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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观测 ...

  •   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卧室已被清晨的阳光照亮,房门关着。躺在床上,可以听见窗外鸟鸣阵阵,而门外却一片安静。
      胸前的一圈束缚感不适且陌生,低头看去,黑色的束胸正紧紧的裹在身上,那正是乐神赠送的。
      束缚感比纱布更紧密,但柔和的布料也十分亲和肌肤,总体而言是更加舒适的,但要让身体彻底接受它还尚需时日。
      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此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不见了。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那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只让身体凭借本能挣扎吧,就算大脑再怎么被恐惧和愤怒所扰乱,他也会最低限度的判断施暴者的攻击并揣测其接下来的动作,甚至就此构思出基本的对策,而不是像我这样脑海中单纯挤满了身体的每一份感受。
      当然更不会像我现在这样呆坐在床边,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甚至仔细体会着施暴者的礼物。
      打量着身体上下,除了束胸,自己就只穿着一条内裤,胯间和胸前一样平坦。
      她是事先就知道了我身体的变化么?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是比我更早,还是比我更晚。
      赤裸着脚站到地板上,走到镜前,把束胸向上掀起,观察着自己的左胸。
      至少她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身体变化的背后信息。
      比起纱布的白色,在束胸的黑色衬托下,淡黄色的肌肤似乎变得亮丽了些。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而她根本没有与我交涉的意图,也没有想过向我解释什么。她提供给我的选项只有两个,服从,或是被服从。
      小小的隆起十分光嫩,看不到任何多余的痕迹,但那份扎入心口的痛楚还铭刻在我大脑里。
      如果对方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无条件执行更容易接受的行为的话,那他自然也不可能对条件更加苛刻的要求进行妥协,这种思路是很自然的。与其浪费时间与精力在看不到结果的言语交流上,不如直接利用压倒性的暴力手段来强制执行程序。
      束胸只是用来检验我态度的道具罢了。
      手掌轻抚着左胸,在不同的部位用不同的力道按压,预料中的疼痛或是其他不适并没有出现。深呼吸了几口,并尝试着活动身体,结果也是一样正常。
      也许是因为注射的方式,也许是因为液体的疗效,总之,目前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法对注射药物进行分析,唯一能判断的只有乐神对我采用的是心内注射。曾在科普读物上读到相关条目,这种注射方式适用于心脏停搏患者,尤其是在建立静脉通道前的患者。但是,由于心内注射对心脏影响较大,并且使用过程中需要停止心脏按压,所以心内注射的方法现已不用。
      然而,对仍保有知觉且心脏处于正常工作状态的活体进行心内注射,是绝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了脱下束胸的打算。正如我昨晚没有穿上它的理由一样,我现在也没有脱下它的理由。
      重新穿好束胸,昨晚被撕碎的衣服和纱布连同裤子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条卡其裤挂在椅背上。打开床边衣柜,取出了茶色的T恤和长裤。
      和昨天打开的转角处衣柜的琳琅满目不同,这个衣柜里只装着上下两排一模一样的衣裤。再过一段时间,等夏天结束的时候,它们就会被秋装代替。
      套上T恤和长裤,简单整理了一下仪表。按亮手机,此时已是七点多了,今天不是工作日。
      打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低声的交谈传到耳旁。
      父母正坐在长沙发上,看见我走了过来,不冷不热地说道,“达,快来向新邻居打个招呼。”
      楼上的空屋终于卖出去了?
