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家人（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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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你！”一直没开口的中年妇女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而破碎。伴着浓浓的鲜血从中年妇女口中喷出，她的身体如离弦的箭般，向眼神恐惧面色惨白的男人冲去。
“妈妈！”韩子宁急忙伸手欲拽住自己的母亲，奈何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体飞速地到了父亲的身前。
“当——”中年妇女抬起的手被一道无形的光屏弹回，怨恨的表情不加掩饰。
“你不能动手，要动手只能是你女儿。”叶寻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愤恨不已的女人说道。
“你这个女人，死了还不放过我儿子。”满头白发的老人挡在男人的身前，满是皱纹的脸庞尽是嫌弃，“自己没本事看住老公，还在那儿发神经。”
韩子宁双手拽住自己的头发，崩溃地大喊，“奶奶，你不要再说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帮着你妈妈，白养你了！”老人眼神怨毒地看向情绪不稳的韩子宁。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回答的韩子宁像疯了般狂笑不止，动作牵扯到头部的伤口，引得粘稠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迅速留下，一滴滴地落在漆黑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涟漪。
“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韩子宁勾唇轻蔑一笑，只是在血色的映衬下，那抹笑容显得尤为狰狞，“他拿着您的棺材本在外面逍遥快活呢！”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你的爸爸？！没教养的东西！”老人听到韩子宁如此无礼的话语，摆出长辈的架子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奶奶，您不知道爸爸是被您宠坏的么？”韩子宁嘲讽地笑笑，冷冷地看向那个虽然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本来就挺窝囊的男人，您还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你都快七十的人了还想办法出去赚钱，身体每况愈下，不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我哪里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再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老人恶狠狠地瞪了韩子宁一眼，转头担心地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面色苍白的儿子，面上的心疼不言而喻。
叶寻倚在翡的身上静静地看着面前激烈的场景，心下感慨，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场面在自家是绝对没有办法见到的。但是，一直这样，自己到底应该帮哪方？
“我并没有和她上床。”一直缄默不语的男人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面前在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我只是和她谈心。”
“谈心？你当我没脑子么？”中年妇女仿佛听到巨大的笑话，愤怒得额头暴起青筋。
“我知道我没用，没学历又不会赚钱，家里很多都是靠你一个人补贴。”男人面露愧疚，眼神直直地看着面前火冒三丈的中年妇女，“可我到底是个男人啊，我也想要改善家里的情况，想要给女儿提供更优渥的生活。可是，每当我疲惫地回到家时，等待我的是什么？是你难看的脸色还有阴阳怪气的嘲讽！我也是个男人啊，被一个女人处处压制着，怎么可能受得住？！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认识了她，她会鼓励我，会给我安慰，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并不是毫无价值的，我也是真真正正的男人！”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和她去开房！这家宾馆里就有你长期订下的房间不是么？事发后你就一直躲在这里很少出去，所以警察才没能这么快的找到你！”中年妇女愤怒地咆哮着，声音之大，几乎要震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那你让我怎么办？！”男人像困兽般哀鸣，“前些年还好，这些年你变本加厉，弄得我在家里什么也不是，让我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怎么生活？！”
“你做了错事还有理了？！”中年妇女听到这样的回答，气到几乎要爆炸，“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该亲手杀了你的妻子和女儿，还将你的老母亲活活气死啊！”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男人双手抱头，指尖不断用力，狠狠地扯着自己有些油腻的头发，“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做出的那样的事！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舍得杀她！我当时真的是被气到失去理智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不已了！”
