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乌鸦》简谌

9、眼睛

　　金眼睛的年轻人在那个雨夜以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云雀恭弥回去之后查过沿途的监控录像、但一无所获，就好像这个人只是在街边凭空出现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最终去往哪里。
　　最开始在街边偶遇时见过的那张脸在市区大量监控的数据库里做了面部匹配，最终查到确有此人——的确就像是他跟云雀说的那样：他常常出没在那个街口。

　　诺亚。中介人。
　　经过他手上的交易虽然只有寥寥十数单、但他却是那里有名的中介人：抓在手上来源不明的药品和武器情报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他是“乌鸦”的信差。
　　只有他才能找到“乌鸦”。
　　抓诺亚那天的行踪花了点时间、但在那个下雨的黄昏他并没有在街口出现，十字路口的监控拍到他回了家、之后就没再出过门；云雀也曾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容貌相同、但诺亚整个人看起来和印象相比却有着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不对。
　　不是他。

　　最近这段时间里云雀恭弥在西西里找人弄出的动静不免惊动了一大批人，一时间风声鹤唳、大半个意大利的动作都不由得小了下来。没人知道原本常驻日本的凶兽到底在这里折腾什么。
　　关于这件事，沢田纲吉曾玩笑般地问过自家云守到底在找谁、煞有介事地表示自己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之类的；结果自然一如既往受到了无视、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他隐约知道云雀恭弥多年以来一直在找一个什么人，时间久远到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指环战刚刚结束不久的时候：那段时间整个并盛被搅得一塌糊涂、但现在倒回去想那阵势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找什么仇人……毕竟和当初找六道骸的样子差得多了。然而随着年岁更迭，这件事不仅没有被搁置、反而转入了更为隐秘的地下，随时能因为一点微妙的刺激重新翻起巨浪来——比如现在。
　　没人敢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去触云守大人的霉头；当然雾守六道骸另当别论。两个暴力分子拆不拆总部大楼基本也和云雀的心情好不好没多大关系，基本碰一次面拆一次；云雀恭弥在意大利停留得越久财政部越窒息，字字血泪的报告书一摞一摞地堆在狱寺隼人桌上、财政赤字不受控制地往上翻，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功地把大半个彭格列搅和了进去。

　　年轻男人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云雀恭弥在昏黄灯光下垂眸注视着文件夹里曾翻看过无数次的纸页：随手撕下的便笺纸因为早先揉过的原因带着一点皱褶，但上面清晰有力的字迹依旧醒目——“华裔，金色眼睛，高攻击性伪装性，脾性敏感暴躁。……”似乎因为时间匆忙后面的几个字写的非常潦草、至最后戛然而止，钢笔墨水滴落在结尾处洇开一小片痕迹。再没有其他线索。

　　很多年以前，他经历过一次意外的时空转换、在具体不明的时间节点里停留了几乎小半天。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黄金眼”。
　　——记忆深刻的一天。
　　等回到正常时间线之后，他拿到了未来的自己留下的便笺。
　　寥寥几词的概括根本无法做出精准的个体定位、也没有具体姓名，包括男人当时手上的三枚戒指也只是一晃而过。一切只剩下记忆里随着年月逐渐黯淡下去的容貌轮廓和愈发鲜艳明丽的瞳色。
　　多年以来，云雀都没有再收到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包括那双漂亮的眼睛、甚至连相像的都不曾见过；仿佛是午夜梦回闪过的一幕剪影。

　　男人把手里文件夹翻过一页、便笺后面附着的是照片，第一张是最早的时候那段监控录像的截屏：画面上青年勾着冰冷的微笑、神态举止和记忆中相距甚远。直到雨夜街口的那一次见面，他才恍然意识到：哦，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只可惜那一次相遇对方进入角色实在太快、几乎称得上是个完美的“路人”；在他怀疑晃神的一瞬间踩着幻术术式销声匿迹，事后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那一瞬间留下的印象倒是像极了少年时养过的猫咪，认生又傲气、跑了还要留下嚣张至极的告别；但是真的用猫科动物形容的话应该是猎豹，善于蛰伏、优雅却残忍：比如他看过的圣诞前夜械斗报告，精准致命的位置和流畅平整的刀口、常人难以企及的臂力和腿力，还有那种手起刀落的果决和对鲜血飞溅的漠视——
　　专业的刽子手。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收起全身尖刺、露出年少初见时那样淡定无害的模样？
　　但总会有一天，我会知道一切。
　　所有的一切。

　　但不久之后，东亚分部出了岔子。非常成功地困住了云守大人。
　　这点异变另整个财政部着实欣慰；但另一部分人显然就不这么想了、比如东亚分部的诸位同僚：并盛出事了。
　　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日本并盛几乎能算得上社会治安排名前几的城市，因为十代云守亲自驻守的缘故、一张除了民航之外的降落许可都要层层上报。
　　敢在这种高危地带作妖的人着实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草壁哲矢在办公室里向云雀做汇报的时候后背全是冷汗：短短几天之内市区范围内出现了十数起性质极度恶劣的杀人案件、有管制枪支的痕迹暂且不提，行凶者粗查不止一人、手法专业娴熟，但一眼过去也不像是团伙作案；同时，好一部分的受害人经过尸检之后被发现甚至也带着枪茧和经过特训的痕迹……
　　草壁把手里的塑料密封袋递上去，里面是一只被锯成两截的黑色金属圆环：“所有身份不明的死者身上都有。常规方法取不下来，内部啮合的齿轮已经锁死了，锯开之后拿去查了。”他从资料夹里翻出几张照片和化验单来，照片上是几支极细带注射针头的玻璃管，有的已经空了、甚至碎了，有的则注满了成分不明的液体。“其中三支空管里有LSD和肌肉松弛剂的成份，有一支肾上腺素；另外有一支是氰|化|物溶液。他们身上还有统一配置的移动电话，技术部还在恢复数据、目前没有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死者却是当地居民。……无缘无故地死于这场职业杀手的集会。
　　年轻男人翻阅报告书的时候显然心情极差：“当局什么都没查到？”
　　“……没有，先生。”草壁内心同样非常窒息。
　　“让财团里的人去查。”云雀把资料夹扔回桌面上，“后续的汇报跟住，过两天我会回去。”

　　在初筛开始的第二周里，人数的锐减终于刹住、在一半左右的数字稳定了下来。白拿到信标之后闲了好一阵子。他一向懒得去主动找别人的麻烦，过两天等信标定位开始之后自然会有人自己找上门来。
　　这几天他在周边地区踩点、大概熟悉了一下市区的路线，几乎像是在旅游，混在人群里倒也和那些自助出行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无非也就是交流有点麻烦；不过他说话少，问题也不是很大。这次出来白几乎没做什么伪装，只有一点轻微的易容模糊了面部线条。经验之谈。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划开屏幕，界面显示的大地图赫然变了副模样，20个醒目的亮黄色光点在上面闪烁起来。
　　“剩余人数30。全图信标定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