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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冰与水(3) ...

  •   次日夜晚,钟小晨一如既往地在蛋糕店里工作,她今天做得得心应手,这使得她沉浸在一种很愉快的氛围里。
      但随后张美恒的一声尖叫将这种氛围彻底打破,一种截然相反的氛围又取而代之:“我的钱!我放在桌上的三百块钱到哪去了?”随后,她像洗劫银行一样在家翻箱倒柜。
      “妈妈,大概是被人偷了吧?”张美罗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您与其热锅蚂蚁似的干急,不如想想是谁干的好事吧。”
      张美恒如同被醍醐灌顶,她变戏法似的瞬间把那张焦虑的面孔转换成一张凶恶的面孔:“钟小晨,我真没看出来啊,看你平常挺文静的,居然这么心怀鬼胎、深藏不露啊!哎~枉我平常那么信任你,我真是瞎了眼啊!”
      钟小晨的表情痛苦不堪:“阿姨,请您不要把这种事情随便推到我头上,我虽然穷,但不代表没志气,没尊严!”
      “人穷志就短,饥寒起盗心!志气啊,尊严啊,是我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谈的事,你个朝不保夕的穷鬼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志气,谈尊严?啊!”
      一瞬间,钟小晨的表情不再那么痛苦,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神圣和高贵:“好,阿姨,我走,不用你们开口,我自己走!我除了穷一点,任何地方都不比你们低贱,我来这里拿工资卖的是体力和汗水,而不是人格和尊严!”
      “你不用走,钱在我这里!”挺身而出的韩冰此刻在她眼中简直就是个豪迈的骑士。
      张美恒一惊:“钱怎么会在你这里?”
      “钱是我在店里拣的。”
      张美恒还要追问,这时一旁的张美罗对她使了个眼色,她马上意领神会,给了他个台阶下:“以后在店里拣的钱一定都要交给我。”
      完工之后,钟小晨和韩冰又是同时出门,这一次,钟小晨带着无限的感激和一股不依不饶的倔劲紧追着韩冰。
      “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答谢你,你已经帮了我好几次了,再不感激你,我都成薄情寡义之人了!”钟小晨诚恳热情地冲他说。
      韩冰扭过头,不带表情地说:“你不用谢我,这钱是我拿的!我准备发了工资再还。”
      尽管用的不是“偷”,而是“拿”这个中性词,他在钟小晨心中的印象还是一落千丈,从高贵的绅士、豪情的骑士瞬间变成了卑鄙的小人、委琐的流氓,她的脸色大变,几乎要彻底颠覆她以往的文静:“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上次是抢,这次是偷,害我一次又一次地蒙受不白之冤!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下贱又缺德的事啊!古人就说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们既然穷,既然被人看不起,就更不能志短,更要拿出骨气!”
      韩冰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仿佛他对刚才那番话根本就听不懂、听不见。
      钟小晨第一次鼓足这么大的勇气,她心想,为了不再让自己因这种人蒙受伤害,不再让他人和社会因这种人蒙受损失,也为了让这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要跟着到他家去,把这一切和他的家人说清楚。”

      一路上,钟小晨像橡胶一样紧粘着韩冰来到了他家。
      她一踏入他家,第一感觉就是脏、乱、小。这样的家和配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啊,她心中暗暗嘲讽。
      客厅里没人,她随着他走进了卧室,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想这一定就是他妈妈了。
      她刚想把韩冰犯下的错一一道来,可她注意到这是个神情枯萎、气虚血弱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久病不愈,一时间她不忍再用她儿子的事来让她体病未愈的情况下又落下心病。
      “这个女孩真漂亮啊,她是什么人?”王慧珍开了口。
      韩冰接道:“她什么人都不是,只是和我一起打工的人。”
      钟小晨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鞠了一躬:“伯母,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来打扰您,我这就走。”
      “等一下,姑娘你再坐下来休息一会,喝杯茶,既然来了就是韩冰的朋友,是我们家的客人!”王慧珍刚说了句,猛烈地咳漱起来,她一边咳,一边用手捂住嘴,咳完后,手掌摊开,居然痰中带血。
      “妈,妈,您怎样了啊?”韩冰一改平日的冷淡,焦急地冲上前去,扶住了自己孱弱已极的母亲。
      钟小晨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赶了上去,像对待亲母一样心疼地说:“伯母,您怎么了,您得的什么病?怎么这么厉害?”
