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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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见过。”
“又来了…”薛禛放下手中演算的笔，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好好听课，你妈请我来是帮助你学习的。不是看你表演的。”
“我从不骗你。”
“你今天是不是不打算学了”薛禛拉过一张新的草稿纸，“这题你来做。”
“朕累了，你下去吧。”
薛禛看了一下表，一共学了四十分钟不到，行吧。人家爹娘愿意糟蹋这份钱，只是自己拿钱拿的问心有愧。说好每天一个小时，结果有半个小时都要被迫听中二少年讲述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剩下半个小时不是在发脾气就是突然一言不发，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看，有时候看的薛禛心里发毛。
“喳。”薛禛潦草的配合了一下，收拾好东西，环顾了一下这位养尊处优大少爷的房间，吸吸鼻子，羡慕是真的羡慕，但是这位少爷如此无能，多大的家业，怕是都守不住的。
“回来。”
薛禛脚步根本没停。
“你说的喳不对，那不是我朝的称呼。”
薛禛回过头，看到封凌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封凌留着一头这个中学的老师绝对不会允许留着的头发，奇怪的是素来严厉的老师从来没有管过他的发型，薛禛知道应该是封爸爸把儿子弄进这所高中的“诚意”感动了老师。毕竟把一个根本没考上高中的人塞进一个每年能出三分之一“985高校”的县中里，那确实需要很多的“诚意”了。
封凌的头发有点自来卷，乱七八糟的趴在脑袋上，更显得他的脸平白又小了一圈，下颌线流畅清晰，裹着羊脂一般的皮肤，眼睫毛长长的，在下睑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一条长腿横跨在沙发背上，脚趾头闲适的打着拍子。
这要是个姑娘，这长相真的绝了。薛禛心里没来由的想。
“你刚说什么？”薛禛光顾着观察封凌了，忘了他刚才的话，虽然多半是句废话，但是薛禛突然来了问的兴趣。
“没什么，你走吧，哼。”封凌偏过身子背对着他，白色T恤被蹂躏的都是褶皱，后背往上卷起一块，露出一片光洁的皮肤，脑袋埋在沙发角上，像个撅着屁股的鹌鹑。
薛禛知道这是驴脾气又上来了，懒得理他。
“明早七点来你家叫你上学。”薛禛留下这句话，这回真的走了。
“这要在以前，就要砍你的头。”封凌把真皮沙发抠的滋滋响，两条腿冲天空泄愤的乱蹬了两下。
薛禛下楼正好看见封妈妈进门，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看到他热情的从一堆包里拽出一袋水果，死拉硬拽放进薛禛的车篓里，薛禛骑着车往家走，水果在车篓子里蹦蹦跳跳，薛禛更觉得自己这份钱挣的很不踏实，啥也没教会，还占封家上下很多便宜。
薛禛决定回家好好制定一个计划，一定要在自己毕业之前把封凌好好送入高三。
封凌的问题在于偏科，语文英语非常好，英语偶尔还能冒出一些非常讲究的句子，别说自己，连老师有的都没见过。理科成绩就一言难尽，不过好在只要熬过高二的会考，进入高三，选修文科，就只剩一门数学，问题也就不大了。
薛禛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高封凌的成绩，一边把掉了漆的自行车停在墙根下。薛禛的家非常小，一个大屋子，用简易木板弄个隔断，算是两间房了。大的是薛禛的父母，小的薛禛住。薛禛一进门就看到妈妈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眼珠子隔着眼皮微微抖动，薛禛想凑上去，妈妈翻了个身。后背朝着他。
“妈，是我。”薛禛走上前去，悄悄地说。
“哦，禛禛啊。”妈妈简短的回应了三个字，再没下文。
“他又打你了。”薛禛坐在床边问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儿子越来越大，瞒也是瞒不住，妈妈坐起来，薛禛倒吸一口气，就算是猜到了，但是看到妈妈高高肿起的一边脸，薛禛还是瞬间恨意滔天。妈妈刚才之所以背对着自己，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
“他…他也不好受。”妈妈抹了一下脸，哽咽着说。
“他不好受就打你吗？他不好受怎么不去死。他人呢？又去赌去了？我这就去…”
“别，他现在打不过你，可是拿你有办法，他要是到学校去告状…”
薛禛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接着发狠般的道：“大不了这个学我不上了！”
“不行，为他，不值得。禛禛，你是好的，你不像他。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起身坐起来，薛禛扶了妈妈一下，妈妈的胳膊条件反射般往里一抽，不用看，胳膊上也是伤。
薛禛恨自己的没用，可是妈妈说的对，为这么个欺软怕硬的人渣，不值得。
薛禛的爸爸以前做生意，给人盖房子，他们县中的楼就是薛禛的爸爸盖的，结实、漂亮的五层楼。前些年地震，周边的楼倒了一片，就这教学楼，硬挺挺的，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可是楼没坏，人的心坏了，和他一起盖楼的生意伙伴拿了结算的工程款，直接跑了，留下薛禛爸爸欠了一屁股债。薛禛爸爸出去追债，听说生意伙伴在城里关系很硬，可能债追不到手还要惹祸上身，只能自认倒霉，放弃了自家本来打算翻新的旧楼，拿这笔钱还债去了。还不够就东挪西借，借到亲戚纷纷断绝了来往，然后早出晚归出去接活儿还债，终于在薛禛六年级时还清了。
薛禛和妈妈本来以为能够迎来一个新生活，结果，薛禛的爸爸爱上了喝酒赌钱，一开始是小赌怡情，薛妈妈也不在意，这些年太苦了，稍微放松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接下来就是赌了输，输了赌，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打人。开始是打孩子，说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然后是老婆孩子一起打。
打到薛禛高一，薛禛窜到了一米八，终于有一天在他又一次打完薛妈妈盯着充血的醉醺醺的双眼挥着拳头冲向自己的时候，薛禛猛地一推，把他推了个跟头，脑门撞在桌角，呼呼的淌血。
薛妈妈吓了一跳，忙着送医院，薛禛大喊一声：“不准管!”
