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又名腐草化萤）》流纱微渺

9、九

　　黎元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九点了，他揉了揉头，从床上下来，整个屋子都巡视一遍，只看到了餐厅桌子上的早餐，没有看到宋荣轩的人影。
　　黎元拿起桌子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宋荣轩去上班了。
　　黎元吃完早餐，收拾干净屋子，回到了卧室找出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和书包，他飞快的把衣服装进书包，又把自己的小日记本放到书包的夹层里，才拉上了书包拉链。黎元的那个小箱子在警察去收浩哥房子的时候就拿回来了。黎元要走了，他觉得带着一大箱子书太不方便，于是决定暂时寄存在宋荣轩这里。
　　黎元背上书包，走出卧室，想了想，又去书房拿了一张纸和一根笔写道“哥，我要走了。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继续打扰下去，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好好生活下去，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接的。还有，哥，等身份证可以拿了我自己去拿就行，你不用担心。哥，对不起，不能亲口和你说再见。谢谢你，哥”
　　黎元写完，拿着纸打量了一下，黎元几乎没上过学，他认识的字都是积年累月跟着好多人学会的，所以他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像个小学生，他不满的叹了口气，将纸放在餐桌上，又抬头环视了房子一圈，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黎元走出楼，被冷风吹的哆嗦了一下，黎元想，过的真快呀，已经冬天了。黎元裹紧外套，咬咬牙，抬脚走了出去。
　　黎元背着自己的书包，在街上晃荡了一天，他只有两千块钱，其中一千五还是很长时间之前宋荣轩给他的，他不能去租房，只能先去找工作。
　　下午五点的时候，黎元终于在一家土豆粉店找到了一份做服务员的工作，包吃不包住，一个月两千块钱。黎元非常高兴的答应了老板明天来上班，哼着小调走出了店。
　　天已经快黑了，黎元肚子都点饿，风越来越大了，黎元的衣服有点薄，他使劲裹了裹衣服，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迎着冷风边走边嚼。
　　黎元觉得很开心，他有工作了，他马上就可以自己挣钱了，慢慢地，他会有钱租房子，他可能还会买一辆自行车或者小电瓶车。
　　天已经完全黑了。黎元路过一家自助银行，里面没有落脚的流浪汉，黎元飞快的跑了进去，把书包放在地上，靠着大玻璃坐了下来。
　　黎元掏出手机，没电了。不知道宋荣轩回到家看到他的纸条会不会生气，毕竟自己不说一声叫跑掉了。
　　黎元枕着自己的书包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外面是夜景里的霓虹，“真漂亮。”黎元想。黎元是开心的，他正在过着他的新生活，黎元相信，无论有多苦多难，自己一定会熬下去。
　　黎元觉得有点累，他带着自己对未来的憧憬，进去了梦乡。
　　宋荣轩提着一大兜菜打开家门，黎元爱吃茄子，他特地买了一大兜茄子，准备用茄子多给他做几个菜。
　　屋里很安静，好像没人，宋荣轩大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把菜拿到厨房，出来的时候，餐厅饭桌上的纸从他身边飘落，他捡起来，看了看。
　　宋荣轩使劲捏了捏手里的纸，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先拿出手机给黎元打电话，关机，又拔通了林展的手机。
　　“林展，黎元不见了”宋荣轩有些急切。
　　“不见了？咋回事啊？大活人还能丢了呀”林展不明所以
　　“他给我留了张纸条纸条走人了，他身上又没钱，这么冷的天他晚上住哪啊？”宋荣轩愤怒的说道“林展，你和裴晔你俩去给我找，叫上大师他们，照片一会儿我给你发过去。”
　　那边林展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荣轩就把电话挂了，林展骂了一句“丫的”就开始给他的狐朋狗友们打电话。
　　一夜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找到黎元。
　　三天过去了，宋荣轩没有找到黎元。
　　十天过去了，还是没找到黎元。
　　黎元的手机一直关机，一直关机。
　　黎元在小土豆粉店干的挺起劲，他白天在店里打工，晚上就去睡自助银行。黎元盘算着，等他干够一个月，他也许就可以试着找房子了。就是暂时没钱买手机了，黎元的手机丢了，他不知道是怎么丢的，就是莫名奇妙就丢了。
　　黎元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晕的，天越来越冷了，黎元猜测自己可能感冒了。他端着两锅土豆粉，摇摇晃晃的准备给客人送过去。
　　这时，一个脸上画着浓妆的胖女人冲着黎元走了过来，黎元想躲避一下的，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没让黎元躲开，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也不避让一下，就这样，两砂锅土豆粉全都洒了出来，黎元为了不让土豆粉洒到女人身上，有意识的把胳膊往回收，土豆粉的汤汁渗过衣服，还有一部分洒在了手上，黎元烫的撒了手，砂锅和盘子全掉在了地上。
　　女人身上只有一小片汤汁，但是她还是闹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黎元低着头不住的道歉。
　　女人破口大骂“你没长眼吗？你没长眼当什么服务员啊？你知道我这衣服多贵吗？你一个月工资都赔不起！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对不起，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黎元狼狈的低着头，白色外套上的褐色痕迹特别扎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黎元觉得头更晕了。
