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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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和殿。
二皇子的洗三礼隆重而盛大，规仪虽未超过去岁嫡皇子的洗三，却也相差不远。
毕竟嫡皇子出生时不甚康健，皇后也怕隆重太过反而折福，当时特意求了圣上从简办理……
复杂琐碎的洗三流程中，伴随着收生姥姥一溜儿的吉祥话，婴儿受凉猛然啼哭的声音十分嘹亮，显见颇为健康。
众宗亲命妇暗地里不知作何想法，面上却也表露出或欣慰、或满意、或放松的神色——大周后继有人，可不让他们这些为人臣、为人妇者安心满意么？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再加上冬日的暖阳无法抵御寒气的侵袭，若是着凉生病可不是什么小事，洗三一结束，哭闹不休的二皇子便被抱离安抚，余下的事，办宴与赴宴的大人们才是主角。
高台之上两个主位，左边的位置空着，右边坐着一身朱红盘凤宫装、雍容华贵的王皇后，下首的第一桌，却是贵妃、良妃、淑妃、惠妃四人，剩下几个低位妃嫔又坐了另一桌，其余则是皇室宗亲与命妇贵女们的席位。
钟慧苏被安排与七个贵女坐在一起，她去得晚些，其他七人已经入席。见到她来，原本低声说话的几个姑娘齐齐住嘴，一时面面相觑。
打眼一瞧，似乎是她年纪最小？
钟慧苏微微蹙眉，随即略带歉意地笑道：“我来迟了，劳几位姐姐久等。”顿了顿，她干脆补充了一个自我介绍，“我是钟府的姑娘，行二，你们唤我‘慧苏’便是。”
临阳虽大，有资格入宫赴宴、又姓钟的人家，却只有丞相府，这一点众所周知。
“原来是钟家二姑娘……”隔座穿着绯色袄裙的姑娘率先接口，神色高傲而带着些许挑剔，“只听说钟家大姑娘是个四角俱全的，这二姑娘，倒是闻所未闻……”
话到此处忽然顿了顿，似乎被人打断一般，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黄衫小姑娘，略带不满地低唤了一声，“珍儿！”
“姐姐，别忘了这是宫宴！”黄衫小姑娘略有些无奈地劝了一句，见她轻哼一声不再多言，方才抬眸看向钟慧苏，略带歉意地道，“钟二姑娘，我们是慕容家的姑娘，我行三，你唤我‘惜珍’便是。这是我二姐姐，闺名‘惜瑜’。”
她直接报出“慕容”的复姓，显然也是暗藏了些小心机的。
钟家二姑娘……在此之前，临阳贵女中从未听闻这号人物，多半是庶出，在府中是否受宠尚未可知，如今既然带来赴宴，自然是做好了面对世人的准备。
若是她连慕容家都一无所知，那么，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没必要放在眼中了。
听她报出“慕容”的姓氏，钟慧苏心下了然，面上只恍然大悟一般，意味深长地道：“两位……慕容姑娘，原来……是中书令家的千金。”
慕容家勉强称得上书香世家，如今的家主慕容慎更是正二品的中书令，这出身，倒是有些自傲的资本，怪不得呢……
可惜，她并不喜欢太过自傲的人——没错，她能清晰感受到这姐妹俩的高傲。
虽然慕容惜珍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要和气不少，但是，她制止慕容惜瑜的原因，是因为场合不对，而不是觉得她姐姐出言不逊、冒犯了钟慧苏。
听她道出了“中书令”三个字，慕容两姐妹面色微变，对视一眼，眸中多了些许思量，再开口时，语气便也慎重不少。
“钟二姑娘，我姐姐性子纯粹，素来心直口快，方才若有冒犯，还请二姑娘见谅。”慕容惜珍微微垂眸，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为表歉意，惜珍今日便来引荐一下吧。”说罢，也不等她表态，直接一一介绍过去，将其他五人的身份都大致说了一遍，言简意赅，倒是不再如之前那般保留，却也不会透露太多。
这一桌的贵女泰半相识，今次并非初见，短暂的交流中依稀可见几分默契，只有钟慧苏与国子监何祭酒之女何雨珊是初次入宫赴宴，二人俱是一般年岁，前者尚且泰然，何雨珊却低眉垂眼略显局促，不怎么敢开口。
钟慧苏也保持沉默，却是因为全然陌生，一时相对无言。她之前基本不出门，与其他人并不相熟也是必然，虽然其中有一人十分面善，却是前世的交集，如今全不作数的。
贵女们面面相觑，短暂的静默过后，启和殿外忽然传来轻微的骚动，席上的气氛忽然“活”了起来，犹如一潭死水被山泉注入——其他六人相互对视几眼，互相交换着眼色，随后默契地看向殿门口，有人期待有人好奇，也有人恍然大悟一般露出笑意。
钟慧苏足不出户、消息闭塞，虽然感知到了她们明显的情绪，却不知她们如何交流，又究竟为何会是这样的情绪，一时有些茫然。
一身绀衣的年轻内侍微躬着身，不紧不慢地走入殿中，身后还跟着数个端着托盘的宫人。
