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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烤玉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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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麒麟。
书上曾有关于此兽的记载,性格暴戾,天生神力,十分凶残。原是祝融那一支的神兽,天下只有这么一个,早就没了踪迹,只活在了书页里。
而此时,这个凶残暴戾的赤焰麒麟,微微张口,吐出一朵小火苗,慢悠悠地浮在空中,似乎有什么在下面托着那火苗一般。
花棠棠摸摸它,夸奖了一声好阿毛,兴高采烈地把那玉米架在火上烤。过了半分钟,又从赤焰麒麟身上挂着的包里掏出来酱料,在玉米上涂抹均匀,再架上去接着烤。
而赤焰麒麟,就乖乖地窝在花棠棠脚边,他微眯双眼,转头往宁久微站着的地方看过来。
宁久微站直了身体。
微风过,吹乱了他脚下的一棵小草,草的边缘已经泛了焦黄,中间还是绿的。天空湛蓝,蓝的像是一汪湖水。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一时间,与那个身穿青衣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赤焰麒麟抖了抖身上的毛。
他低下了头,拿嘴巴拱拱花棠棠的腰,示意她去看;花棠棠把玉米翻了个面,摸摸他脑袋,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宁久微。
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阿毛藏在自己身后:“这个,阿毛不是妖怪哦,是神兽!你看他虽然个头大了点,长相凶了点,其实他很温柔的哦。”
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阿毛偏偏头,露出了头顶,别着的一枚小蝴蝶结。
“……”
这就是传说中的凶猛神兽?
宁久微觉得自己的视觉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其实,他自然是管不到阿毛的——像赤焰麒麟这个级别的神兽,恐怕他整个师门集合在一起,也对付不过。
先前的师尊们也淳淳教导:打不过,咱就跑,别硬扛硬。弄得鱼死网破,对谁也不好。
宁久微踏步走了过来,赤焰麒麟似乎有些害怕他,把身体往花棠棠后面藏了藏。
“赤焰麒麟的确不是妖,也不归我们管,”宁久微接过玉米,继续在那火上烤:“我是过来帮忙烤玉米的。”
花棠棠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我就说嘛,你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人。”
宁久微笑笑,不接话。
玉米很快就烤好了,献宝似的,花棠棠取出调料瓶,在上面又洒了一层,骄傲地说:“这可是我的独家秘制酱料,你尝尝看,超级棒的!”
玉米还是烫的,这赤炎麒麟吐的是三昧真火,原杀伤力极大,且风吹不动,水浇不灭,如今却被花棠棠拿来烤东西吃。
而且烤的意外地香。
上面已经刷过两层酱料了,最后洒了些粉末,闻着似乎是孜然,还有椒盐的气味,还有些红色的辣椒粉。
宁久微吹了吹,咬了一口。
排骨酱的味道,最先在嘴里炸开,还有些豆子的清香;无论是孜然,还是椒盐,都配的恰到好处,连那辣度,也控制的极好,既能刺激到味蕾,又不过分招惹。最令人回味无穷的,是里面的玉米粒,这个玉米是稍微有些熟了的,嚼下去是本身的香甜,同排骨酱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却也不犯冲。
这根还未吃完,花棠棠递了第二根过来——
第二根外面裹着的是黄油,奶酪碎,还有芝麻,香甜可口,是与第一根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味。这一根玉米也是挑选的嫩的,颜色也要浅,外面烤的有焦香,里面的玉米粒咬开,清甜的汁水裂开,安抚着每一个焦躁不安的味蕾。
宁久微问:“你怎么不吃?”
