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漩锦簇》思贤楼

5、（五）

　　正在这个时候，闻锦电话响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给本就烦躁的心又添了些不耐。粗暴地拎起手机，谁知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怯怯地声音：“闻......锦......我是闻清。”
　　“！”闻锦差点在屈白面前失了态，对屈白使了个眼色，屈白便识趣地走出办公室的门。
　　“喂？......你......你在听吗？”闻清几乎要挂断电话了。本来给闻锦打电话就很不好意思了，可是自己想走，被管家拦住说一定要告诉闻锦以后才肯放自己走，便踌躇了一会儿，打了这通电话，谁知接起电话没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再不说话的话，我挂了。”
　　“我在听！哥哥！”闻锦终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找见自己的声音，“哥哥醒了吗？身体好点没有？还是浑身乏力吗？头还痛不痛？还发烧吗？”
　　闻清几乎被这一串地问句问懵了：“我......我没事了，我想......”话还没说完就被兴奋的闻锦打断了：
　　“哥哥没事了吗？太好了！哥哥在家等我好吗？我晚上早点回去陪哥哥，好不好？”闻锦几乎用哄孩子地语气在对闻清讲话。
　　闻清听出了话中的宠溺，更加紧张，不知道自己想离开要怎么说出来：“其实，闻锦，我......”
　　“嗯？哥哥？怎么了？”闻锦不知道闻清为什么吞吞吐吐的，“哥哥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哥哥，你的任何条件我都会满足你的，知道吗？”
　　听到这里，闻清心中总算放心一点，“我该回去了，闻锦。”
　　闻锦心头的一团热情像被泼了冰水一样，冷到心尖了。闻锦稳稳情绪，“哥哥，你说什么？”
　　听到闻锦语气的变化，闻清更加紧张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在这里叨扰三四天了，一直也没有去工作，出租屋呀快到了付房租的时候了，再不回去恐怕房租太太就要让外婆卷铺盖走人了。”
　　闻锦不由捏紧了电话，哥哥是笨蛋吗？从自己把他抱回家到现在，他居然认为自己还会放他走？！
　　“那哥哥也要等我回去再说，”闻锦压下火气，虽然哥哥真的是又迟钝又让人生气，但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去对这样一个人发脾气。“哥哥暂时在家等我，好吗？”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闻清张张嘴想说什么，无奈想了想，不告而别好像是不太礼貌，“那好吧，我等你回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闻锦的心情却在听到“我等你回来”时突然地雀跃起来。
　　即使哥哥等自己回去也只不过想要交代离开的事情，但是听上去更像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有人等着的家才叫家。
　　闻清挂掉电话以后有些坐立难安。他在这里太不适应了，前几天一直昏睡着，昨天虽然行了，但是身体困倦，所有的事情都是闻锦在帮他做的，甚至洗澡上厕所闻锦都随时陪着，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闻锦，根本没有空出一点心思去看房间的一切，现在看清楚了，却是让他叹为观止的豪华。
　　甚至连床头的台灯，都是欧洲中世纪的古董。
　　闻清自己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因为从小就对艺术就有一份痴迷，所以挣的钱几乎全部花费在艺术上了，这个台灯是自己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自己本就答应父母家人，跟闻锦分开不再相见，如今又看到闻锦竟然已经如此杰出，更明白了两个人现在已然是不同世界的人，那么就更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不同阶层的人相处起来实在是太累了，从戴安娜王妃身上就能看出来不是吗？自己甚至没有戴安娜王妃的美貌，只凭借着所谓虚无的爱情，两个人大概是走不长的。
　　闻清自认为很能看清楚现实，并且相当有自知之明。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妄求，这不是三年前就学会的事情吗？学会了对现实妥协，就不会抱着非分之想。
　　那头的闻锦却不像闻清这般平静。
　　自己这几年勤勤恳恳的工作，打拼，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跟别人去争，去抢，也只不过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地位，给哥哥更好的生活。
　　闻锦知道闻清并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是闻锦更知道，这世界对所谓的“成功人士”是宽容的，对社会底层的人永远充满恶意。
　　有钱有地位的人穿一双布鞋都会被媒体大肆宣扬为“亲民范”，村里的农民戴着百达翡丽也会被认为是戴的假货。
　　所以，只有自己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给自己和闻清的爱情一个相对宽容的舆论环境。只有自己强大到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甚至能够掌控别人的人生的时候，才能够把闻清留在身边。不会让闻清再被“那些人”逼走。
　　现在他做到了，可是闻清却一心要走。
　　闻清太重承诺了。
　　对那已经过世的人的承诺，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
　　闻锦压了压眉心。这些事情还是等回去在跟那个笨蛋哥哥说吧，自己现在必须定下心来做事情。
　　屈白这时敲门进来：“他们来了，你准备在哪里见？”
　　闻锦本打算就在这间办公室见面的，看到桌子上新放的闻清的睡颜照，改了主意：“去隔壁那间会议室，你安排一下，我马上到。”
　　去拜离开以后闻锦便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自己，衣领，领带，袖口，一一检查过整齐洁净以后，拿起桌子上的眼镜戴上。闻锦并不是近视，只是在他看来，眼镜能够遮住一些东西，眼里的喜怒哀乐，锐气或戾气这些情绪色彩，在眼镜背后会被削弱一半。但却不喜欢在闻清面前戴眼镜，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情绪都极力传达给闻清，让闻清能感受到那样强烈又热烈的情感。
　　只是不知道那个笨蛋哥哥能感受到几分之几，眼角一转看到桌子上偷拍的哥哥睡颜，目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闻锦自傲但是不自负，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也知道任何的决策失误都会让自己一贫如洗。所以每一个决策都认真思量，这些年就这样摸爬滚打地过来了，一路走来担惊受怕也不少。每一个决策背后都是无数的市场调查数据和彻夜思量，每一个选择都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闻锦知道这样做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亡命之徒，但是为了快，快，更快的成长，更快的扩张自己的事业，他必须这么做。
　　只有快点成功，才能早早和哥哥在一起。
　　所以，这个亡命之徒不做也得做。
　　就像今天跟宋根柱和郭林的会面，免不得又要冒险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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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先生，想必我的来意您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宋根柱操着一口山西口音，听起来有些土气，但是语气诚恳，“请闻先生帮帮我！我们铁厂已经给工人发不出工资了！再这样下去，我的铁厂不出半年一定倒闭！”
　　闻锦扶了扶眼镜：“是这样，宋老板，我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您公司的情况。”
　　“了解情况？”宋根柱有些迷惑，“闻先生不是已经看过我们公司的资料了吗？”
　　“没错，贵公司的资料我看过了，”闻锦点点头，“但是我还是希望可以实地考察一下。”
　　“这......”宋根柱有些为难，“闻先生，我......”
　　闻锦明白宋根柱在为难什么，马上说：“我明白宋老板难处，您想尽快拿到钱，但是也请宋老板体谅我，我要拿出的是我的一半财产，所以我必须仔细。”
　　宋根柱想了想，问道：“那么，闻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就是周六，我们明天出发怎么样？”
　　宋根柱咬咬牙，反正员工的工资已经拖了两个月了，自己虽然火烧眉毛一样着急，可是如今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沉下气来多等几天，若是这几天的考察能给自己的公司带来转机，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闻锦考察过以后不愿意投资呢？
　　最坏的结果，就是宣布破产。
　　反正现在能帮得上自己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闻锦一个，能不能成也都得试一试了！
　　自己，没有退路。
　　“好！”宋根柱下定决心一般，“那么明天我与闻先生一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