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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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华七年八月初二，上吉。
正院里。
从寅初到卯正，整整一个多时辰的忙乱后，今日的主角终于按品大妆、高居于主位之上。
何氏作为一品诰命、丞相府女主人，却也只能陪坐在侧。
但她显然并不介意，反而满怀欣慰，看向钟慧芸的目光，心酸中又透着满足，一时竟是眼眶微湿、真情流露。
雍容华贵、端庄贤淑，才华横溢、智比男儿，这就是她的女儿！
她的芸儿，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这世间，只有那万民之主，才配得上她的女儿；也只有她聪慧灵秀、身具凤命的女儿，才配与天下之主并肩！
钟慧苏并未走近，只远远看了一眼，却觉那高居主位的钟慧芸，在某一瞬间与记忆中的德妃重合……
云髻高挽、珠玉满鬓，修眉凤眼、气韵初成，一身从二品妃位吉服，将稍嫌丰满的身体修饰得端庄大气，端坐主位受礼的样子，已初初有了身居高位者的贵气……
看得出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规矩特训，或许是浮躁之心逐渐沉淀，原本还有些心态失衡、情绪外露的钟慧芸开始变得内敛深沉，不会再让人轻易猜透。
不过，从二品与正二品，毕竟还是不同的，更何况初初及笄、尚且稚嫩的钟慧芸，与日后那个圣眷颇浓、内敛深沉的德妃，所差的可不只是年龄的距离。
虽然查探何氏身边可疑之人进展缓慢，但她并不着急。
时间还长着呢，只要一直盯着正院，总会有找出破绽的机会……
纸是包不住火的，但凡正院有所松懈，那就是机会。
如今钟慧芸入宫为妃已是必然，她并未想过阻止或者干涉，毕竟身份地位不相匹配，她着实力有不逮，不若先隐藏自身，寻找一击即中的时机。
有些东西，得到之后再失去，才会知晓有多珍贵，若是从未得到，便连其价值都一无所知，又岂会为此而难受怨愤、抓心挠肺，甚至因为错失而几欲吐血？
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她想让对方攀上高峰后，再被狠狠打下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隆重肃穆的册封仪式过后，钟慧芸端坐主位、接受丞相府诸人的肃拜礼，之后款款走出正堂，含泪拜别父母，在两个贴身侍女的服侍下，坐上迎接妃嫔入宫的肩舆，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禁宫而去。
全程钟慧苏面色淡淡，偶然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除了按照仆婢的言语提示行礼、再行礼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
之前出言讽刺、态度鲜明的钟慧芷，今日倒是不敢作妖，老老实实按规矩行礼，即便眼神不驯，却也只将不满、不服憋在心底，倒是让一直提着心的杏姨娘松了口气。
目送迎接惠妃入宫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中，没去理会钟慧芷阴阳怪气的酸言酸语，钟慧苏慢悠悠地走回木樨院，却听秦姨娘命人传话说，已经替她找了两个教习并一个女先生，俱是世家出身，让她过去见见。
两个教习并一个女先生？
钟慧苏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强行压下心头喜意，转身往秀英院走去。
世家出身的教习与女先生啊……
以秦姨娘的习性，若此事是丞相爹的手笔，她传话的时候多半会带一句，但是今日传话之人，却并未有只字片语提到相爷，那么……
……
秀英院。
秦姨娘果真给她找来了两个教习并一位女先生。
女先生姓王，闺名妍婉，据说是王家旁支，与名闻天下的王蕴贞大家同出一门。
她看着约莫二十来岁，容颜秀美风姿婉约，一身素淡却颇显风雅，唇角微弯似带笑弧，却板正面孔不苟言笑，显得整个人冷淡孤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至于两个教习，年纪比王先生稍长，却也不过二十六七，一个姓秦，一个姓朱，前者严肃、后者憨厚，容貌都很普通，名为仆婢，气度仪态却比寻常小家碧玉还强些，不愧是世家出身。
按她记忆中的进度来算，前十五年，她与秦家都毫无交集，秦姨娘也一直不曾告知钟慧苏她的出身，直到她被赐为瑞王侧妃后，某次在王妃的算计下与秦皎月对上……
区区一个庶女出身的侧妃，对上世家出身的郡王妃，如何能讨得了好？
即便她表面上颇受瑞王宠爱，即便她当时身怀有孕，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被斥、落胎、禁足，甚至因此“失宠”了好一阵子……
解除禁足后，她好不容易复宠，又被瑞王暗示回丞相府探听某个消息，得知此事的秦姨娘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终于忍不住告知了她出身秦家的事。
然而，秦家的态度从未改变，自始至终都未曾因为秦姨娘而给钟慧苏一个好脸，更别提与她站在一边……