“薛根宝你听好了！你以后要是再敢打我妈，我见一次打一次。我妈身上有多少伤，我在你身上整出双倍!”
薛根宝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半的儿子，顶着血糊的脑袋有点懵，这个畜生，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壮实了？
薛根宝是个怕事的人，他生怕这畜生一激动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于是自己跑到镇卫生所包扎了一下，人家问起，只说是自己撞的。
后来薛根宝有所收敛，只是自己喝酒赌博，把家里输个精光，倒也没在敢找母子的麻烦。
直到薛禛高二暑假的一天，老师来家访，对薛禛是赞不绝口，这种长脸的事薛根宝自然不会错过。给老师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殷勤的很。
老师谈到了保送的事情，薛禛和薛妈妈都为之一振，薛根宝也是喜滋滋的听。
保送的标准不单是成绩好，综合表现也会列入考查范围。薛根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脸谦恭的送走了老师。
一关门薛根宝就往薛禛脸上甩了个嘴巴子：“兔崽子，听见了吗？嗯?!综合表现也会被列入考查范围。你们老师是这么说的吧？”
“你马上就高三了，你说我要是去你们学校把你在家里的表现一说…你还有没有机会？啊？！”
“你…你怎么这么…”薛妈妈不敢置信。
“我什么？我盖了那么好的房子，结果有人念我的好吗？没有!！”薛根宝出一瓶酒，灌了一口，眯着眼睛道：“他们发财买楼，我什么都没有！我当好人干什么？没好报呀!我现在多好，赌博喝酒，欠一屁股债，但是没人敢管我。哎!为什么？我都捏着他们的软肋呐！”
再以后，薛根宝依然不敢打薛禛，可能是觉得这个儿子确实有点出息，打傻了自己落不着好处，但是薛妈妈就不一样了，薛根宝一向觉得女的没用，再加上当年薛妈妈的娘家就是借钱借到断绝来往的亲戚之一，这么多年也不说恢复往来，就隔着两个村，确像是只当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死了一般，再不问一句的了。
没有娘家，没有工作，现在又有这么个杀手锏牵制这个小畜生，薛根宝打起老婆来，越发顺手了。
薛禛试图报警，被妈妈拦了下来，理由各种各样，什么他打完了也是知道认错的呀。什么怕丢人，什么怕影响薛禛的前途。
薛禛的前途。
薛禛叹了一口气，只有自己考上好大学，走的远远的，带着妈妈。永远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也不会养他的老。
薛禛躺在床上，发誓一般，一定要考到最远的地方，带着妈妈。这个地方，再没什么是让自己留恋的了。
薛禛挥走脑海里这一堆家里的糟心事儿，专注精神默背今天的英语课文，县城的老师水平有限，发音总是头疼，读出来的英语总不是那么个味儿，但是…封凌的发音就很漂亮。
薛禛知道封凌是从更大的城市里来的，封爸爸是企业家，薛禛在图书阅览室的报纸上看过他。封妈妈是典雅温柔的知识女性，有白皙的手，温和的嗓音，听说以前是所艺术学院的老师。为了陪公子读书，辞职做全职太太，封凌呢，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识人间疾苦，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上次自己在他家把他的CD机不小心摔到地上，薛禛都要吓死了，一心祈祷着它不要坏，如果坏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开口。
小心翼翼的试听了一下，薛禛惊喜的叫出来：“哇，没坏！你听…”举起耳机递给封凌。
“听什么，坏了也没什么，现在都用MP3了，这玩意儿这么沉，我都懒得用。”
封凌从抽屉里拽出一个口香糖大小的小盒子，扔给薛禛，薛禛赶忙接住，然后，过了一会儿：“这个怎么用啊？”
封凌起身凑到薛禛身边，教他如何使用。封凌的身上有种好闻的木香，薛禛看见过封凌的柜子，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像是香囊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所以封凌不喷香水，却总有股好闻的味道。
闻着这个味道，薛禛微微有点头晕，不难受，麻酥酥的，甚至有点享受。
“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怕是怕这些苦没来由…”
“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
于是薛禛从这个口香糖里听到了这些句子。
“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口是心非。张雨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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