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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七 未防惆怅是清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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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相思好,想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顾惜朝出征一个月后,捷报传来,官兵终于胜了一仗.朝廷上下长长的松了口气.
晚晴安心了很多,这些日子一来,她亲自监督顾府的修建工程,不惜借用黄金鳞的军力来修房子,她要赶在顾惜朝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
戚少商倒是没什么异样,和平时一样工作喝酒睡觉.只不过最近常常会半夜惊醒.六扇门里很安静,追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个个都一脸凝重,他几次张口最终又闭上了.
又过了数日,六扇门收到了一张喜贴.郝连春水与息红泪要成亲了.戚少商拿着帖子发了好一会呆,然后一言不发去准备贺礼了.
郝连春水满面春光的陪着自己的未婚妻在京城的大街上闲逛着.他缠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息红泪点头下.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息红泪百无聊赖的走着.耳听马蹄阵阵,只见黄金鳞带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而为首的青衣黑马,乌发木簮只是头发没那么卷,但那衣服,她绝对不会认错,那是顾惜朝的衣服.
"顾惜朝."息红泪一看到他就来火.刷的一下抽出刀一刀劈了过去.眼看刀就要劈到顾惜朝头上时,有人比他更快,横空跃入,一掌震退她.息红泪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铁手.
"红泪."郝连春水抽枪赶上."你没事吧."
息红泪摇了摇头."铁二总捕什么时候也成了顾惜朝的护卫了?"她冷笑.
铁手苦笑了一下,马上的人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息姑娘你弄错人了."
"傅晚晴."息红泪与郝连春水都傻了眼.
"你没事穿他的衣服做什么?"息红泪没好气的问.
"妻子穿丈夫的衣服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晚晴戏谑的回答.
"如果刚才没有铁手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息红泪有点生气,
"谢息姑娘的关心,不过这里是京城."晚晴笑了,下面的话她没说了,在京城还没人能砍到她,敢来砍她."息姑娘大婚之期,晚晴定当登门道贺,奉上厚礼,现在晚晴还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先告辞了."她说完拨转马一挥手带着队伍离开.
一时间息红泪感觉自己有点眼花,好像看到了顾惜朝的脸.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郝连春水一头雾水的问铁手.这么大的阵势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案子呢.
"修房子."铁手丢给他一个白眼,尾随晚晴而去.
"我们是不是离开的太久?"息红泪看了看未婚夫.郝连春水迷茫的摇头.才半年而已,怎么京城里的人都变的怪怪的了.
顾府的主要工程大都已完工现在剩下的就是内部的装修了.晚晴挑了一处打算把傅府的惜情小居给搬过来.她抬头看了看墙,果然,墙边露出一颗脑袋.一连数日,她都发了有人趴在她家的墙上.偷偷的看一回然后离开.
晚晴展颜一笑:"戚包子下来吧."
戚少商一愣,那个口吻一时间让他错以为是顾惜朝.他尴尬的笑了笑跳了下来.
"晚晴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包子."戚少商有点别扭.
"惜朝叫得,我为什么就叫不得?"晚晴促狭的一笑.
戚少商转过脸没有吭声,这对夫妻真是越来越像了.
"戚大哥.你看一下这座宅子你比较喜欢那一处?"晚晴突然一本正经的问.
"都差不多."戚少商看了看回答.
"一定要选一处呢?"晚晴并不放松.
"就那里吧."戚少商随便指了一处.晚晴顺着看去,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处院落只是周围种了不少高大的碧梧桐显的分外的幽静."眼光不错."晚晴笑了笑.
"顾惜朝他有信吗?"戚少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晚晴摇了摇头.
"我想去看看."戚少商说.
"你最好别去了."晚晴轻叹一声."那里是战场儿戏不得.我倒是数次想去,都让惜朝阻止了.对了息红泪姑娘很快就要成亲."
"我知道."戚少商点头.
