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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生死关头 ...

  •   至德二年,西都长安。
      绵绵细雨默默滋润着这座刚经历了战火的都城,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
      广平王府,作为非大明宫主宫殿群,在先前的战乱中并未受到波及,一切陈设还是如之前的样子。
      王府主堂,广平王李俶正坐在主位上,目光灼灼盯着地面,仿若已入定。
      沈珍珠在他身后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在李俶身边坐定,抚上他紧握的双拳,刚一触及便是一惊:“冬郎,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历经波折,产后血崩又几次死里逃生,沈珍珠的身体一直偏寒凉,手脚冰冷,每每李俶都会帮她捂着,而现在,李俶的手却比她的还要冰。
      李俶稍微回了回神,抓住了她的手,眼睛还是直视着眼前虚空,仿佛在自言自语:“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史思明谋反,我们被迫撤离长安,至德元年,父皇登基,现在我们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生活了近三十载,现在却发现这里,像冰一样冷。”
      沈珍珠一时无言,只能更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
      李俶目光缓缓上移,一直移到堂外的虚空,目光流转中有水光隐隐翻涌:“父皇登基不过一年,难不成就要开始效仿皇爷爷,一日弑三子了吗!”
      沈珍珠还未答话,堂外张得玉已一路小跑冲进来:“殿下不好了!皇上下旨赐建宁王殿下毒酒一杯,亥时行刑!”
      李俶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坐得笔挺的身子微微颤抖,半晌猛地站起:“风生衣!”
      “属下在!”
      李俶在堂内走了几圈,站定,目光如电:“李辅国此人一向骄傲自负,张皇后又认定自己胜券在握,宣完旨不会在建宁王府久留,待行刑时才会返回,你轻功最好,赶在中间的空档……”
      风生衣抬头看他,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李俶盯着他看了一会,良久,咬了咬牙:“找个跟倓儿体型相像的死士,把他换出来!”
      话音一落,满室皆惊。
      沈珍珠惊呼道:“冬郎!这是欺君啊!而且,那也是一条人命……”
      话未说完,风生衣已打断她的话:“我们本就是殿下的死士,为殿下死,天经地义!”
      “跟他说,有什么要求只要本王力所能及,一定会为他办到!”李俶托着风生衣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撮,将风生衣拇指上的一枚扳指取了下来。
      风生衣终于色变,再维持不住一贯的冷静:“殿下??!”
      李俶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扳指,仿佛在怀念着什么:“风生衣,我知道你心不在朝堂,一直跟着我纯粹是年少时的约定,你易容术高明,救出倓儿以后,你俩往南走,出了洛阳危险就小的多了,确认安全了以后,你,就别回来了!”
      风生衣愕然的看着他,眼眶已发红。
      “你不是一直想过仗剑江湖、天地为席的生活吗?”李俶看着他,右手紧握,再松手时,玉扳指已在修长指间散成了粉末:“我放你自由。”
      风生衣死死盯着那玉屑飘飘落下,混入了脚下的泥土里,最终默默的跪下来,一礼到地:“属下,一定会将建宁王带出来!”
      目送着风生衣出了府,李俶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沈珍珠,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珍珠,从现在开始,你好好的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准去,我会让人把林致也接过来,严明会保护你们。”
      沈珍珠看着他,已怔怔落下泪来:“冬郎,不管你要做什么,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李俶温柔一笑:“我们最缺的是时间,现在能拖住时间的,就只有我了。”
      沈珍珠已满面泪痕,李俶轻轻抱了抱她,将一物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转身走出了王府大门。
      沈珍珠瘫倒在地上,手里的物件,不用看她都摸的出来是什么,因为在查找沈家灭门案凶手时,她日日夜夜都在用指尖摩挲它的纹路——李俶专用的召唤死士的玉哨!
      冬郎,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建宁王府
      李倓接旨后就默默的坐在桌边,他突然觉得好累,林致不原谅他,父皇要杀他,杀便杀罢!自己现在烂命一条,留着也没什么用,死了可能还会连累皇兄。
      怎么能没用到这个地步的呢?
      从小到大,他除了闯祸,又能帮到皇兄什么呢?
      也许,他死了,是对皇兄最有利的一件事了吧!