      背对着我的沙发里坐着一个女性,高高的椅背挡住了她,只露出披发的后脑勺。
      我向前走去,她也主动向我转过身来。
      “早上好。”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双冰冷的眼神,她问好的语气依旧和表情一样淡漠。
      “早上好。”我点点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彼此的目光一直交织在一起。
      我应该生气吗?对她昨晚的所作所为。或是我应该惊讶吗?对她此刻正坦然的坐在这里。但我的内心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疑惧。
      当场告诉父母昨晚乐神的所作所为么?还是一言不发拂袖而去,或是表现出异样让事态朝另一个方向转移。
      世上的人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主动把握事态发展的主导权的人,另一种则是跟随前者随波逐流的人。
      “乐乐她们搬家的卡车六点后就不能在城里上路,你爸出去晨跑时恰好在楼下遇见了她。”挽着发髻的母亲一脸和煦,但也仅仅是一成不变的和煦,没有更多的情感,“老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提早跟我们说一声。”
      “很抱歉,阿姨,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准备。”乐神看向母亲,微微欠身,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味。
      “所以说那么大的事怎么就如此仓促的定下了了呢?”母亲似乎对乐神的冷淡不以为意,而是看向我,眼里是盈盈的笑意,“你乐叔叔和宋阿姨要被外派到海外工作一年,这段时间就把乐乐委托给我们了,你起床前我们刚刚通了电话。”
      “麻烦你们了。”乐神再次欠身。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和你爸好歹几十年的交情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和达一直是同学,你爸不把你交给我还能交给谁?”母亲的语气如同和风煦日。
      “不好意思。”少女的两腿紧紧并拢,双手端正的放在膝上。
      原来我们两家大人的关系那么好么?我之前几乎没听说母亲说过。乐神的父亲,那个高高瘦瘦,和自己女儿一样面若冰霜的男人,也只停留在我遥远的童年记忆中,虚幻而又模糊。
      我盯着乐神的面庞,一边拿过水壶给水杯倒满水,一边试图回忆母亲口中“你乐叔叔”的音容。那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他们的职业,他们的住址,都藏匿在记忆深处的迷雾中。
      “真弄不懂老乐怎么想的,居然把我们楼上的房子给买了下来,直接把你托付在这里住下不就得了,又不是没有空余的房间。”母亲继续念叨着,却听不出半点抱怨,“电话里说什么‘锻炼女儿的独立生活能力’,哪有在高三这样胡搞的。你们也是的,任他乱来。乐乐,听阿姨的,别理你爸,就让那房子空着,到我们家来住。”
      乐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母亲。
      “老乐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这样安排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就别瞎掺和了,老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一直沉默的父亲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单薄,但又如青竹一般坚韧,“你看你这是第几次让乐乐和我们一起住了,她都没回答,你就不要难为她了。”他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乐乐那么优秀,自己也能把控好自己,是吧,乐乐。”他抬高音量,看着乐神。
      “谢谢。”少女微调着坐姿,让自己正对向父亲,却不知道究竟是在感谢父亲为她的解围,还是感谢父亲对她的夸奖。
      “你周阿姨就是话多,你不要在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时间,我们就不多耽搁你了,快去收拾新家吧,还得忙活一阵呢,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们。等达收拾完并吃过早餐,我们再让他上来帮帮你。”父亲安抚住还想说什么的母亲,抢过了话头。如果说母亲温暖的性格如同火一般的话,那他的性格就是如水一般的温润。
      “那我先忙去了。”乐神站起身来,两臂紧紧地贴在身体两侧,肘微微弯曲,既不显得直线的呆板,又勾勒出止雅的柔美,“那我们待会儿楼上见,达。”她转身离去,缕缕乌发随着转弯散成优美的斜面。她叫那个字叫的如此自然,仿佛她叫了很多遍一样。
      即使是关系与我最近的王海沧,他也只是叫我“小金”。
      “还站这儿干嘛?快去洗漱,你还要上楼去帮乐乐忙呢。”父亲催促到,他抿了一口茶,戴上老花镜,展开了报纸,“怎么你今天话都没和乐乐说两句话,我记得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候话挺多的。”他快速浏览完一页,然后把报纸翻到了另一边。
      小时候?是在我遗忘记忆的碎片时间中么?还是在我拥有记忆前更早的时候?我也记不清从何时我能利用语言和外界交流了。
      “哪有那么多话说,他俩就在一个班里,要说什么话也在学校里说完了。”母亲开始收拾起客厅,把拿出来的点心放回食品柜。“不过看样子乐乐也没提前跟你说她搬家的事,也许是想让你吃一惊吧。”
      吃惊?对,我应该吃惊的,对昨晚,对今晨。
      牙刷在牙齿表面上下左右移动着,白色的泡沫越来越多,母亲的声音传进盥洗室。
      “你是男孩子……”
      拧转毛巾,一串串水珠滴落在脸盆里,溅起阵阵涟漪。
      “……做事要主动些,积极些……”
      凉水浸湿了头发,顺着脸庞往下滑落。
      “……”
      既然火车已经沿着这条轨道向前行驶,那也就没有必要费力让它转向另一条岔道。更何况正在不断接近的前方迷雾里确实有着站台,而相较之下那些可能带来疼痛的颠簸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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