"如果你现在去跟她说你娶她,估计她会立即答应你."晚晴看着他说.
戚少商目光飘向远方,半晌才幽幽的说了句."郝连春水会给她幸福的."
"你确定."晚晴追问.
"嗯."戚少商点头."她要的我给不了."
晚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一个月,捷报传来,顾惜朝击溃了梁山的主力,现在梁山全军退守,依仗着地势力与顾惜朝对恃中,也就在这个时候江南的方腊反了,自立为帝称圣公,改元“永乐”,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在杭州捕捉官吏,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朝野震惊,童贯亲领十五万大军南征.
顾惜朝接到战报,皱了皱眉,宋这艘大船再这样打下去非沉不可.如果这个时候辽军南下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速战速决.眼下梁山一时却打不下来.那梁山水泊四周环水只有一条通道.历来易守难攻,若时间允许他大可以不动一兵,一直围困到对方粮草断绝.而现在没时间了,北宋王朝等不起,更输不起这一仗.要解决梁山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招安.第一次招安失败主要的原因是朝廷没有封赏这次只要随便给点小官,宋江一伙大败之后,不降也得降.于是他亲自上表请求皇帝招安.收编宋江的军队转攻方腊.
折子先到了政事院.傅宗书看过后,顺手递给了蔡京."哼,"蔡京拍的一下把折子合上,"傅老,令婿连胜两役之后却想着招安,该为会是得了反贼什么好处了吧?"
傅宗书笑了笑了,他知道这蔡京与梁山的仇怨极深.但眼下的时局危险顾不得许多了."太师息怒.顾惜朝不会糊涂到去与太师作对,眼下的时局也只能两害而取其轻了."
蔡京极为不悦黑着脸没吭声.
"太师."傅宗书呵呵的一笑,"难道太师没听过秋后算账这句话吗?"
蔡京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一周后招安的圣旨到了梁山,顾惜朝此役居功至伟,上升一级,调任兵部侍郎.梁山水泊全伙接受招安.
顾惜朝第一次踏上了梁山.宋江率众迎接.顾惜朝瞟了他一眼,他看不起这个人.连云寨也是土匪窝,但他们尚知道保家为图.戚少商更是不求功名.他顾惜朝醉心功名也不过是为了晚晴为了自己一身所学,而这个人,为了贪图富贵封妻荫子出卖了所有的人.所有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顾惜朝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这群人,已让他们所相信的首领推向的死亡的边缘尚不知情.实在是可悲.
"怎么不见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顾惜朝问.
宋江愣了一下,这位顾大人甚是奇怪,上得山来连马都不下,看也没正眼看自己一眼,开口竟然问了林冲."林教头,已在招安前身染重疾逝世了."
"哦."顾惜朝没有再问什么,心中却是清楚这林冲八成是让宋江同意招安给气死的.再看看宋江旁边有一胖大的和尚."这位想必倒是花和尚鲁智深了吧?"
"正是洒家."那和尚不卑不亢的回答.
"哦"顾惜朝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这群人中真正可以称为侠的也只有这个和尚了.
宋江看势头不好,亲捧一盘金珠再拜上献。顾惜朝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宋头领,请整顿好所属兵马,明日起程直赴江南,与童大人的兵马汇合,征讨逆贼方腊."他说完纵马径自下了梁山.对于手下败将,他无须多言.
"是.大人慢走."宋江咽了口气.眼前此人得罪不得.
"呸,什么玩意了."鲁智深吐了口口水."不就仗着裙带关系才爬这么高的.老子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宋江吓了一跳.看了看顾惜朝早已去的远了才松了口气."禁言禁言."然后传令,选拣彪形大汉,五七百步军,前面打著金鼓旗 ,後面摆著枪刀斧钺,中间竖著「顺天」,「护国」二面红旗,军士各悬刀剑弓矢,众人各都穿本身披挂,戎装袍甲,摆成队伍,浩浩荡荡下山了.
