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难为》雀猫

7、7

　　令狐美的扮相是单纯甜美的，他这样一笑，狡黠得特别像一只沙漠上跑出来的小狐狸，充满灵气。
　　但等门外江宣纹的脚步声传来，他立马重新变成乖巧认真的小女孩了，坐在茶几后面，牲畜无害的样子，还带着些许木讷。

　　江宣纹立在紧闭的厢房门前，忽然冷静了下来。
　　她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跑回来，对方显然是做好怎么对付她的准备，怎么会轻易就把解药给她！
　　静虚姑姑说对方没有害人之心，或许没有说错，但江宣纹肯定，对方有一颗整人之心！

　　想明白这点后，江宣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火急火燎地冲回来，就像一只自投罗网的傻虫子，对方就等着她回来呢，不然为什么这三个小屁孩这个时辰了还待在酒楼里不走？！

　　江宣纹盯着面前花纹复杂的菱格木门，哼地冷笑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里面趴在门上听动静的令狐符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对方的破门而入，而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禁讶然，还有失望。
　　可惜了他准备在门上面的茶壶，本来想淋这个嚣张的小子一头水的。

　　令狐美好奇地歪了一下头，“走了？”
　　“走了。真奇怪，他不要解药了？”令狐符甩着自己腰间的衣带，靠在墙上一脸迷惑。

　　令狐仕想了想，说道：“看来这位年少成名的江侍郎还是不能小瞧的。现在时辰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府了。”虽然还有些不安，但他们守株待兔的法子显然行不通。

　　令狐美一想到要回府就要被楚氏送到荀先生那边看病喝药，他就不太想回去，而且这座奢华的酒楼，在边疆大漠上是没有的，他对京都城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哥哥，我们再坐一会吧，我想看外面街上的花灯。”令狐美站起来，自己搬来长凳，放在窗前，然后爬上去，转头期待地看着令狐仕。
　　令狐仕对上他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就心软了，“那就看一小会儿。”
　　“谢谢哥哥！”令狐美甜甜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华灯初上的京都城很美，各大酒楼悬在屋檐下的灯笼宛如笼着一层红纱，映照在青石板上，街上行人渐少，气氛变得静谧安宁。
　　令狐美趴在窗户边沿，看得专心致志。

　　一路跟随而来的令狐府护卫中早已有人回去禀报这边的情况。
　　令狐祈刚刚面圣回来，楚氏连忙迎出去，眉间有担忧，说道：“美美他们还在外面没着家，刚才小顾回来汇报了他们的行踪，那三只还在蕉宴楼待着，不肯回来！”
　　令狐祈奔波了一天，一根弦始终绷着，现在好不容易面圣完，结果府里还有糟心事等着他，令狐祈胡子抖了抖，“这三只小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楚氏给他端来茶水，“阿仕在那边照看着，应该没事，就是天暗了，总得归家才是，老爷你派人去接他们回来吧。”

　　令狐祈撩起衣摆，坐在厅堂位置上，先缓了缓，“我刚见皇帝回来，先歇歇。”
　　楚氏立在他旁边，闻言伸手帮他揉了揉肩膀，也不敢细问宫里是什么情况。

　　令狐祈端着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享受了一会儿楚氏的柔荑按摩，才开口说道：“圣心已定，这赐婚是逃不了了。”
　　“美美还这么小……”楚氏的手一顿。
　　令狐祈眯了眯眼睛，“我何尝没有用这个理由搪塞，你猜陛下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朝里正好有个年龄与我们女儿相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早早订下，也是一段姻缘。好像我们美美嫁不出去一样！”令狐祈说得胡子又一抖一抖的。
　　“那是哪家的公子？如今在哪处任职？”楚氏按捺不住好奇心。
　　令狐祈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问上了！”
　　楚氏坐在他身边，“总要先摸个底。我知道，你已经决定真的把美美‘嫁’出去了。”
　　令狐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唯一可以让他安全留在京都的办法了。”

　　楚氏摸出帕巾，想起这个养在膝下十年的孩子，揩了揩眼角的眼泪，纵使千般不忍心，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令狐夫妇正感慨神伤中，门外的护卫禀报道：“将军，刑部江侍郎前来拜访，人已经在门外候着。”

　　令狐祈讶然，身子前倾，“江侍郎？”
　　楚氏不理解他为何这么惊讶，“我们回京，众所皆知，今日下午已经来了不少访客，老爷为何这般反应？”
　　令狐祈原本都脱了靴子，此刻他人已经弯腰，穿起靴子，“夫人，你快跟为夫一起去瞧瞧，他就是美美那个未来倒霉夫君！”
　　楚氏闻言，连忙也起身，“那得去瞧瞧！”

