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15、手机的另一端

　　地府森罗殿，符合人世对于其的一切幻想，巍峨壮丽、森然肃穆，又充满了神秘。

　　庞然巨物般的森罗殿本身便独立占据了一整个广阔的空间，放眼望去也只见其冰山一角，难以窥得全貌。鬼差和两个鬼修还好说，生魂到此不由战战兢兢，几乎举步维艰。

　　生魂两股战战，渐渐落在了后面，洛青河发现了他的异常，停步喊道：“冯大人。”

　　冯宁回过头，注意到生魂的异状，道：“普通魂灵难以承受森罗殿的威压，是我疏忽了。”

　　说着，冯宁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雕刻成莲花形状的水晶灯盏。

　　鬼差向生魂招了招手，生魂便飘飘摇摇，不由自主飘入水晶灯盏中，灯盏宛如被火焰点亮，散发出淡白的柔和光晕。

　　灯盏散发出的光芒代表灵魂的本质，生魂色白，亡魂色青，颜色纯净与否表示灵魂的善恶，而光芒的强弱代表了灵魂的寿命。

　　留意到灯盏黯淡的光芒，洛青河的视线停驻了片刻，转眸移开目光。

　　进入森罗殿后，冯宁将生魂交给另一个鬼差带去查阅生死簿，向洛青河问明乐秋意的所在地点之后，召出自己的鬼将吩咐了几句。

　　名唤长明的鬼将奉命离去之后，洛青河忽地觉得有些古怪，轻轻捻动指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面容文秀却身高足有两米的长明左手拖着乐秋意忽浊忽清极不稳定的魂光，右手拎着方莫同的后脖子衣领把人跟提小鸡仔似的提溜到冯宁面前的时候，洛青河终于想起来他遗忘了什么。

　　方莫同老老实实的缩着脖子安静如鸡，看上去有些不安，可从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来看，这点不安不值一提。

　　这算什么呢？

　　洛青河沉吟着。

　　鬼魂爱好者？地府发烧友？

　　向方莫同皱了皱眉，冯宁问：“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

　　方莫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现场唯一有过接触的洛青河，洛青河压根懒得看他，向冯宁简述了方莫同的来历。

　　听见对方修习的是驭鬼宗传承，又闻见了未散的安魂香的味道，时归真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沉住气，被洛青河摆了一道。

　　对方将乐秋意带往阳世根本不是为了报复自己的算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任乐秋意化为厉鬼，把亡魂带走不过是为了防备自己再动手脚。

　　上前一步，时归真对冯宁说：“冯大人，虽然眼下侥幸没有扰乱人间的秩序，可是洛青河擅自将有变成厉鬼风险的亡魂带往阳世，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洛青河叹了口气，没有徒劳的去分辩自己将乐秋意带往人间的缘由。

　　时归真的所作所为都在地府的许可范围内，没有触犯任何条例。

　　硬要说的话，只有乐秋意算是对方管辖的亡魂，却被自己抢走，勉强可以记他一笔监管不力。

　　反倒是洛青河自己，无论轻判重罚，一个蓄意扰乱两界秩序的罪名是板上钉钉。

　　“洛青河，你可有何辩解？”时归真说完，冯宁问道。

　　“没有，”顿了顿，洛青河挂起微笑，对冯宁说，“冯大人，您来都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亡魂在眼前受苦。乐女士的遭遇都是方才的生魂所为，她身上积攒下来的怨气，可否麻烦您帮忙除去？”

　　用鬼修的手段强行打散怨气只能损伤魂魄，鬼差却有办法将亡魂同怨气安全分离。不过两方职责不同，鬼差很少插手鬼修的事物，如果没有特殊交情，想要递句话都很难，更别提请他们出手相助。

　　“洛青河你……？！”

　　时归真神情丕变，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对方一眼瞥来，眸光流离如地狱寒冰，冻得他生生一个激灵，要说的话顿时飞散到九霄云外。