方腊的军队远非宋江可比,梁山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而方腊的军队正是如日中天士气正盛.更重要的是占据了江南富庶之地,兵多将广.而且首领方腊绝非宋江可比,他是铁了心的要与宋室一较高下,根本不会考虑投降,所以打起来场场都是硬仗.每一次打完双方都要搁下一大批尸体,童贯前方已是非常吃紧了.顾惜朝不敢怠慢.日夜兼程赶往江南.
大军刚到就看到前方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宋军与方腊军正在交战.顾惜朝伸手夺过一把长枪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深入敌阵一枪挑了敌军将领.宋军士气大震,方腊军大败而回.
童贯远远的看到一匹黑马冲入敌军,一枪挑死敌将.威风凛凛,英姿不凡.细看那旗子上的字才知道是顾惜朝到了.他早听说傅宗书的这个女婿不简单,而今一见果然是惊才绝艳.他笑了笑这次的任务看来是有希望完成了.
京城.息红泪的婚礼如期举行.戚少商闷闷的看着一对新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见的竟然是顾惜朝.息红泪看着他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哀伤.戚少伤.她一生的最痛.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很多时候她真的想砍死他.郝连春水幸福的笑了,不管妻子心里想的是谁,至少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晚晴有最新的战报."铁手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
"难道相公他出了什么事?"晚晴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不知道,江南战局惨烈.顾惜朝前军突进方腊的老窝现在生死未卜."铁手忧心冲冲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只见戚少商人影一闪飞掠出去.晚晴咬咬牙."我相信我的相公会没事的."
江南的战局其惨烈管程度早已非语言能表达.河水已变成了红色,连泥土都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顾惜朝看着眼前的孤城.那是方腊的老窝.清溪洞打下这里这场战斗就可能结束了.他也可以回到京城.想起晚晴,想起戚少商,他笑了,无论如何这条命他都要留下.
攻城的号角吹响了.大军开始冲锋.无奈清溪洞城高墙厚防御能力非常强.前冲的士兵在一阵箭雨后退了下来,不少士兵开始后撤.顾惜朝抽出剑.运足内力大声喊到."临阵退缩者杀,畏敌不前者杀,不听号令者杀."他一边说一边手起剑落连斩了十几兵兵卒.才止住了后退的趋势.他抬眼看了一下城墙,这种高度以他的轻功还是可以勉强一试的,但一失足就会死无全尸.他犹豫一下,然后策马冲了出去.他冷笑,他为刚才的犹豫而自嘲,什么时候他顾惜朝也胆怯了.什么时候他顾惜朝也会怕死了.是京城的生活过于优越还是牵挂太多,让他举步不前.这不是他,他没忘记,他这一生都在赌命.这次说不得了,也许是最后的赌局,也许.没有也许.输了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顾惜朝这个人.
战马在箭雨下惨死,他来不及看它最后一眼.这匹跟了自己许久的战马,他飞身上了城墙.好像有箭射中他了,他感到了疼痛,但他没看,他也不能看,他的眼中只有前进.后面是死亡.他一口气冲上了城墙.墙上的士兵一捅而上.顾惜朝挥剑就杀,他的双目赤红疼痛已感觉不到.鲜血早已让他的神经麻痹,脑中只有一个字,杀,眼前跳动的一切鲜活的生命在他的剑下纷纷倒下.城上与城下,咫尺之间血流漂橹.他机械的挥着剑.心中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兴奋,非常的兴奋.这里是战场,没有阴谋没有牵挂,单纯的只是撕杀.狭路相逢勇者胜.赢的可以活,输的只有死.他要活他想活.求生的欲望令他越战越勇.终于冲破了层层包围一剑劈开了城门.