　　江宣纹忍耐着奇痒，在护卫带领下入了令狐府中。
　　这令狐府建得颇为疏阔，八方四稳，屋檐走廊皆是黑漆，稳重肃穆，跟男主人沙场作战的硬汉气质颇为符合。
　　等到了厅堂，令狐将军和他的夫人已经门口候着，目光齐齐落在江宣纹身上。

　　灯光昏暗，照在江宣纹那张俊秀的脸庞上，鼻子高挺，侧脸弧度完美，英气逼人。楚氏心中忍不住叹道：好俊秀的少年，跟美美那张脸比起来都不相上下。
　　令狐祈则微微皱了眉，这年少成名的江侍郎，原来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给两个小孩赐婚，简直跟过家家一样！皇帝想出这个馊主意来，也真是太把姻缘当儿戏了！

　　江宣纹立在庭院，先行了个礼，“刑部侍郎江宣文，见过将军，见过将军夫人。”
　　她说完后，坦然与两位长辈对视，然后感觉气氛有些古怪。

　　这令狐夫妇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窝里的小狗子一样，充满怜惜。

　　楚氏先迈步走过来，立在江宣纹身前，又细细看了看她，然后说道：“宣文，你见过我家美美了吧？以后这孩子就要交给你，多照顾了！”

　　江宣纹此刻忽然听到第一次见面的将军夫人如此自来熟地唤自己名，她的心抖了一下。
　　这……这是表示令狐夫妇同意皇帝赐婚了？这也太快太顺从了吧！

　　令狐祈在一旁低低咳嗽了一声，“宣文，我今日面圣，陛下已经赐婚一事都说了，他说你无异议，我们将军府也无异议，今日你登门拜访，怕是也为这事而来。我和夫人对你都很满意。”

　　江宣纹：？？？

　　受到太大刺激和冲击，江宣纹此刻甚至都忘记了身上的痒。

　　令狐祈又一脸沉稳地开口说道：“我们家美美现在身量未足，还是个孩子，挑个良辰吉日成婚可以，圆房的日子，还得劳烦江侍郎耐心等等，等他长大了，再挑个日子行周公之礼，如何？”
　　楚氏在一旁附和道：“这是我和美美阿爹唯一的要求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宣文，你应该可以谅解的吧。”

　　江宣纹：呃……

　　所以这都是谈到洞房花烛夜了吗？！

　　事情发展之迅猛，令江宣纹有些风中凌乱。

　　楚氏见未来“女婿”呆立在原地不动，知道吓到他了，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恐怕之后这位江侍郎要面对的惊吓更多！
　　所以称他是倒霉夫君，确实也不为过。楚氏又怜惜地看了江宣纹一眼。

　　江宣纹顺了顺思绪，终于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真实目的，“将军，赐婚之事容后再谈。今日我登门拜访，是因为令郎和令嫒白日在蕉宴楼，与我闹了小小的不愉快，令嫒或许还是孩子心性，妨碍了我公务不说，竟在我身上做了些手脚。”
　　江宣纹挽起衣袖，伸出手腕，上面已然是斑斑红点。

　　楚氏看了一眼，立刻便知道这确实是美美的杰作。府中荀先生为了令狐美防身，给了他很多千奇百怪的药方，令狐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自己按照药方都一一做了出来。

　　只是楚氏没有想到，美美做出来的药粉，第一个用在的人竟然是他未来夫君，这缘分真的是……楚氏又怜惜地看了江宣纹一眼，要是他知道自己娶了个男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不过本来就是赐婚，两个孩子都身不由己，这段姻缘本身就存在问题，所以多了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在话下了。

　　楚氏心思复杂，一时竟然忘记了该怎么回应江宣纹的控诉。

　　令狐祈已经听了护卫的禀报，知道他们在蕉宴楼有过冲突。这个江侍郎举止着实有些怪异，看样子是对赐婚不满，并非皇帝口中的无异议。
　　令狐祈眯了眯眼睛，这位江侍郎家世简单，没有庞大复杂的家族，朝堂中利益瓜葛也鲜少，又是皇帝面前的心腹红人，确实是最合适的赐婚对象。
　　“宣文，既然你和美美要成婚，她就是你准媳妇。她这般淘气，这事儿就交给你管教了。还要麻烦你去蕉宴楼，帮我们把她接回来。要是她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出夫君的威严来，我和夫人完全没有异议！”令狐祈一脸诚恳，做出完全将女儿交给江宣纹的姿态。

　　江宣纹今日受到的刺激已经太多，现在仍然有种想捂中心口吐血的冲动。

　　楚氏又在旁边一脸诚恳地说道：“美美孩子心性，很是调皮，宣文你好好管教便是，我和老爷很看好你的能力。”

　　江宣纹：什么能力？带小屁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