      王慧珍缓了口气,喃喃道:“我得的是肺痨,治不好了,治不好了啊!我真不想拖累我儿子,我死了都不要紧,就是苦了我儿子啊!他小小年纪已经没了爸爸,我不想他再没有妈啊!”
      此时,韩冰几乎要跳起来:“妈,您别胡说,我不准您再说一个死字,您不会死的,我不会让您死的!”
      钟小晨面对此情此景,泪水涌上了眼窝,她一边温柔地抚着罗慧珍的后背,一边用慈言善语安慰她:“伯母,您别灰心,我一看您就觉得您是福大命大的面相,现在的肺痨也不再是人类杀手了,凭着您为了儿子产生的那份求生意志还有现代先进的医疗水平,您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女孩,我儿子能和你交到朋友真是他的福分啊。”罗慧珍病态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钟小晨脸又红了:“伯母,您过奖了,我说这话是应该的,基本的仁义之心是每个人都该具备的品德啊。”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间小小的房间,发现这儿的摆设、光线、床位等等都不太适合养病。
      “韩冰,你出去一下,我帮伯母把房间收拾一下。”
      经过钟小晨的一番悉心的收拾打理,小房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好了,可以进来了。”
      韩冰进来后,看到重生的房间,几乎要堂目结舌,他没想到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屋子,居然可以变成这样,他想这女孩真聪敏,真能干,真是才德兼备。
      “这女孩真是聪明能干啊,我现在看这屋子,觉得看哪哪顺眼,看哪哪舒服。”罗慧珍啧啧赞叹。
      “伯母,我能和韩冰出去一下,聊点事吗?”钟小晨礼貌地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韩冰,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呀?叫人家女孩子等你呀?”
      屋外,钟小晨看着今晚美丽怡人的夜空,柔和的银月和周围的冥冥星斗交相辉映,将天幕渲染得斑斓万象、如梦似幻,除了袭袭的晚风轻轻低语,这个夜晚沉默得就像站在她身边的韩冰。风花雪月的夜,俊帅冷酷的人,一时间,她竟有点羞怯。
      好一会儿,她柔和地开口:“韩冰,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去抢,会去偷了,你抢我的蛋糕是为了给你母亲填饱肚子,而偷张阿姨的钱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对吗?”
      韩冰的面庞此刻在她眼里变得越加完美,他的声音还是冷的,冷得都那么完美:“是又怎样?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为了改变你对我的印象?反正除了我的母亲,我对世人都不在乎,你难道会例外?”
      钟小晨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要让别人误会你?你在性格上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地抱残守缺呢?”
      韩冰用没有表情的表情看着她,用没有语气的语气说道:“我性格上怎样是我的事。我不是在打官司,你也不是法官,是与非、善与恶,有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吗?”
      钟小晨表示无奈,她注视着他,恳切地说:“我先前以为你在本质上就是个坏人,对此很抱歉,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理解你的本性和你的无奈,公道自在我心。不过你以后不要再为了你的母亲去做违背你本性的事好吗?答应我,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走邪路,都请记起你并不孤独,并不无助,你的身边还有我这个朋友。”
      随后,她又说了几句就转过背去:“今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替我问候伯母,再见。”
      韩冰没有给予她送别的话语,却给予她送别的目光,这份目光伴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完全被夜色吞没,没想到除了他的母亲,理解体恤他的人竟然是这个仅仅几日之缘的女孩。
      钟小晨一边走,一边感慨,韩冰虽然偷过抢过,但这一切都有了一个高尚的解释和支点——这就是爱,一份儿子对母亲的真切深沉的爱,在这份爱面前他之前的一切陋行都变得微不足道、甚至合情合理。《红楼梦》中早有定论——“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这份爱给韩冰在钟小晨心中的形象镶上了一层光彩耀人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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