      正胡思乱想,屋外突然一阵骚动,守卫的阵型变换了起来,一个内飞龙使匆匆进来扫了一眼,看李倓仍在屋内,松了口气,正待叫嚷,阴影处一矫捷身影闪过,将他打晕在地。
      李倓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风生衣。
      更让他惊讶的是,风生衣身后跟着一人,赫然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脸。
      “殿下赶紧换衣服!”
      李倓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行!这样被发现会连累皇兄的!”
      风生衣恨不得打晕他:“殿下可知,这一点点时间是我家主子用命去拼来的,殿下不走,主子的苦心就全部白费了!”
      李倓愣愣看着他,最终咬咬牙,看向那名死士:“谢你救我一命,你可有未了的心愿?”
      死士看向他,眼神非常平静:“殿下无需介怀,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殿下,今后保重。”
      说话间,两人衣服已做调换,风生衣从窗边走回,手上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在李倓脸上抹弄了一通后,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大汉。
      最后看了那死士一眼,李倓跟着风生衣从窗户钻出,通过密道离开了建宁王府。
      世上自此再无建宁王。
      广平王府
      沈珍珠焦急的在屋内转圈,根本无法冷静,李俶进宫已好几个时辰,一点消息都没有,亥时将至,她不知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又不敢多问,心里再不安也只能等着干着急。
      “娘娘!”严明冲了进来:“到处都找不到慕容姑娘!”
      沈珍珠心里咯噔了一下,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不安的原因了。
      林致,是李倓的最大软肋。
      如果对方要威胁李倓赴死,林致是最好的筹码,这也是李俶临走时特意交待的关键所在,而现在,林致不见了!
      “严明,你带一部分死士从南门出城,沿路找。”沈珍珠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哨:“要尽量低调不要引起注意。”
      “是!”
      沈珍珠稍定了定神,心里七上八下的,南门外地势复杂且树林浓密,希望他们能够平安脱险。
      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内外城通道大开,李倓和风生衣脚步不停,怕引起注意连马都没骑,一路步行出了长安。
      踏下吊桥,李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半年前,自己就是从这里攻入了长安,那时的万丈豪情还历历在目,转眼就已物是人非。
      李倓自嘲的一笑,自己真的是很没用,林致受的那些委屈那些罪,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不能帮她报仇,他想尽力的扶持皇兄,却一再成为他的拖累和软肋,成为别人攻击他的那柄剑。
      一个人,究竟能失败到什么地步,才能自厌自弃到这个程度。
      行至城外山脚,袭击突如其来。
      一伙蒙面杀手将两人团团围住,但攻击并不凌厉,似乎想活捉二人。
      李倓暗道不好,对方已知晓了他们的计划,那就一个都留不得,当下下手再不留情。
      风生衣武功高强,李倓身手也不弱,两人合力,刺客瞬间被解决殆尽。
      刚停手,只听一声轻喝:“站住!”
      只见一身短衣打扮的女子持剑从两人树林里缓缓走出来,身前箍着一人,书生打扮,清秀温婉,正是慕容林致。
      李倓只觉得热血上头仿佛要喷薄而出:“放开她!”
      女子不由笑了:“刚刚还不敢完全确定,现在看来是建宁王无疑了。”
      李倓狠狠的盯着她:“你别伤害她,不就是要我这条命么,我给你便是!”
      女子冷哼了一声,将剑抵在了慕容林致的脖子上,冷笑道:“你现在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偷梁换柱、越狱逃逸、抗旨不尊、欺君罔上!这条条大罪,你跟广平王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李倓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风生衣一直站在一边默默观察,看着女刺客的言行举止,突然一声暴喝:“何灵依!”
      女子一愣,风生衣已趁她愣神的一瞬一脚飞踢,将两人分开,李倓揉身而上,将林致带到了身边,不及细看,身后剑光已到,且剑气直逼林致而去。
      李倓赶紧转身,以掌代剑,掌风稍抵消了剑势,奈何距离太近,森寒的剑尖还是穿掌而过,风生衣此时已回援一剑刺向何灵依,何灵依剑尖一转顺势将剑拔出,李倓的掌心顿时血肉模糊,血如泉涌。
      “殿下快走!”
      李倓带着林致往林子外退,刚走几步,就感觉到林外已聚集了大批人马,退无可退。
      环顾四周,只剩上山一途了。
      李倓看向有些慌张的林致,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媳妇儿,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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