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久君》Eudora童

8、中秋变故

　　这次中秋，由王家为主，江家为副，加上卿家、温家、林家等等大户一起筹备了一场中秋盛会。盛会主要定在琉璃江上，一艘艘精致画舫挂着花灯，美人弹琴奏乐，公子小姐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巧笑倩兮。
　　这场盛会说是为了中秋佳节所办，实际上众人都心知肚明是为了璟轩。凤久君将手肘搭在璟贤的肩上，看璟轩那边气氛浓浓。这时璟轩被人起哄弹琴，琴声阵阵，见璟轩满脸高傲之色，低声道：“弹得没你一半好听。”
　　璟贤低笑，起身拉着她往更少人的地方去，随着行远，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唯有璟贤轻柔的嗓音如水的流淌：“中秋月圆有许多故事，最有名的是一个关乎情爱。传言月分明暗，明有月仙君，缺的暗处锁有一头祸世大妖，两者都能感受对方的存在，可以互述寂寞，日日朝夕相处却无法见面，日日过去竟心生情念。”
　　“哦，然后呢。”虽然是一万年前发生的事当，时父君还被请上天宫商议此事，但被少年轻柔的当做神话故事述说出来也是听觉的无上享受。
　　璟贤帮她理了理被江风吹拂的秀发，“月仙君违反正邪之道，在八月十五时施法救出大妖，中途被众仙拦截，大战之中月仙君和大妖不敌，最终在临死前用尽力量驱逐众仙并定下永生魂契，身体化为了灰烬，留下魂魄常驻明月，每逢八月十五月圆之时才能相会。”
　　“传闻那一日月满星稀，月华如泪，全是月仙君和大妖的力量凝结所致。”
　　凤久君抬首望去，面具后少年的双眸明波幽晃，能溺死任何人。她呆了呆，不禁脱口而出：“真正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刚想解释，忽然，她脸色一变，紧紧抱住璟贤，“快吸一口气，跳水！”
　　“唔？”璟贤一怔。
　　天空的白光看似远，砸到琉璃江中却不到片刻的时间，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轰隆的一声巨响，惊涛骇浪打翻了所有的画舫。凤久君和璟贤呆着的这个画舫最倒霉，几乎被白光撞得正着，巨大精美的画舫四分五裂，人都掉入江中。秋季的江水冰凉，琉璃江不算宽广却很漫长又深。凤久君听到璟贤难受的闷哼声就知道他没有及时吸气，一手抱住他的腰，奋力控制两人的身体平衡，同时蹬着双腿向水面游动。幸好这是在水里有浮力，璟贤的体型不高壮，凤久君做这一切并不难。
　　忽然，凤久君感觉到双脚似被什么抓住，竟然拖着她的身体往水底去。凤久君转头看去，发现卿灵鹊那张娇俏的脸，她的秀发在水中飞舞，这时候在凤久君看来就跟张牙舞爪的恶灵一般，那么的让人生厌和愤怒。厌恶和愤怒的情绪升起，反而让凤久君心神越发的冷静，一双眼睛在水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卿灵鹊轻哼着，鼻子下冒出水泡，盯着凤久君的眼神充满着恶意和讽刺，嘴巴无声骂着‘该死的贱丫头’之类的话。她兴奋笑着，忽然松开一只抓着凤久君脚的手，伸向腰间竟抽出一柄匕首，奋然毫无迟疑的朝凤久君刺去。凤久君刚想反击，忽然间一道身影挡在凤久君身前，令面无表情的凤久君色变。
　　“白贤！”失态的她一时忘记了这里是水里，被呛得双眼含泪。璟贤没有说话，唯独双手抱着她，还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脊，下一刻松开，朝卿灵鹊扑过去。
　　“！”凤久君眼瞳瞪大，瞳仁紧缩。
　　卿灵鹊对璟贤有着一股隐藏的惧怕，这股惧怕源头起于谣言，每每看到他那张鬼魅的面具都发至内心的颤栗。卿灵鹊的眼神变得不善恼恨，挥匕向璟贤。璟贤手臂被划破，不退反进一手抓住卿灵鹊持匕的手臂，一手捂向她的口鼻。卿灵鹊瞪大眼睛，眼神惊恐，然后化为哀求和恨意，双手双脚渐渐失去力道。
　　璟贤似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松开她的手，望着她的身体慢慢下沉。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让凤久君都反映不及，回神过来时就看见卿灵鹊已经脱力下沉，璟贤身体周围都晕染开红色的血水，他伸手放到自己的喉咙处，双肩轻颤。凤久君想起璟贤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凌弱，下水的时候都没有做好准备，又被刺伤和反击，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快没气了。凤久君当机立断抱住璟贤，扯掉了他的面具，来不及看他的表情，就堵住他的嘴唇。