　　被利用了……

　　时归真清醒过来，陡然意识到这一点。

　　带走乐秋意的时候，洛青河就猜到自己一定会来森罗殿打小报告。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打算请鬼差去除乐秋意身上的怨气。

　　他果然是有病！

　　时归真满腹怨愤的想。

　　一个无亲无故的亡魂而已，有什么必要如此煞费苦心？！

　　听取过两方的说明之后，很快冯宁下达了判决。

　　时归真监管亡魂不力，至其被洛青河带至阳世，险些酿成严重后果，责令其前往九泉幽狱禁闭一日，以示惩戒。

　　这个处罚不算重，不过按照监管不力的罪名而言有些过了，时归真看了看冯宁，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明白眼前的看上去公事公办的鬼差大人对他观感不佳。

　　这一点，在洛青河的判决下达之后，两厢对比之下就更明显了。

　　洛青河的罪名是违反地府条例，擅自将亡魂带入人间，并且将无辜异人卷入，造成两界混乱。

　　数罪并罚，看上去洛青河要倒大霉了，可具体要怎么处置，冯宁却没有当场决定。

　　鬼差先答应了洛青河的请求，出手拔除了乐秋意身上的怨气，将已经安然无恙的亡魂和怨气都交给了他，然后说：“无论如何，维持两界的秩序是你我的首要职责，你尚有任务在身，我且再给你一点时间，待此事了结之后再来森罗殿领罚。”

　　时归真被这正气凛然大局为重看不出丝毫偏袒的偏袒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他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乖乖认罚，前往九泉幽狱。

　　谢过冯宁，洛青河带着已经恢复澄净的乐秋意的魂光，和一条学名方莫同的小尾巴离开了审判间，停步在森罗殿宽阔的走廊中。

　　本打算直接送方莫同回阳世，结果转头一看，青年快乐得像只小松鼠，就差变出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半点没有误入地府的人类该有的惊慌恐惧。

　　“开心？”洛青河问。

　　方莫同点头点到一半，动作生生一扭，换上一张严肃认真的脸：“那、那个，大人……我这不是兴奋，那个……我就看看……看看……”

　　虽然不太了解地府对待异人的态度，但是一个大活人身处森罗殿，就好比耗子进了老猫群。方莫同尽量表现得乖巧，生怕眼前的猫大人一个不开心把自己拍扁了。

　　向方莫同招招手，洛青河喊他：“过来。”

　　方莫同乖乖过来了，见洛青河抬手往他眉间点来，他忍住了闪避的冲动老老实实站稳，问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规矩，”洛青河低声念完一段咒文，才把话说完，“地府的规矩，但凡有阳寿未尽之人、魂误入阴间，送返人间之前，都需要抹除在阴间的记忆。”

　　方莫同瞪大了双眼，差点汪的哭出声。

　　“……不要啊大人！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说！我长这么大真的没见过几次鬼！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大人QAQ！”

　　“迟了。”

　　利落的划下最后一笔，符咒完成，绽放出淡紫色的光芒。方莫同的语声一顿，目光变得呆滞，神情恍恍惚惚犹如身在梦中。

　　“天心。”

　　洛青河开口，回应召唤而来的，是一位头绾飞仙发髻，眉目温婉的女性鬼将。

　　很难将这样的形象与诞生之初只懂得杀戮和嗜血的鬼将联系在一起，然而事实如此，仔细端详鬼将柔婉的面容，就会发现隐藏在鬓角垂发之下，几丝淡淡的诡异红痕。

　　将方莫同交过去，洛青河吩咐：“送他回人间，不用太麻烦，确定大致方位，找个警局之类的地方把人丢门口就行。”

　　柔顺的低一低头，鬼将带上青年拂袖离去。

　　接下来……

　　盛着乐秋意魂魄的水晶灯被托在掌心，温和的青光带着些许凉意，有些阴森却并不可怕。

　　收好水晶灯，洛青河转过身，往存放生死簿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