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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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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乃凉国第二大城,仅次首都梁京。
这日午后,冉阳与从致经牛行街到了一处药铺,店名:有心药铺。自昨夜起,从致的身子忽冷忽热,皮上发汗,头痛兼口渴,是温病的预兆。
怕她半路发病,冉阳更换行程,绕路前往开封城。大夫把过脉,开了药方,并暗地与他提醒:夫人是风热表症,兼身子虚弱,要多休息,勿劳累。尤房/事不可放纵。
阿阳先是一愕,继而耳根一热,余光轻轻瞄了眼坐在窗边的白衣女子。她偏首望向窗外,一街的热闹景象牵着她的目光。
简洁的妇人髻一挽,露出一截细嫩的脖。午阳一洒如凝脂美玉,让人恨不得触摸一把她的细润。
她不露脸容,反倒更吸引。一路上多少男女皆被她的清贵和优雅勾住了目光,偏本人却毫不在意。
冉阳此时有些后悔替她挽髻。
两人在外行走,共乘一骑,同居一室,只能谎称是夫妇。只是她那姑娘家的装扮,已有几人质疑他俩的关系。
因此入城前,他执梳替她挽髻,掌心中的乌发又滑又细,几下来回,也难以挽起,他解下自己的束发带缠住她的发方能简单地结下一髻。
两人出了药铺,一转入汴河大街方向,小道两旁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从致自小养在深闺,甚少上街,虽头仍隐隐作痛,却被眼前热闹的市集牵住的目光。
她扯住冉阳的衣袖,走入了热闹的人群中。
开封罗城外城设九厢十四坊,住宅与商铺临街混杂而建。
从致只是看不买。
人实在太多了,冉阳不得不将她圈入怀内,不让旁人碰撞到她。忽地,从致脚一住,停在街角一名小姑娘的摊位前。
她弯身,蹲下。
小摊仅是用一张麻布铺于地上,占地一臂之宽,大多是女儿家的玩意,手帕,腰带,发带,银簪,木钗及一些小饰品。
摊主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脸儿圆圆,模样又俏又机灵,一瞧有客上门,忙笑道:“夫人瞧瞧有啥喜欢的。瞧你这么美,给你打个折啊!”
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让人无法讨厌。
从致回道:“我蒙了脸,小姑娘从哪看出多美呀?”
“哎哟,哎哟……夫人您可就不懂啦!人美分很多种,有人是脸蛋美,有人是心灵美,有人是身段美。”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上下打量了客人一圈,又笑道:“夫人虽然瞧不见脸容,但身段美,还光顾我这小摊子肯定有心灵美。夫人独占了两样,你不美,谁美呀?”
呵呵……
真是嘴甜的娃。
从致探手一扯,抽出一条发带。发带以清嫩的绿为底色,面绣上几朵撒金碧桃,白中带红,红中带白,绣工精细,料子上乘。只可惜——
“发带虽好,可惜是旧物,怕夫人要嫌弃。不如这一条吧!”小姑娘忙捡了一条浅红的发带递上,红带上还绣着几朵白梅,艳而不俗,颇适合一身白衣的从致。
这小姑娘眼光不俗。
但从致却握住那旧发带不放。
常人或许不知,但她与阿南是多年好友。她贴身的私物,又焉会认不出。发带上的样式是她亲手所描,再请绣娘绣上,是她送予好友的小礼物。
为何会落在街边的摊贩售卖?
“我都要了。”
恰好给自己碰上了,怎许阿南的私物流落在外。
小姑娘一听,乐得一张圆脸都堆满了笑意,主动降价给她。从致却说:“不必。我们冉爷啥都缺,就不缺银两。”
“哎哟,夫人您这就不对啦!坑外人可,怎可坑自家相公呀!”小姑娘一眼就喜欢这位贵气的夫人,不禁出言提醒。
从致淡淡地回道:“谁知是一日相公,还是一生相公。”
呃……
小姑娘听懵。
这相公不都是一生一世吗?
眼前这位爷又高又壮,霸气十足,脸嘛是严肃了些,倒也是条汉子。两人一钢一柔,倒也蛮相配的。
冉相公闻言也不恼,径直拿出碎银丢给小姑娘。
经朱画凤一搅,她已经懒得掩藏要杀他的心思。两人是对立关系,他掳她在前,她欲杀他在后,本也合常理。
只是他无法对她狠。
见她不起身,他问:“还有什么喜欢的?”
难得她主动买些饰物,他又怎会不许呢!
从致摇首,黑睫一扬,伸出一只小手,轻声道:“我腿麻了!”