　　璟贤神情一呆，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不应该分神想别的事情，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分神了。他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嫩白的肌肤在水中的绫波中似透明，密长的眼睫毛颤抖着，小颗小颗的水珠不知是江水凝珠，还是她眼中溺出的泪珠。这时候她满眼满心想着的都是他，生怕他会丧命，舍不得他出事吧。
　　凤久君不知道璟贤这时候内心的触动，她奋力的给他度气，发现璟贤的气息似乎平和下来才安心。然后她看见几道身影竟然朝他们的方向袭来。
　　凤久君离开璟贤的嘴唇，目光一闪，再次睁眼时眸子变成了耀眼的红色，在幽暗的水中闪着红宝石般的光芒。
　　璟贤的宠爱和温柔，让她不知不觉收敛了内心桀骜不驯和冷酷的一面，对待卿灵鹊和璟钰他们的挑衅都可以忽略，对他们的报复也都只是小惩小戒。妄想继续过着平淡温馨的日子。这时她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在欺骗自己，也是被璟贤保护的太好，所以一再的松懈了。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臣服的青丘，这个世界也不像璟贤那样温暖宁和，这是个残酷，人命贱如草芥的世界。
　　璟贤敏感的察觉到身边的凤久君发生了改变，一头墨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和眸子一般如火的红色，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面无表情的凤久君散发着某种神秘肃穆的气势，她的目光比江水还要潋滟薄凉。
　　凤久君运转灵力，右手一挥红光射出对来袭的众人做出反击。快速游来的杀手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黑暗葬身江底。
　　天落星辰的变故谁也没有想到，江无寐也一样。巨大的冲击力把画舫冲破，也将画舫中的人冲散，江无寐属于倒霉的那一个，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正好离突发点很近，胸口被冲击得发闷，一口血吐出来，人也懵了，足足过去了好一会才回神，人已经沉入江底不知道多深。他双眼胀痛，回神之后冷静的调整气息往上游。
　　半途中他看见了卿灵鹊偷袭凤久君和璟贤的一幕，也看到了卿灵鹊的下场，以及接下来一群人对凤久君两人的袭击。这些人的衣着看来应该是王家的护卫，璟轩这个天之骄子的回归，注定了璟贤要被践踏成泥，提早的陨落。也许璟轩等人并没有打算这么早解决璟贤，这场变故也不可能是人为设计，可遇到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只是接下来的情形，江无寐这样冷静的人，也为眼前的一幕也吃惊了。这时候凤久君转头，发现了江无寐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江无寐整个人一颤，恍然失神。红宝石般的眸子和长发配上极美的容颜，如同江中的鬼魅，目光幽邃得犹如深渊，从深渊里透出点点的灵光，心智魂魄被吸附住无法动弹。
　　“哗啦！”凤久君和璟贤的脑袋一起探出水面。凤久君目测江水和江岸的距离，抱着璟贤的腰，借由灵推动水流，使两人快速靠近江岸。满心焦虑的她没有注意到岸边的沫沫，璟贤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君儿……”凤久君侧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回神，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光芒，变回了黑眸和墨发。
　　“大少爷，久君小主！”不远处传来沫沫惊喜的叫声。凤久君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将璟贤带上岸，见他冻得青白的脸，以及背后衣料和手臂处晕染开的血迹，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
　　“你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我只嫌自己活得还不够长。”璟贤轻笑，狼狈的容姿因他的笑容柔和。
　　“君儿不怕，我不会死。”安慰着凤久君，璟贤往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的封闭很好，并没有被水侵入。他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吃进口里，又对凤久君安抚的笑笑，将瓷瓶递给她。凤久君嗅了嗅瓷瓶里的味道，知道这是顶好的药，“就算有药，你的身体也不能由你这么乱来，你不知道你受一次伤，要好起来比别人要难几倍吗！”连凤久君自己都未发觉，此刻的她眼中竟蓄了泪水。
