出去我都羞于与你齐名。”
      言罢啧啧数声,满脸调侃之意。
      飞夜一连无奈之色,无力的挥挥手道:“罢罢,反正都是自家兄弟,随你怎么说吧。”
      星夜一头雾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二哥你怎会被人埋在雪里?大哥说那人还不会武功?莫不是……莫不是先生?”到最后已经是一脸惊讶。
      飞夜没好气得道:“就是你家那个先生!当年契丹人突然杀出来,贤王爷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天朝的使臣和贤学之士。因此先将他们送上马退往小孤山。有个叫安奎的贤士也是会武功的,见我把你家先生放到马上,便朝我大喊,说你家先生不会骑马。”
      星夜点点头,若有所思得道:“先生不仅不会骑那,连马车坐着都是会晕的。我问过他问什么,他说他八字跟马不和。那后来呢?”
      飞夜道:“那时候你家先生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拉缰绳,马便朝后山的峡谷冲过去。有一对契丹兵见了就去追杀他,我只好展开飘絮步跟上去。寻着足迹找了半天,杀了那队契丹兵,竟没见着他。找了半天,竟然见他倒在雪地里,一个契丹人正拿了弯刀站在他跟前。两人相隔不过三尺,那契丹人不知为何,却不上前杀他。”
      星夜也甚是疑惑,道:“他又在闹什么古怪?”
      飞夜哼了一声,道:“古怪的还在后头。当时我自是不敢出声,悄悄的潜过去,正想偷袭那契丹人。你家先生却笑着对那契丹人说了句话。那契丹人回头就砍了我一刀。”
      星夜愕然,道:“啊?!那二哥,那人可有伤着你?”
      飞夜道:“只是划破了右肩,没什么大碍。我又惊又怒,将那契丹人一掌震得老远,倒在雪里蠕动。我正要上前补上一剑。你家先生拉着我不让,说一剑结果了太便宜了那契丹人。”
      星夜汗颜道:“这倒像他的作风,他极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过程。”
      飞夜点头赞同,道:“你家先生将那契丹人翻过来,从怀里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在那契丹人鼻子底下晃了晃,那契丹人就眼直直的不动了。”
      星夜道:“先生用的是‘三日俏丽惠风中’,闻过的人三天三夜都动弹不了。他从前授课的时候,但凡遇到调皮的学生,就拿出来骗人家闻。记得一次刑部尚书钟克的弟弟钟伦被定了三天三夜。钟大人爱弟如命,来找先生理论,先生嫌他一张脸冷得像千年寒冰,给他下了‘千娇百媚生’。钟尚书断案的时候不住媚笑。刑部的几位大人告到基下那里,基下出面,先生才给了解药。镜先生就以这事为契机,让他去藏书楼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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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五章 书生夜杀燕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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