眼见他越走越近，主位上的王皇后缓缓起身，其他妃嫔命妇连忙跟随起身，自然也有不少人认出了领头绀衣内侍的身份，下意识与同桌之人交换了眼色，一时俱是正色肃目，不敢出声。
“小的林宝盛，拜见皇后娘娘！”那绀衣内侍走至近前，恭敬地行了拜礼，身后的宫人也跟着行礼，却是小心翼翼，不敢让手中的托盘出现任何差错。
“快免礼罢。”王皇后面色温和地抬手，示意他免礼起身，而后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林总管前来，可是圣上有事吩咐？”
原来这自称“林宝盛”的年轻内侍，却是贴身伺候圣上的老奴，今上即位不久便封了大内总管，颇得圣上信重，便是皇后也得敬他一声“林总管”。
“圣上忙于朝事，无法与宴，特命小的前来通传口谕。”林宝盛拱手冲着紫宸殿的方向遥遥一礼，见皇后诸妃及命妇们都肃穆躬身，这才恭敬地宣传了口谕，
“宋氏皇族此辈排“明”，乃日月交辉之意。趁此吉日择字为名，嫡皇子赐名明佑，二皇子赐名明仕。魏妃诞育龙嗣有功，大赏……”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首饰摆件绸缎之名。
嫡皇子赐名明佑，二皇子赐名明仕。
钟慧苏微微躬身，低垂眉目，掩饰眸中的震惊。
她下意识猜测皇后的脸色与心情，或许也如她一般，满是难以置信？
且不说在二皇子的洗三宴上为嫡皇子赐名是什么奇怪的操作，单从取名用的字来讲，嫡皇子是“佑”，二皇子是“仕”，皇帝取名时寄予的期盼一听便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世的她可从未听过这一出！
嫡皇子去岁便已出生，却推迟到如今才取名，这已经很让人难受了，毕竟身体不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在二皇子的洗三宴上，同时为两位皇子赐名……
雍帝究竟是为了省事，还是为了挑拨皇后与魏妃的关系？
嫡皇子出生体弱，或许无法顺利长大，想来并不能让人放心，这才迟迟不曾取名；二皇子早产却健壮，哭声洪亮让人惊喜，才洗三便被赐名。
便是连终于有了名字的嫡皇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沾了二皇子的光……
这种鲜明的对比，换谁不膈应？
即便皇后足够理智，能够接受这种无可奈何，情感上也不能苟同，非得气个半死吧？
堂堂皇后之子，正室所出，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高贵血脉，如今倒是沾了庶出子的光，终于被亲爹赐名了！
事实上，王皇后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她原本还打算洗三宴上送魏妃一份大礼，将惠妃与魏妃的同盟关系直接割断，让惠妃受个教训的，结果圣上忽然下这么一道口谕……
即便她知道圣上对于皇儿身体的担忧，努力说服自己去理解圣上的决定，告诉自己这对她和皇儿有利无弊……
可情感上无法接受！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接受这个事实！
她是皇后，圣上发妻！
血脉高贵、母仪天下！
她的皇儿也流着天底下最为高贵的血脉，日后合该正位东宫、继承皇位！
如今却不被信任，连赐名都是沾了庶出子的光！
小小一个魏妃，出身低贱、一无是处，如今却是诞育有功、母凭子贵……
王皇后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端庄温和，将不断翻涌的怒意压入心底。
她勉强扬起嘴角，笑意却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眼底，语气也从温和变成了冷淡：“本宫替魏妃，多谢圣上厚赏。”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辛苦林总管走一趟了。今日是魏妃的大喜之时，本宫原想等圣上到来后，再送她一份大礼的。如今圣上无/暇分/身，不若请林总管稍等片刻……”
林宝盛闻言只笑着垂眼，恭敬地道：“辛苦可不敢当，请皇后吩咐。”
“倒是不必劳烦林总管。”王皇后却摇了摇头，侧首吩咐了一句，“梁姑姑，传本宫懿旨。”
“喏！”一身靛色宫装的女子不假思索地应诺，随即恭敬请出了一卷书好的懿旨，展开，宣读，“皇后令曰：魏妃诞育皇嗣有功，特擢至正二品，为德妃，择日迁入蕴德宫。望诸妃谨之慎之，一力效行，为皇家开枝散叶……”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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