白马饰金羁,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是谁在弹唱这古老的战歌?是谁吹起这征战的号角?旌旗已经残破,鲜血已经凝结.我心爱的人儿你在哪里?是否听见我深情的呼唤?还是你已倒在那冰冷的战场.年青的生命让黄土埋葬.我要带你归去,回到我们的故乡,在我怀中安眠才是你永远的天堂.
戚少商赶到的时候看到就一具叠着一具的尸体.宋军的方腊军的,分不清彼此.童贯的大军正在清理战场.他急忙抓过一名士兵寻问顾惜朝的下落.士兵摇了摇头."前军几乎全没,存活者很少,我们正在搜寻存活者."
"顾惜朝."他仰天大吼.心刹时间全乱了.
"顾惜朝.你不会有事的.以前那么多的风浪你都过来了.你还怕什么,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霞.风轻轻的吹着.叹息的灵魂在暮色中沉入了黑暗.
有人伫立风中,黑色的卷发零乱的散在身后.战袍与盔甲早让鲜血染透.顾惜朝,戚少商感觉自己的心停了一拍.下一刻他人已在他眼前,他想也没想抻手紧紧的抱住了他,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顾惜朝勉强的咧嘴一笑.他全身的知觉早已丧失.沾满鲜血的脸却妖娆仍旧."傻子,你哭什么?"戚少商没有吭声只是伏在他的肩上任泪水无声的滑落.
"傻子啊."顾惜朝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戚少商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跟他一起出征,他后悔为什么要让他孤身犯险,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总是不懂得珍惜.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总是要放手,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总是对他的心无视,他后悔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心也无视.
顾惜朝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在军帐之中.全身上下的伤口已包扎好.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戚少商.他挣扎着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送我回来的人呢?"顾惜朝问守卫的军士.
"回大人话那位公子今天一亮就走了."守卫军士回答."昨儿他像发疯似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拉来军医说一定要治好大人您.他守了您一夜,今儿一早却又离开了,却是奇怪."
顾惜朝忍不住笑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仍在起火的战场.心中长叹了一声.这一仗总是赢了.
京城就在眼前.戚少商犹豫着,不知道是不否应该走进去.顾惜朝已经没事的.他还有什么可牵挂.回去免不了又是纠缠不清,倒不如从此远走天涯终老江湖.他长叹了一声,那一声唏嘘,比大海还要深沉.
他回首却见有人青衣乌发拦住了他的去路.
"戚少商."晚晴微微一笑."我有点事跟你说."
"嗯."戚少商点了点头从马上下来.走到晚晴身边.
"戚少商你打算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戚少商看着眼前这位聪明美丽的女子,他实在不忍伤她.
"放得下吗?"晚晴问的云淡风清.
戚少商愣了一下,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不说,她什么都知道.他苦笑."对不起,晚晴小姐."
"你不用跟我道歉."晚晴轻笑一声."相反我要跟你说声抱歉."
"什么?"戚少商一愣.只觉全身一麻再也动弹不得.三宝葫芦中的绿葫芦正在晚晴手中盖子已经打开.晚晴在笑,笑的像一只狐狸.
晚晴不慌不忙的收好三宝葫芦.然后抽起了戚少商的逆水寒.她拿在手中看了看.接着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剑锋那冰冷的寒意透过肌肤传遍全身.
"晚晴小姐要杀戚某的话尽管动手好了."戚少商叹息着.一切的错都在他.
"我想杀你的话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晚晴冷笑着."我在这里等你,只是要带你回去."
"为什么?"戚少商一惊这样的晚晴让他震惊,温婉善良的女子脸上不应该出现阴冷与怨毒.晚晴盯着他,这个男人,很多时候她真想一剑劈了他,他的存在是她完美爱情中的一个污点.然而她不能,她做不到.天意弄人,谁让他们同时选择了顾惜朝,而顾惜朝全天下只有一个.是反目成仇还是握手言和,聪明如她自然知道选择什么才有利.瞬间她收敛了自己的心情,微微笑了笑说."分我半生幸福,还你一世安宁.戚少商,你无须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