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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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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魏博出事之后,武容等人连夜逃窜。武璜等人向朝廷投诚,朝廷派刺史收缴魏博的兵力,让武璜姊妹入京。
武璜姊妹自然不愿意入京,奈何形势比人强,不得已入京。是时京城姚巳掌权,不惯武璜姊妹弑母行径,不顾谢翾的阻扰,斩了此二人。
余下武氏余孽,自然不能放过。岂料这时魏博将军府突然燃起大火,烧了个干净。
武栾趁乱带着年幼的武桦从大火中逃出,一直在三房的远亲家里住着,这几年听说武容起事,才千里迢迢前来相认。
武容安排武栾和武桦住下。武栾痴长武容几岁,已经将近而立之年,人生坎坷,又历经战乱,如今满面风霜,见到武容,只是笑。武桦分别时不过总角孩童,如今也将及笄,是一个青葱少年了。
武容姊妹兄弟相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诸多感慨。一别经年,人事茫茫。
却说自从折文静离开武容军营之后,没过多久,折大都督将折文静又送了过来。武琥得知后大怒,她虽然年轻,性情张扬跋扈,却是个聪明能成大事的,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武琥知道折大将军意在武容,她是武容的亲妹,不好发表意见,惹得猜疑。是以虽然心中烦躁,却引而不发。
军营中,严淞问:“将军,各方势力正盯着我们呢,不知道将军有什么打算?”
武容回答说:“依你之见呢?”
严淞说:“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武容仍旧沉思。
严淞说:“上次宴会,各路诸侯都来了,折大都督很看重将军,人尽皆知。”甚至不惜让折文静在席间献舞。
“她太心急了。”武容说。
“难道将军自有打算?”严淞问。
“嗯,你说的对,联姻是最好的方法。”武容道,“我看郭将军就很合适。”
“是,郭将军的确在各种场合表示过如果主公是有兄弟,一定要结成秦晋之好。可是,主公没有兄弟呀。”严淞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莫非……”
“恰好武栾他们在这个时候来投奔,岂不是天助我也?”武容笑着问。
严淞为难道:“可是武大公子年近卅十,又是二嫁之身,与郭将军做续弦,会不会不合适?”
武容皱眉道:“怎么会想到栾郎?我曾经答应过他世间女郎任他挑选。是桦郎。”
严淞看着武容自得意满的面容,愣住了。郭将军已经是知天命的人,女儿已经廿十,,武桦年刚及笄,与郭将军如何相配?好半天才低垂下头,说:“将军考虑得周到,若是能得到淮阴郭氏的支持,环州折氏不足为惧。”只是唯一没有考虑到武桦的想法而已。
武容看着严淞,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冷酷无情。”
“不敢置喙。”严淞逃也似地退下了。
不久武容找到幼弟,又拟将幼弟嫁给淮阴郭将军为续弦的消息传开来了。众人都喜气洋洋,郭将军带领十万大军投奔武容,不日将举行婚礼。
婚礼前夕,武容设宴,请了自家兄弟姊妹,严淞夫妇和沈青禾、折文静等人。
武容坐在上位,沈青禾坐在武容右边,折文静坐在左边。武琥挨着折文静坐。武栾、武桦挨着沈青禾。严淞和梁惠夫妇坐在下边。
武桦红着眼,眼睛里有泪水,不过略坐一坐就离席了。武容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阻拦。
原来,武桦自从知道了武容的安排之后,便去找了武容,不愿意嫁入郭氏。武栾也从中求情,武桦这些年寄养在远亲家,已经心有所属,本来是打算让武容做主主持婚礼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武容已经定下了和郭氏的婚约了。
武桦眼泪汪汪,武容心如铁石,二人不欢而散。
武桦离席之后,武容仍旧畅饮。席上男子多有同情武桦遭遇的,也不甚欢欣。
折文静自从这次来之后,与上次有诸多不同,至少没有像上次一样围着武容打转,脸上神情也郁郁,似乎有什么忧愁。武琥席间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折文静。
沈青禾见到折文静没什么精神,问道:“折大公子有什么不适吗?怎么看起来精神如此不济?”
折文静侧身行礼强打着精神道:“沈公子客气了,大概是昨天夜里没睡好,所以今天有些犯困,过几日就好了。劳沈公子费心了。”
沈青禾:“上次遇袭时,我腹部受了伤昏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公子已经回家去了,我没有见到公子,也不知道公子当时有没有受伤?”
折文静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多少个夜晚不能安眠了,见到沈青禾关心,回答道:“谢沈公子挂怀,之前承蒙武将军问过了。当时武小将军救了我,并未受伤。我那时直接回了家,听闻沈公子受伤,也没有来得及去看沈公子,还请沈公子别生我的气。”折文静说完,看了武琥一眼。
沈青禾沈青禾见折文静看向武琥,武琥也转头看着折文静,他想起当日武容和他说是武琥主动要求军法处置的,此时再看这两个人之间来去的神情,不知道那天她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应该问的。
沈青禾万幸地笑到:“折公子没事,那就好!”