冉爷严肃的脸庞一舒,墨黑的眸子闪着光亮,一脸柔情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子,不禁抿唇一笑。
他握住那只小手,小心将她扶起。
此时摊主小姑娘笑着与从致说:“夫人,不管是一日,还是一生。相公就是相公呀!我瞧这大爷对您好,夫人可要珍惜哦!”
说罢,又拿出钱袋对冉阳说:“大爷请等一会,银两多了,要找零。”
冉阳却扶着从致已走了几步,听小姑娘唤他,他扬声回道:“不必找了。”这是赏她那句好话的。
连小姑娘都瞧见他对她好,偏偏本人却杀意未减。唉!
小姑娘乐呵呵地收起钱,整理摊位,发现一条雅白的手帕隐在其间,拿起来一瞧,角落绣着一枝梅枝,劲瘦的梅枝细而长,只在最顶处描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
好傲呀!
真像刚才的那位夫人。
该不会是她不小心丢下的吧!
她踮起脚跟,东张西望,早已不见了那对古怪的夫妇。不过今日赚了钱,早些收摊,顺路给南哥打点酒。嘿嘿!
从致虽有兴趣,但身体吃不消,双脚虚浮,汗如雨下。冉阳不许她任性,强行将她带回福又来客栈第二十一号分店。
她迷迷糊糊中仿佛见到好友于桃花林中舞动,一袭雅黄的衣衫就像是采花的蝶儿,而她上前想拉住,她一惊便飞走了。
阿南……
好友查无音讯。
替身郁青身披嫁衣,坐于内室的榻前,借着烛光,拨算盘的小手未停,桌上的账册堆高,而她聚精会神。
陈帛从外走来,唤了声:“姑娘!”
郁青头也不抬地应道:“怎了?是没热水吗?”
行行走走几日,虽在马车内,但也沾了风尘,趁今夜天气回暖,她想淋浴便唤陈帛请店家烧一桶热水。
“姑娘,金护卫求见。”
算盘上的小手一住,眉头一皱,忙答:“快请!”金护卫应当陪着九势楼的人去救姑娘,怎会来此?
金护卫的影子落在屏风处显得异常高大。
“出变化了?”郁青问。
金护卫答:“九势楼楼主有信,请姑娘先阅。”说罢,将信交给陈帛,再由她入内递给郁青。
一展书信。
郁公子启:
日前公子所提之任务,九势楼已派人查清是何人所为。浩阳剑冉阳武功深不可测,便是九势楼九人全出,也无法完成任务。恕九势楼无能,请郁公子另请高明。
九势楼:刹笔。
手中的信因某人的怒火卷成一团。
郁青恼问:“九势楼当真不接任务?”
“是。楼主说那人武功太高,他们不是敌手,便是接了,也完成不任务,盼姑娘另请高人。”金护卫直言。
可恶!
阿阳到底是谁?
如果九势楼都不敢接手,那么放眼江湖有谁能救姑娘……眼眸转呀转,忽地忆起还有那么一个人。
恐怕就只剩下他了。
只是他老人家还在气头上,不知会不会出手相助?
现下情况危急,也顾不了。
郁青将信团丢进火炉,再问:“还有事吗?”
“呃……梁京城的林护卫传信。让属下和告之姑娘。最近朱府暗地访寻名医,怕是朱家人患重疾。”
哦!
朱敏讷这狗官家里出事了?
此时她没有精力去理会。“我知道了。让林护卫继续监视朱府,辛苦他了!”略顿,她又言:“金护卫稍等一会。我着一信,你马上赶回邺城……”
同时,已回春的西府易家。
汇洋楼内,入夜灯火通明,寒仲秋立于案前,眉头紧皱,抿唇不语。而那脸如冠玉的青年,一改休闲之姿,轻轻敲着桌面。
叩,叩,叩……
声声如雷敲得人,心惊胆跳。
他问:“那姓郁的,跟易家有何仇恨?为何三翻两次来抢易家的生意。他不是经营布料为主吗?怎有空插手粮食?”
提起这名商场新对手,易河便无法冷静。听闻郁青相当年轻,脑袋瓜子非常好使,做什么都稳赚不赔。
短短四,五年间已在凉国商界立下扎实的根基。只是郁青在北,他在南,两人经营有异,无利益牵引,只听闻过对方的名号,不曾会面。
私怨从何论起?
但若无私怨他谁不抢,偏爱抢易家的生意?
这次春季粮食未收,已让易家足足损了全年总收入的一成利润。这一成利润可养活凉国民众一年呀!
易河不恼火,才怪。
仇嘛!
真谈不上,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易家主人。
寒仲秋心想,却不敢言明,怕火上加油,让某人夜不能寐。
“啪”地一声。
易河起身,走到窗边任寒风吹拂,吹走满脸怒火,他咬牙道:“郁青这小子,别让爷碰上,教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