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记在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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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思维中，医生约等于动刀子的。其实，即便是在外科，手术是关键，但并非全部。
在泌尿外科，除外肾移植等大型手术，一般的手术基本能在中午前完成。科室这堆人比较喜欢风风火火将一堆事情做完，上午加加班，下午就可以懒散了。有时候傍晚再来科里晃悠一圈，没事就消失。
所以下午的办公室依然冷清，而我依然非常清闲。
我趴在桌子上看《外科学》，瞄几行字，发会呆，再瞄几行。半天下来也没翻个页。手机一直放在身旁，但始终安静无声。
廖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懒洋洋仿佛连骨头都软化了的我。
“师妹。”
我抬眸，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病历都熟悉了？”
我点头，看上去很虚弱的模样。实则是连点头都懒得动弹。
“很无聊？”他浅笑，“张主任明天要去给退休干部体检，至少一周才回来。张医生请假未归。这个星期我们组内确实没什么事。那我跟张总说一声，明天安排你上肾移植吧。”
“啊——不用、不用！”我一瞬间精神奕奕，用力摇头。
“没上过肾移植，基本等于没在泌尿外实习过。”他微微皱眉，“虽然你是女生，以后搞这一科的可能性很小，但实习时应该多见识见识。”
好认真好严肃的廖老师！我在心底哀戚。
“……我还是先看看书复习一下理论知识再上手术吧……”纯粹借口，非常心虚。我的眼神在飘忽，不小心瞄到郝守宁站在办公室门口，表情似笑非笑。不由呆愣。
他走进办公室，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朝廖成打了招呼，然后对我道：“换下白大褂吧。”
“干吗？”我不解。手机显示，北京时间四点三十八分。“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阿成，我借用一下你的师妹，没问题吧？”他却转头问廖成，得到同意的答案后，顺手摸摸我的头，解释，“晚上临时有应酬，但我答应要陪你一起吃饭的，所以，能不能换成你陪我去应付饭局？”
“可是……”
他打断我的话：“来，快站起来，还要给你留出打扮的时间，再磨蹭就晚了。”说着，一把将我拉起身，开始解白大褂的纽扣。
“哎，哎，我自己来。”我挣扎退后，满脸的不好意思，“你去电梯那等我。”边说边推搡他离开。
“好了，我走就是。”郝守宁的语气带着宠溺，“动作快点，嗯？”
将他推出办公室，转身，对上廖成的视线，我挤出皮笑，几分尴尬几分无奈。廖成笑得浅淡，眉眼间波澜不惊，目光似有深意。
“师兄？”
“哦，师妹是该好好打扮一下，别浪费了资源。”那抹意味顿时消失，转换成完美微笑。
我额头黑线。应酬……打扮……不会是上流社会装淑女扮绅士的无聊聚会吧？一想到这些，我便无暇深究廖成的潜台词了。
抓过背包，我奔向电梯，却在看到郝守宁的侧影时放缓了脚步。他安静地站着，稍远离另几个一同等电梯的人，微微低头，左手插在裤兜，右手握拳轻轻敲着额头，一下，再一下。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或许是面无表情，或许是闭目沉思。他在我面前常常微笑，鼓励的微笑，无奈的微笑，间或有真正舒展眉眼的笑容。偶尔他会沉默、蹙眉，沉浸在思考某个问题的情绪里，但不会维持很长时间。他用低沉的男中音带上不容商榷的语气表达他的决定。他只在我面前失态过一次，像小孩子般任性，但持续太短，以至于我几乎遗忘。他总是镇定理智，极少烦躁，仿佛天大的事都能担当。
我们在一起前，我觉得他是一个本质腹黑、行为不可预测的绅士。我们在一起后，他越来越强势，但同时亦温柔、体贴，且言出必行。
我一直以为他就像一只狮子，永不知倦怠和脆弱，但这一刻，他让我感觉到了浓浓的疲倦。于是我恍然意识到，郝守宁，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的寂寞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流露过。是没有这个习惯，还是并不希望我了解？
我抿抿唇，然后扬起灿烂的笑容，向他跑去，边嚷着“久等了”。
地下停车场，我搜索郝守宁的专座。“不用找了，车被樊子拿去开了。”他走到一辆吉普前。
“咦？他又不是没车，干吗？”我打量，“这是新车？”然后斜睨向他，笑得奸诈。“原来你这么有钱。”
他神色淡定：“怎么，你老公有钱，你不高兴？”
我一窘，撇开视线，乖乖钻进车内。
郝守宁坐在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解释：“樊子前两天出了点意外，车坏了，送去修。这车是公司的，我暂时拿来开。再有钱也不能随便乱花。”