折文静微笑致意。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和睦地根本不像是二男争一女的主角。
酒过三巡,武琥向武容敬酒,见周围没人注意,趁机凑过去问:“阿姊,这次联姻,阿姊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武容笑着回答道:“你还小。”
武琥继续问:“可,桦郎今年才及笄,还是个孩子。”
武容回答道:“你是女孩子,阿姊不会拿你的终身幸福作交换。”
但是武桦就可以,仅仅是因为他是男孩子?“但是就是因为我是女人,不会吃亏。桦郎是男孩子,他去了淮阴,恐怕会受委屈。”武琥低下头,隐去表情,道,“我以为阿姊听到了军中传言。”
传言武琥喜爱折文静,与武容二女争一男,才会千里奔袭去救折文静,不惜触犯军法。
“不过是无稽之谈。”武容宽慰道,“琥娘,你放心。我们是自家姐妹。”
武琥知趣地退下了,回过头心想:武容,你对我来说是个好姐姐,可惜对武桦来说就不是了。
折文静心中挂念家中事,略坐了一会儿,见今日不过是武家的家宴,自己不便在这里凑趣,借机离席。
武琥见折文静见机离席,连忙也找了个由头离开。在院中竹林中找到折文静,问:“你怎么了?”这一次回来,折文静心事重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每时每刻都盯着他的武琥?
折文静不耐烦道:“你别管。”
武琥受到了冷遇,一时脾气上来了,转过身子就要走,又折回来,问折文静:“你怎么又来了?”
折文静脸色难看,他平日里最是自持,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武琥总是控制不了情绪,一时冲动,冷笑道:“我以为母亲关心我的安危,其实不是。”
“啊?”武琥愣住了,还以为他是在为得不到武容的欢心而苦恼,不想竟然是为了家事。
折文静扭过头不看武琥,道:“母亲明知道我来这里有危险,还送了我来,估计是为了荣华富贵吧。”
武琥暗搓了搓手。
折文静见话说开了,索性一股说到底:“我看武容是个能成气候的。若是这次联姻成了,叛军自然以武容为首。朝廷的问题积重难返,军队没有战斗力,不是武容的对手。武容前途不可限量。母亲这样觉得,才一定要送我来?”折文静眼神冷冷的,一边说,一边冷笑,不知道是在笑他母亲,还是嘲笑他自己。
“攀龙附凤的事情,岂不寻常。你有什么看不惯的?”武琥问。
折文静回头瞪了武琥一眼,眼中有激烈的情绪在翻滚,却强行压了下去,嘴里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甩了甩天青色的衣袖走了。
武琥在席间喝多了酒,此时酒劲上来,斜倚在一块大石上睡着了。
严淞和武容说一些军营的事,梁惠在一旁贤惠地笑。沈青禾见大家喝得欢喜,突然说:“民间一直有一个习俗,嫁儿子的时候,全家人一定要一起喝一杯桃花酒的。酒,我已经买好放在地窖里了,我现在去取来,大家一起喝一杯,热闹热闹。”
沈青禾看向武容,武容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沈青禾就开开心心地去地窖了。
武栾见时候差不多了,向前劝武容酒。
武容少年时爱杯中之物,自从起事之后,以为喝酒误事,在各种场合都不愿多饮。本意是不愿多喝的。
可是武栾举杯劝道:“这一杯祝愿将军大业得成,早日凯旋。”
“哥哥不用这样说话。”武容笑着饮了这一杯。
武栾又斟满一杯劝道:“这一杯,祝我们在魏博的少年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在魏博时是我过过的最好的日子了。”
武容饮了这一杯。
武栾继续斟满一杯劝道:“这一杯,是感谢你当年救了我。若是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
武容又饮了这一杯。
……
严淞、梁惠夫妇惦记着严太微在家没有人照料,向武容告了声先离席了。
如此,席间便只剩武容和武栾两人。
是时已是黄昏时分,月挂柳梢头,夜色静谧,武栾嘴角挂着笑意,仍旧在一杯一杯劝武容酒。
武栾无论是提到在魏博的少年时光,当年的营救,还是之后的逃亡,如今的战事,都不是武容能够拒酒的话题。武栾的命运坎坷,又对武容有救命之恩,是以武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在下一杯递过来的时候,武容笑着问:“栾哥哥,你今日莫不是打算灌醉我?”