　　老板闻声跑来，向女人道了歉，女人依旧不依不饶“不行，道歉就行啦？你们这什么破店呐，赔钱，必须赔钱！开除他，这样的服务员你们要他干嘛！”
　　黎元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他觉得很愤怒，可他不敢发火，他不想丢掉这份工作，真的不想。
　　老板最终赔给了那个女人八百块钱，女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黎元下班后提心吊胆的站在老板面前，老板拿着一千块钱放在他面前“黎元呀，虽然今天那个女人是过分了些，但是错在你，对吧？”
　　黎元点点头，低声说“是，是我不小心”
　　老板叹口气“黎元呀，我不能留你啦，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走吧。”
　　黎元知道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他没接钱“谢谢您，不过不用了。”说完便迅速转身走出了土豆粉店。
　　外面下雪了。
　　雪片在各种各样的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发着光，路灯上，广告牌上，到处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毯，像是银丝编织成的一样。
　　黎元背着自己有些空的黑色书包，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低着头慢慢的走着。黎元觉得有点委屈，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却因为一个女人的无理取闹而没有了呢？黎元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要以被开除为代价。
　　黎元的头发涨的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他走到自助银行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黎元觉得自己也还是挺幸运的，这个自助银行竟然这么多天都没流浪汉来和他抢。
　　黎元挨着玻璃坐下，有雪花不时的撞到玻璃上，雪片反着银色的光，簌簌地。
　　黎元呆呆地看着雪花，他突然想，要是能一家人看雪，该是件多幸福多开心的事啊。黎元揉揉发酸的鼻子，有点想宋荣轩了。
　　黎元闭上了发涩的眼，头疼，头好疼。
　　林展今晚叫宋荣轩来“夜歌”聚会，夜歌是个酒吧，以前他们经常来。宋荣轩一直找不到黎元，心情烦闷的想吃人。
　　他本来想拒绝林展，但是突然想喝酒了，心情烦闷了，就想喝酒。
　　宋荣轩把车停到夜歌外面，突然想起来钱包里没有现金了，于是抬脚往最近的中国银行走去。
　　银行里似乎有个流浪汉，正躺在那里睡觉，宋荣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那个流浪汉似乎睡得很沉，宋荣轩进去都没有惊动他，宋荣轩心想“睡得这么熟，也不怕别人偷东西。”
　　宋荣轩取了钱准备往外走，路过流浪汉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流浪汉的脸埋在衣服里，身体蜷缩着，宋荣轩心里突然一跳“怎么这么像黎元？”
　　宋荣轩小心地走过去，轻轻地抬起了流浪汉的头，“黎元！”
　　宋荣轩的瞳孔猛的紧缩，心里颤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黎元，他又叫了一声“黎元”
　　黎元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紧皱着眉头。黎元的脸色有点发红，宋荣轩伸手摸摸黎元的额头，烫的。
　　宋荣轩心疼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他小心地打横抱起烧的有些昏迷的黎元，走出了银行，他顾不得和林展他们说一声，抱黎元上了车，就准备开车去医院。
　　宋荣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心疼，疼的他恨不得自己是黎元，恨不得是自己曾经经历黎元的人生，他搂过黎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狠狠的在黎元额头上亲了一口，他想拆开黎元的大脑，看看那颗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这么爱逞能。
　　黎元是在车快到医院的时候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宋荣轩的侧脸，宋荣轩皱着眉，似乎很着急，他以为是幻觉，于是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宋荣轩。
　　“哥？”黎元小心的叫了一声。
　　宋荣轩低下头一看，黎元醒了，他连忙停下车，把黎元扶正，靠在副驾驶的椅子上，黎元有些迷茫的看看“哥，我怎么在你车上啊”
　　宋荣轩气的想揍他一顿“你发烧了，我把你捡回来了”宋荣轩舍不得和他说重话“乖，跟我去医院。”
　　“医院？”黎元一听去医院，瞪大了眼睛，他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哥，我不去医院，去医院还要花钱。”
　　宋荣轩听他这么说，火气噌地一下就冒出来了，他瞪着黎元，厉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心疼钱，你知道我去的时候你烧成什么样了吗？”
　　黎元没想到宋荣轩会发这么大火，他立刻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哥，我不想去医院，你带我回家吧，求求你了哥”
　　“说什么也不行”宋荣轩冷着脸。
　　黎元一看不行，接着放大招，他拉住宋荣轩的胳膊，脸在他的胳膊上蹭来蹭去，边蹭边撒娇“哥，我好困，我想睡觉，咱们回家睡觉好不好，哥你最好了，我吃一袋布洛芬就好了。”
　　宋荣轩没法，他最受不了黎元撒娇，于是摆摆手“行行行，走。”
　　黎元嘿嘿一笑，又靠回了座椅上，心想“哎呦，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