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难为》雀猫

15、15

　　宫城巍峨，下朝的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宫门口等候的家仆纷纷迎接自家大人。江宣纹远远的就看到了陆探抱着一把剑，高高大大地杵在杨柳树下。
　　他混迹在一堆中老年马车夫群里，气质出众，那张冷脸尤其瞩目。

　　平日陆探鲜少会履行一个属下应尽的职责来接自己上司江宣纹回衙门，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等候，应当是有事要报。
　　江宣纹迈步朝他走去，陆探也在人群里寻到了她，放下手，准备等她过来。

　　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江宣纹被人拦住了。

　　她收拢衣袖，看着面前眉眼峻刻的少卿柳桢，“柳少卿，何事？”
　　“江侍郎，本官知道近日你们刑部在办案，都是为圣上做事，你们尽心尽责，本官无异议，只是本官岳丈范老丞相为其爱女抱不平，心衔私怨，还望江侍郎不要受其恩威并施，冤枉了本官。”柳桢眼睛眯了眯，出言警告，“还有你们刑部近日行事未免过于猖狂，圣上恩准将此案交给你们办理，可不意味着你们便能够依仗圣上胡作非为，不将大理寺放在眼里。”
　　江宣纹彬彬有礼，双手作揖，“不敢，不敢，小官为圣上办事，为百姓办事，定当尽心尽力，秉公处理，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柳桢见他打起官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料想也是查不出什么，他拦住江宣纹，只是想先警告一下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官，让他知道官场可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混迹的。

　　江宣纹立在原地，望着离去的柳桢，看来自己也要加快调查速度，免得这个柳桢出手销毁那份藏在大理寺的卷宗。

　　陆探见人走了，方才过来，问道：“受威胁了？”眉毛还挑了一下，不知是真关心还是纯粹的幸灾乐祸。
　　江宣纹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摇摇头，“我们先回衙门，你把你那边的情况汇报过来。”
　　回到衙门，确定四周安全之后，陆探才正色说道：“江侍郎，我已经派人去打探，那大理寺闭门时间有规定，夜间羽林卫守护，寻常人等要潜入几乎不可能，况且我们当真要冒大不韪去干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陆探冷眉皱起，并不太赞同江宣纹的做法，毕竟他们身为刑部官员，岂能守法犯法，去盗取政府机密文书。
　　江宣纹顿足，“若无法做到万无一失，这个计划可以暂时搁浅，之后再做打算。少卿府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陆探说道：“今日正好那少卿小姐出门，去将军府拜访，江侍郎可以见她一面了。”
　　“那我们这就去将军府一趟。”江宣纹打算先回自己府邸一趟，换上寻常衣装再去。
　　陆探依言而去。

　　将军府里，这是令狐美第一次做庄开花宴，楚氏一手操办，也是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毕竟今后令狐美就要独自在京都城生存，而近两三年他大概还是只能顶着女儿身过活，所以如何在京都贵女圈里扎根生存就是一个紧要问题。
　　楚氏想得忧心忡忡，当事人却没心没肺，完全不放在心上。

　　令狐仕跟着父亲出门办事，令狐符就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空闲，所以他听说家中要邀请少卿府的姑娘来作客，特意不出门，守在家里看美人。
　　“二哥，你还记得你那个在江南山庄里认识的小姐姐吗？”令狐美趴在窗边，看着斜躺在吊椅上看话本的风流少年郎。
　　令狐符嘴里含着一枚糖渍话梅，长发散下，神情散漫，“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早就忘记了。”
　　“阿娘又提起你这桩事了，她让我别学你，差点给家里撩回一个小姑娘。”令狐美爬过窗户，到了他身边，“二哥，你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撩的？”
　　令狐符嘴里的话梅吐了出来，他扫了旁边的小不点一眼，“美美，你不要学坏了。等你恢复男儿身，哥哥就当你去见识见识，现在么，还不是时候，你乖乖当你的小姑娘，好不啦？”
　　令狐符伸手掐了掐令狐美的小脸蛋，“哎呀，真不想你长大，长大肯定就没有这么漂亮了。”
　　令狐美一脸颓败，把他的爪子拿开，皱眉，“你又非礼我。”
　　“噗。”这次令狐符嘴里刚塞进去的话梅直接飞了出去，飞到了门外。