武栾低头抿嘴笑:“哪能?你幼时最是豪饮。想以前在家的时候,每一年的除夕家宴,我们姊妹兄弟几个轮流敬你,不也是没能把你灌醉吗?倒是崔思酒量不善,还是你扶着她回房的。”
武栾提到崔思,不由得令武容想起崔思的早逝。她们几个如今在这里畅饮,少年时最亲近的姊妹却如今独自一个在黄泉下。武容想至此,不禁黯然神伤。
武栾见武容神色变了,知道自己提到崔思,惹武容伤心。世人皆知,武容闹出这么大的事,不惜举兵反抗朝廷,究其缘由,不过是因为崔思的无端横死罢了。所以提到崔思,最是令武容神伤。武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挽救道:“是我不会说话,惹将军伤心,该自罚三杯。”说罢又斟了一杯就要饮。
武容止住武栾握着酒杯的手腕,道:“你一个男人,喝这么多酒做什么?我喝。”拿过武栾手中的酒杯,又是仰头大灌了一杯。
武容喝了一杯又一杯,此时已经有了一些醉意,也不顾礼仪,斜倚在座椅上,道:“想当年我与众姊妹除夕许愿,日后如何如何,从来也没有想过今日会这样。”
“将军醉了。”
“我没有。”武容起身,望着梧桐树的落叶不说话,武栾跟随的武容的脚步,站在他身后,也看着梧桐树。他心知武容本来就不是爱言谈的性情,如今身兼重任,自然不能也不敢说错做错。
武容手扶额头,道:“栾郎,我不胜酒力,恐怕是要醉了。”不等武栾反应,便伏在案上不动了。
武栾这时候才收起脸上的表情,看着武容喝醉的躯体发呆,想要靠近,又不敢接近,在单腿跪在武容身边,伸手试探着摇了摇武容的肩头,轻声问:“将军?”直到确定武容是真的醉了之后,才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
原来,灌醉武容是武栾今日特意所为。
距离武容救下武栾,已经数年过去;距离武栾搭救武容,也已经数年过去。武栾以前的心思,以为这么多年不见面,会减轻,可是没有。
武栾千里迢迢带着武桦前来投奔武容,说是为了亲人团聚也好,为奔前程也罢,也有他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想要见面的愿望。可是,他见到了武容,武容身边有沈青禾、折文静两位美人相伴。武栾心中,并不满足,反而日夜如炭火煎熬。
武栾深知以武容的心性,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必然不会留他在身边。自从狱中被武璜一语道破,武栾心中一直害怕武容知道,但是以武容粗神经,并不容易被发觉,反而是武栾发现武容身边两位,无论是沈青禾还是折文静,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不好对付。
佛经上说,爱欲如逆火执炬,有烧手之患。可惜世人总是飞蛾扑火,说的便是我吧?武栾看着武容沉静的面容,静静地想。
武栾膝行几步,将脸蛋贴在武容手上,喃喃自语:“你知不知道?”眼中堕下泪来。
武容一动不动,睡着了。
沈青禾取酒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这不是一个哥哥对一个妹妹应该有的样子,他被惊的一时愣在了原地,直到手里的酒落地砰的一声碎了,他才反应过来,慌忙的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碎片。直到手指头被碎片划伤后,他才彻底的醒过神来,看着手掌心里的碎片,心里叹道刚刚真是慌了神了,酒坛子碎了就碎了吧,他干嘛要蹲下了拾它呢
武栾听见酒坛子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沈青禾取酒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酒坛子摔倒在地,沈青禾忙着捡碎瓷片,手上沾满了鲜血。
武栾心中有鬼,顾不上帮着满手鲜血的沈青禾,忙偷偷伸手抹了抹眼泪,急着说:“将军睡着了,沈公子你来得正好,快扶将军回房休息。”说完急急忙忙走了,半点也没有刚才劝酒殷勤的样子。
沈青禾简单的用帕子包了一下伤口,便走过去费力的去拉武容,拉了半天也没有把人拉起来,他只得弯下腰在武容的耳边轻声唤后也不见她醒过来,看来她是醉的厉害了,他只好拉起武容的一只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肩上,一手揽在武容的腰,费力的把人半是扶着半是抱在了怀里,两个人踉踉跄跄的往武容的书房走去。
沈青禾把武容扶到了床上,为她脱去了鞋袜又给她盖好了被子。他站在床前看着睡熟了的武容,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刚刚武栾趴在武容身上的样子,她到底知不知道武栾对她怀着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她已经知道了却装作不知?
沈青禾望着武容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现在的武容心思缜密,他是再也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了。此时他心里十分的复杂,不知该如何做才好,他最后一片混乱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在一片月光下,武容睁开了双眼。
“你知不知道?”知道什么?
婚礼当日,新娘迎亲的队伍来到军营中接武桦。新郎满脸是泪,哭哭啼啼地上花轿,众人心中都多惊讶,武容冷眼看着,无计可施。
武桦临上花轿的时候一定要见武容一面,武容无奈何走近前,低身凑过去。武桦眼中仍有泪水,伏在武容的耳旁说:“以前你为了救栾哥哥连性命也不要,如今眼里只有权势,你变了,变得和她们一样,和所有人一样。”
武容想不到武桦会说出这样的话,愣在当场。
“武容,你会自食其果。”武桦扔下这一句话,决绝地上了花轿。
轿夫吹吹打打地将喜轿抬远。武桦的话提醒了武容以前发生的事,可是事情久远得她已经不记得了。无论她以前是怎样的人,现在她都再也不是那个义救孤男的少女。
沈青禾一直在武容身边看着。回程时,沈青禾对武容说:“容姐姐,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