“嗯，这习惯好。”我笑眯眯，“不过，樊玚怎么了？人没事吧？”
“逞能的下场。”
五个字总结，简洁明了。
我了然，忍不住嘴角抽搐，猜测：“不会又喝醉了发酒疯吧？”注意，我用了“又”，其深层含意不言而喻。当初他那烂酒品以及怕疼怕得死去活来的形象我可记忆犹新。
“本质不变，换了表现方式而已。”他握着方向盘关注路况，“在PUB里泡MM泡出纠纷来，人倒没事，车子被人砸了。”估计郝守宁早习以为常，所以如此平静。
……果然是“车”出了意外！“他怎么就那么悠闲呐？”我感慨。
他轻笑，抽空看我一眼：“他就是你口中典型的纨绔子弟，不事生产、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我露出阴险一笑，故意奚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说他就是说你自己。”
他随即接口道：“原来你也是一伙儿的。”
……我还是闭嘴吧……
我讪讪看着前方。郝守宁突然伸手，轻拍一下我的脑袋：“怎么不说话了？”
我瞪他一眼，噘嘴抗议：“要和你划清界线！”
他笑出声：“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么有颜色的话，却被他说得仿佛天经地义。我窘得直想当作不认识他，佯装强硬口吻：“谁是你的人了？我是我，你是你，一清二楚，一清二白，哼！”
他微微侧头，似笑非笑：“那我多吃亏？你都开始管着我喝酒了，却不肯当我的人，那我的清白怎么办？”
……这人……我只觉得面红耳赤，干脆不说话，躲开他的视线，盯着车窗外转瞬后退的街景。
“咦，小扬，你难道在害羞？”
我差点跳起：“谁害羞啦？！……你太过分了，不回我短信……”害得我情绪纠结了那么久。
“……我心里记着呢……”
歌词写，爱你在心口难开。国人总是内敛。可是有时候，感情是需要说出口的。直白，真诚，热情，不带丁点犹豫，告诉对方你的真实心意。
不过那会儿我正偷着乐呢，哪儿还有空生出这般感慨？
吉普车停在胜佳广场。
“干吗来这里？”听说此处物价超高，我基本上连逛它的念头都没冒过一个。
他催促我下车：“买衣服。”然后瞄了眼手表，微微皱眉。“已经5点多了。”于是我下车、关车门、立正、站好，一气儿完成。
“究竟是什么样的饭局啊？”我跟在他后面走，弱弱发问。
“不用担心，只是私人聚会。”他脚步一顿，牵起我的手，笑得温和。
嘁，谁信啊，私人聚会用得着这么隆重跑来买衣服还要化妆打扮麽？我才不担心呢，反正那些达官贵人们又不认识我这只小菜鸟，要丢也是丢他的脸。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觉得自个儿约莫等于傀儡娃娃，任凭郝守宁摆布。他说往东我就绝不往西，他说那条裙子好看我于是乖乖试穿，他交代要化淡妆我当即仰起脸由着化妆师在上面涂涂抹抹。不可否认，他的品味确实比我要好。
叹气。这样优质的男人在面前，让我这做女人的，怎么能不自卑？
“差不多了。”他将我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扫描一遍，似乎对成品还算满意，“我还是觉得你留长发好看。”
“可是长发很麻烦的！”我坚决抗议，“洗头发麻烦，扎头发麻烦，打理它麻烦，修剪它还要多算钱！”
他哭笑不得，点着我的鼻尖，咬牙切齿：“你个懒鬼！”
哎唷——我本来就是懒到骨子里的人。
“走吧。时间刚好。”
我以传说中的淑女姿势“优雅”迈出车门，下巴微抬三十度，打量眼前这栋私家别墅。
“看上去也没怎么样嘛……”我低声自语，眼中几分不屑。此神情可被看作嫉妒、羡慕及伪装清高的完美融合。啧啧，我太有表演天赋。
外观看去确实不见特别，不过是一栋独立的三层楼而已，倒是外带的私家花园更得我心——有花有草有桌有椅，天气好时捧一本书闲坐，风轻、花香、鸟声碎，多有小资情调。然而当我挽着郝守宁的胳膊走进大厅时，立马明白何谓井底之蛙何谓孤陋寡闻——我现在从心底认可自己就是那被人笑掉大牙的刘姥姥就是半夜十二点恢复脏兮兮原貌的灰姑娘！
无与伦比的挫败感。
这样的金碧辉煌，这样的富丽堂皇，这样的流光溢彩，这样的衣香鬓影，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物欲横流。
“我可不可以不进去？”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虚和胆怯。那不是我的世界，不是我这等市井小民凡夫俗子所能体会和融入的世界。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郝守宁轻轻拍着我的手背，“你只负责在我向你介绍别人时保持微笑，还有偷偷躲角落吃东西，就可以了。”
“你要说话算数。”我无声叹气。
“乖，我何时对你食言？”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带着我走进这个浮华奢侈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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