花棠棠一边往新鲜玉米上刷酱一边说:“啊,我上午吃的那些就够了,现在不饿。”
——他想到了上午时那些蛋挞和蛋糕。
看来她的胃并不算是无底洞嘛。
宁久微一口气把花棠棠烤的玉米全都吃光了。
花棠棠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宁久微,他吃的开心,她看着就开心。
这让她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吃过了烤玉米,两个人活动活动身体,阿毛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是个沉默的少年,黑头发黑眼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单薄的t恤和拖鞋,背着书包。
很像普通的初中生。
……如果忽略掉他后脑勺绑着蝴蝶结的那个小揪揪的话。
但没走两步,宁久微就发现了阿毛不说话的原因——地上长了些蒲公英,那些毛绒绒的小种子在努力地迎风吹,正好吹到阿毛鼻子旁边,他重重打了个喷嚏,从嘴里跳出来两簇小火苗。
阿毛赶忙伸手掐灭。
花棠棠在一旁解释:“阿毛脑袋之前被撞到了,他现在都不会控制住体内的火了,只能尽量不开口。”
宁久微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杨福的家就在村子的边上,离柿子林很近,院子倒挺大,屋子就那么三间,瓦片倒是盖的齐整。
还未走过去,里面走出来一个扎着两根马尾辫的小姑娘,脸颊被风吹的都皴了,两块苹果红,手指也不是很干净——明明还是个小女孩,指头上却布满了茧。
她端了一盆水,泼在了门外的柿子树下。
脚上是一双拖鞋,边缘处都断开了,是用粗线歪歪扭扭缝上的,鞋子很大,她的脚却很小,脚面都被遮住了,后面拖着长长的一截。
脚趾头也在外面露着,冻的发红。
小姑娘是见过宁久微的,她先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警、察叔叔好”,目光瞥到陌生的花棠棠,戒备一样,把手里那晒褪色的塑料盆往身后藏了藏:“你们先进来吧,我去叫妈妈出来。”
她主动地把大门打开,一瘸一拐地进去了,露出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绿油油的叶子,粗壮的枝干。上面结满了黄橙橙的柿子,面向太阳的一面,已经晒得发红,摘下来和苹果放上一两天,就可以直接开吃了。
花棠棠眼光闪闪地望着柿子,预备着等下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买些回去。
她最近有些馋柿子。
宁久微小声对她说:“这就是杨福的独女,名字叫杨招弟。”
“你们人类起名字都这么想当然化的吗?”花棠棠挠挠头:“难道叫招弟就一定会招来弟弟吗?”
“也许吧,”宁久微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名字大概都代表了起名人的愿望吧,不过也只是愿望罢了。”
花棠棠表示听不懂:“自己的愿望,应该自己去实现啊,为啥非得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呢?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逼迫孩子去做呢?”
说话间,门帘一动,里面露出苍白的一张脸,杨福的妻子宋宝眼睛还是肿的,声音嘶哑:“客人请进来坐吧,院子里冷,别冻着了。”
她身上穿着小薄袄,头发蓬乱,嘴唇是干裂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进了屋,两人只觉眼前一黑。
这房子是老式的,前面一个大窗,后面墙上一小窗,窗玻璃都蒙上了尘,也没人擦拭,把门一关,更是光线昏暗。
宋宝一边咳,一边叫着她女儿的名字:“招弟,快,给客人烧水去。”
杨招弟正抹着桌子呢,闻言,立刻把抹布搭在桌子腿中间的横木上,自己抱着那个外壳黑乎乎的铁水壶,就要往外走。
大概是走的快了些,经过花棠棠身边时,她左脚的拖鞋掉了下来,连忙又退回来穿上。这一来一走,花棠棠闻到了人类的血腥味。
很淡,稍微不注意就能够忽略掉。
那血腥味的来源,是杨招弟的左腿。
宋宝人病恹恹的,说话也没有力气:“我家那口子死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往下过呦……可惜他了,一辈子卖力气,累死累活的,也没攒下几个家底,全给我看病买药吃了……唉,我连个男娃也没给他留下来,他这算是绝了后喽……”
都不用两人开口,宋宝就愁眉苦脸地诉起了苦,大概是杨福的死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她如今面色灰败,全然无活下去的动力。终日在床上卧着,也没人过来走动,她好不容易捉住了人,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句话,什么“绝了后”啦,说自己也成了杨家的罪人。
花棠棠宽慰她:“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不是还有招弟么?你看她,又机灵又乖巧,不比调皮捣蛋的儿子强多了么?”
听了她的话,宋宝似乎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她依旧垂着头,用手扣着椅子上面的一块缺口:“说到底,也是个女娃子,没什么用。大了也就该走了,留也留不住。”
花棠棠哑口无言。
她未曾想过,这么几千年过去了,这里人的思想,竟然没有一点长进。
宁久微冲她微微地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劝。
他上次来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女人,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杨招弟再次腿脚不平的走了进来,宋宝骂她:“水呢?水都没烧开,你这个赔钱货进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