　　院子里，刚刚到来的楚氏眼睁睁看着那颗湿漉漉的话梅滚到自己绣鞋边上，然后怒火冲天，“哪个臭小子乱吐东西，没教养，滚出来！”
　　噼里啪啦，屋檐上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紧接着滚过一道身影，令狐符飞檐走壁，溜之大吉也。
　　楚氏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又气又笑，“你能逃到哪里去，真是的，回头再找你算账。”她看到令狐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时也没了心思去管教顽劣的令狐符。
　　“美美，你二哥刚才跟你说什么了，不要听这小子的话，他跟江湖上那些浪荡子学坏了，一肚子花花心肠，真是的。”楚氏唯一欣慰的是大儿子令狐仕还算根正红苗，继承了他爹的一身正气，后来二儿子在自己疏忽下不知不觉中歪掉了，楚氏吸取教训，不能让现在还是璞玉的令狐美重蹈他二哥覆辙了，所以楚氏对令狐美可谓严加看管，点滴教导。
　　令狐美揉了揉自己脸蛋，“二哥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又捏了我的脸。”他一脸无辜纯真地说道，然后看楚氏的反应。

　　楚氏“哎呦”一声，朝着令狐符逃走的方向瞪了瞪，“等娘晚上再罚他！”
　　令狐美赞同地点点头。

　　此时将军府后门，江宣纹一袭不打眼的灰衫，寻常百姓装扮，她依照与令狐美的约定，在后门慢扣三下急扣一下，片刻后一位小厮果然来开门，先探出一个头来，见到来人，露出热情的笑，“您来了，我们家小姐已经在后院赏花了，我这就悄悄带您过去。”
　　江宣纹淡定地点点头，跟在他后面，入了将军府后院。

　　院子里浓荫遍地，青藤漫长，几位侍女围在一处闲话，好不热闹。
　　江宣纹到了一株梧桐树下，看到不远处的令狐美，便让小厮先退下了。那小厮早就得了令狐美的嘱咐，因此依言回去继续守门。

　　紫藤萝开满枝头，沉甸甸地坠下。花萝下立着一道纤娜身影，柳明雪依旧是素装打扮，安安静静，像入画了般，没有多少生气。
　　江宣纹看着这纸片人儿一样的柳家小姐，知道她一定是受了不少苦。

　　柳明雪是被令狐美带到这里来的，转眼却不见了主人家，她心中不安，侍女却让她在此等候，不要乱走。
　　因此柳明雪只能留在原地，此时才发现跟随自己一同过来的陆娇也不见了。她怕陆娇惹了什么事给自己添麻烦，转身便要去寻人，却猛地对上了后面一双沉静如墨的眼睛。

　　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立着一位模样俊秀的少年郎。

　　柳明雪匆匆看了对方的脸，不敢再看，心中大乱，不知令狐小姐究竟是何意，竟然安排自己与一位陌生儿郎相见。她实在是被王氏弄得怕了，面庞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此时绝对不能与他对话，柳明雪决定视而不见地逃离这个古怪之地。

　　此时不远处的梧桐树上，令狐美和令狐符两个人正趴在树枝上，聚精会神地观摩着。
　　令狐符用胳膊肘碰了碰令狐美，“你这是给你夫君找红颜知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还是为你自己找的？”
　　令狐美看得正起劲，朝他做了个噤音的动作，“好好看。”
　　令狐符还没有看到那柳家小姐的脸，只看到她薄柳一样的背影，意兴阑珊，“眼光太差了你们。”

　　江宣纹见柳明雪要逃，连忙伸手，对方激烈挣开，江宣纹才知不妥，又连忙收回，急忙解释道：“我是为你母亲之死而来，柳小姐切勿惊惶！”
　　柳明雪蓦然驻足，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平民打扮的少年，因为提起母亲，她眼圈红了起来，“你是？”
　　“我是刑部江侍郎，此次负责调查你母亲死因，乃受你外祖父之托。”江宣纹安抚她的情绪，“所以你不必慌乱。”
　　柳明雪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忍不住长泪流下，“外公终究没有坐视不理，要为母亲做主了。”
　　江宣纹默默地递过去一方丝帕，打算等她平缓情绪再说正事。

　　隔得太远，令狐兄弟俩都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柳明雪忽然落泪，江侍郎递帕拭泪，他们瞧得一清二楚，两人惊得齐齐往后微仰，又长长“噢”了一声。
　　“真是感人，久别重逢，还君明珠双泪垂，大概就是这样吧。”
　　令狐美长叹一声，“我成坏蛋了。”
　　令狐符拍拍他的脑袋，“情势所迫，怪不得你，要怪就怪乱点鸳鸯的小皇帝。”

　　柳明雪没有接丝帕，而是用了自己的。她怕惹了是非，因此努力与江侍郎保持距离，虽然知道他是为办案而来。
　　她平缓情绪之后，跟随江宣纹走到紫藤花萝深处，随着走动，脸庞如清水出芙蓉，渐渐地出现在了梧桐树那边。

　　令狐符瞥了一眼，然后手一顿，嗓子像被突然堵进一枚桃核般凝塞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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