“但你害死了我们大家，这是不争的事实。”韩子宁听着父亲的自白，多少能有些理解父亲复杂的心情。因为妈妈对待别人总是太过强势，永远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不会低头不会认错，不愿意给别人更多的理解，不愿意给人更多机会。
“我知道，我愿意为此赎罪。”男人扯出一抹凄然的笑容，看着一直挡在自己身前护着自己的老母亲，膝盖渐渐弯曲，缓缓地跪倒在地。
“妈，谢谢你一直包容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男人说着，双手撑地，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泪水从老人浑浊的双眼中流出，老人心疼地看着这个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有不舍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的失望。
转个方向，男人愧疚地看向中年妇女，“老婆，对不起，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却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希望来世一时能够和你做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宁宁，对不起。爸爸没用，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害得你这么早就离开人世。我不是个称职的爸爸，爸爸真的很对不起你……”
男人一边道歉一边伤心地落下了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男人因为贪图心情舒畅而弄得家破人亡，现在必须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男人闭上眼将刀锋刺进自己的心脏。老人悲痛地大哭出声，中年妇女扑进韩子宁怀中低低痛哭，韩子宁静默地看着，泪水混合着血水缓缓滑落脸颊。
叶寻倚在翡身上闷不吭声地看着，并没有要上前阻止男人自刎的念头。因为这一切都是男人咎由自取，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去偿还，没有让别人帮忙赎罪的道理。
至于翡，好好的出游硬是被弄得如此血腥，还害得自家媳妇儿再次接受“怨”导致身体受损，没冲上去亲手了结男人的生命都已经很不错了。
温热的血液自男人的胸膛缓缓流出，在男人身下汇聚成一滩红色的印记。男人能分明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但是心情却格外的平静，这些天来东躲西藏的抑郁，被良心拷问的煎熬，被悔恨折磨的痛苦，在这一瞬间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对来世的渴望。
“爸爸，一路走好。”韩子宁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逐渐失去生气的男人面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去，那是痛到极致的悲伤。
韩子宁已经弄不清楚该用怎样的情感来面对自己的父亲：小时候备受宠溺时的喜欢，年岁渐长时被理解的感恩，成年后被鼓励的感动以及临死前被狠打的愤恨，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成网牢牢地包裹心脏，网越收越紧，心越来越痛。可看到父亲满身是血地跪在自己面前，心里的那些怨那些恨却遍寻不见，有的只是对一名父亲深深的感激。
“宁宁……对……不起，是爸……爸……害了……你……”男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空茫地看着前方，明明快要死了，嘴角却向上微微翘起。
当男人终于失去生命力倒在冰冷的地板，在场的三个女人顿时泪如雨下，虽然心里有怨有恨，但相处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哪怕再怨再恨，一条生命的流逝也足以平息。
“谢谢你。”韩子宁努力忍住泪水，抽抽搭搭地走到叶寻面前，哽咽地感谢道。
“我并没有帮助你，你不需要感谢我。”叶寻的状况有所好转，站直了身体平淡地说。
韩子宁摇摇头，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你阻止了我妈妈，不然染上人命的她是无法再转生投胎的。也谢谢你接受我的“怨”，让我虽然伤害了这些人却还能转生。”
“吞噬这些人的生气后，你已经没能力真正地杀害他们。”叶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韩子宁没有直接动手杀人反而求人帮忙的原因，“而我也相信你不会真正害人。”
“说到底，你们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人的良知。”翡站在一旁插话道，“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还有点良知，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你们三个怕也是无法彻底放下尘世去转生。”
三个女人同时沉默，老人家走到韩子宁面前，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抚上韩子宁满是鲜血的脸颊，“宁宁啊，奶奶刚刚不是故意的啊，奶奶也是老糊涂了。你从小到大就听话懂事，会帮着奶奶做家务，陪着奶奶去听戏，成绩也一直很好，你就是奶奶的骄傲啊！你爸他虽然混，但到底是奶奶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奶奶终归，舍不得啊！”
“琴啊，是妈对不住你，这些年你辛辛苦苦为这个家，真是苦了你了。偏生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搅出这种事，让你伤心了。妈对不住你啊！”
老人说完话，三个女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而叶寻和翡分明清楚地看到三人消失前，脸上绽出释然的笑容……
浅绿色的生气从韩子宁的身上飘出，缓缓回归在场所有人的身体。
而就在三人消失后，漆黑一片的前厅恢复了原本的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家人（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