　　她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抬手操控灵力，红色的光幕笼罩住璟贤，将他的衣服瞬间烘干。璟贤一怔，眉峰轻皱，“君儿先给自己……”凤久君面无表情的瞪他一眼。璟贤的话被瞪没了，他面朝凤久君的笑容透着纵容，并没有对她忽然的变化产生疑虑。
　　“璟贤！”上岸的苏洛朝这边赶来，她一脸的妆容都花了，发鬓乱成一团，她似没有在意，心思都落在璟贤的身上。“璟贤，这是……”看见璟贤袖口衣料晕开的血污，苏洛脸色铁青，嘴唇咬得发白。聪明如她怎么会想不明白一些事，又看向凤久君，见她形容狼狈却没伤势，眼神就透出几分的谴责。凤久君抿唇，没有说话。
　　“娘，没有君儿，我怕是已经葬身在江底。”璟贤语气认真。
　　苏洛脸色一变，望着凤久君的眼神也化为尴尬和一丝歉意，“小君，是我关心则乱，错怪了你。”凤久君摇头，事实上璟贤的确是为了她受伤，她承诺保护他却没有做好。张了张嘴唇，正要说话，却被璟贤伸手过来握住自己手的动作打断。
　　转头看去，璟贤虚弱的浅笑，“君儿，扶我回去吧。”“我背你。”凤久君固执地拉过璟贤将人甩到背上不顾璟贤的挣扎便低头赶路。凤久君一行人回到王家的时候已是深夜，璟贤拒绝了医师，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苏洛第一次遇到，所以尽管心中无奈也由着璟贤，为了不妨碍他疗伤，再三叮嘱了几句才离去。凤久君见她离去时的脸色，明白她这一去一定会再三计划，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这次伤了璟贤的主谋。
　　苏洛一走，璟贤又打发掉了沫沫，独独留下凤久君。凤久君静静的望着他，表面淡定，实际上内心忐忑不定。一会儿，才心虚呐呐的开口，“不管你想问什么，先把伤处理了，外伤的药放在哪里，我去拿来给你擦。”
　　一只手轻柔的放在她的头上，顺着她的头发滑到她的后脑勺，然后微微用力就把她的头压向一个不算宽敞的胸膛，“君儿，别怕。”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就像是璟贤这个人一样的宁和温柔，钻进凤久君的耳朵里让她喉咙涩涩的。此刻她好想放弃飞升上仙，只想这般纯粹地守护着眼前的少年。
　　璟贤拉着她往浴池所在的内阁走去，往浴池旁一个墙壁浮雕一推，墙壁便分开一个一人高的通道口，二人走进去，墙门自动关上，通道的烛火怦然燃起。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四周除了药架子和药柜，只有一副桌椅，以及一个炼丹炉，一堆炼药的器具，手套、药盅、药物天平等。
　　“治疗外伤的药的是哪个？”不管这里代表着什么，先处理璟贤的伤才是紧要。璟贤随手从药柜取来一盒药膏。从他熟练的行为看出来他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到了极点。凤久君接住药膏，伸手搀着璟贤，让他坐在椅子上，毫不迟疑地扒他的衣服。璟贤对她的行为没有半点反抗，不过细看他耳尖还有点浅红。
　　衣服一件件扒下来，露出线条感优美的背脊，左腰侧的一道伤痕犹如白雪落梅，有种令人想要凌虐的美感。凤久君现在可感觉不到半点的美感，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君儿，这里是我九岁时请赵先生他们建的。”
　　“嗯。”凤久君帮他擦药动作停顿一秒。
　　“前些年赵先生也是帮我看病的医师之一，每一位为我看病的医师，我都会向他们请教。”
　　“把手伸过来。”凤久君又给他右手臂的划伤擦药。这时候璟贤不用再背面对她，凤久君悄然抬眸就看见璟贤宁静柔和的目光。
　　低头为他包扎完毕，凤久君才抬头定定望着他。璟贤朝她笑着，双眼弯成半月弧，透着一丝少年的狡黠，凤久君不由被他营造出来的气氛影响，心思渐渐平静，低声道：“我……不是凡人。”
　　“嗯。”璟贤静静地听她述说。
　　“我是青丘小帝姬，此番下凡是为了飞升上仙的历练。”凤久君把手里的药膏放在一旁桌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璟贤，“我……我不是人类，我是青丘的一只九尾火狐。”
　　“君儿很辛苦吧，独自一人下凡历练。”
　　面对璟贤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凤久君张了张嘴巴，哑然。
　　“以后，我一直陪着君儿好不好。”璟贤低声道。
　　凤久君微微低下了头：“你还不懂吗？等我飞升上仙，我便要回到青丘去了，也许几万年后才会下凡，那时你……”
　　“以后君儿要做什么都可以在这里做，需要什么和我说，我帮君儿收买。”璟贤起身，面对面看着凤久君。
　　“君儿。”璟贤忽然有点迟疑。
　　凤久君抬眸看向他，忽然间，少年的眸子由幽深的黑变成了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