而今生，她也没打算将秦家算作自己人，只是觉得，或许可以通过秦姨娘与秦家的关系，适当借力，让自己省事一点，也就是利益相关罢了。
这次秦姨娘替钟慧苏找来了女先生与两个教习，关于出身之事却并未透露一星半点，也不知是尚未下定决心、与秦家恢复往来，还是打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逐一展露……
钟慧苏愿意给她考虑的时间，毕竟是亲生母亲，逼得太紧未免不近人情。
面上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与疑惑，却并未追根究底，钟慧苏满脸坚定地道：“姨娘如此煞费苦心，女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望。”说罢，直接将这三人领回了木樨院。
日后这秦、朱二女便是她的教习嬷嬷，王先生则教她读书认字、书画辞赋罢。
前世的她体弱多病、直到虚岁十二亦不曾开蒙，偶尔有空才认几个字，能读个话本也就行了，精研书本知识却是极度耗费心神，一个不小心便危及性命，丞相爹与秦姨娘自然不敢放任她随意折腾，毕竟这于她而言，与“自杀”无异。
即便之后身体状况稍微转好，她读书认字的时间多了一些，却又被其他零散琐事分去泰半时间，即便与小才女残魂融/合后，她在诗文辞赋方面的资质从匠气变成了灵性，却也无法变成那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若无意外肯定比前世活得长久，耳聪目明的同时，还多了过目不忘之能，于诗文辞赋方面也已经“开窍”，若不好生开发利用，岂不浪费了这一番天赋机缘？
更何况，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有些东西学进心里、刻进脑子里，才是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之前她只跟秦姨娘只提了教习规矩的事，却忘了请她给自己请个先生，倒是有欠考虑，幸好秦姨娘举一反三，帮她找了个女先生回来……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三人水平如何，能否将她想学的教给她？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钟慧苏有意无意的放纵下，秦、朱两位嬷嬷却是大展身手，除去每日教导钟慧苏世家规矩外，还替她规整了一下木樨院的人手布置，顺带着将仆婢们也好生调/教一番，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已经初见成效。
两位嬷嬷规整人手的动静不小，称得上大刀阔斧，但木樨院早已被钟慧苏牢牢掌控，自然也没传出多少控制之外的消息，倒是对她们的手段颇为满意。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她之前虽然掌控住了木樨院，却也隔绝了院内人与外界的联系，不利于消息的流通，也没能将下仆们分门别类，充分发挥他们各自的作用……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如今两位嬷嬷一番动作，却是瞌睡时送来了枕头——一切恰到好处。
尝到甜头后，钟慧苏对秦、朱两位嬷嬷便多了几分倚重之意，在管理下人方面有了放权的念头。
之前她还想着若是这二人不可靠，便在“学”完规矩后将人遣回去，如今么……
还是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将她们留在身边罢。
至于女先生王妍婉，她只在丞相府住了六日，确认了她习字读书的进度，以及书画诗文方面的天赋后，终于答应收她为徒，而后布置了一堆作业，才匆匆忙忙离开临阳。
老实说，刚看到王先生留下的书单时，钟慧苏有点懵。《蒙书》、《弟子规》《千字文》之类启蒙认字书也就罢了，《论语》《礼记》《诗经》为何也在里面？
四书五经不是男子进学读书科举做官才用得上的么？
她之前答应将王先生一起留下，不外乎是为了打个基础，顺便铺垫一下，免得她突然识字了秦姨娘感到惊讶。
毕竟年仅十一的她就是个半文盲，很多只会说、会读，但完全不会写——古代的繁体字与她所认识的简体字差别挺大，要一一对照认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外人只能看到木樨院请了女先生教她读书习字，日后她在露出“有文化”的一面，旁人一回想，心中已经有了这事的印象，自然只会恍然大悟，而不会惊讶她究竟是何时开始识字的。
王妍婉出身信阳王家，虽是旁支，亦不如王蕴贞那般才名远扬、被尊称一声“大家”，却也颇有才气，否则也不会被秦姨娘请来做先生……
可是，按此时的世情，四书五经多半为男子所用，很多颇有才名的闺秀亦不曾通读，更别提了如指掌了，为何她会安排这么个书单给钟慧苏？
以钟慧苏的心性，当然不会认为世间女子不如男，但也没考虑过在这种大环境下非要与男子比肩，毕竟对抗世俗需要勇气、需要魄力，更需要实力，而她暂时都没有。
王妍婉在给她开蒙之后直接排上这些书单……究竟是心气太高，还是另有他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