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一、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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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格目光灼热地注视着战场。
白炽灯摇摇欲坠，惨白的亮光闪烁，脆弱的电线像是下一秒就会罢工熄灭一样。这座地下仓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在猛烈的冲击碰撞中落下瓷砖土屑，并在即将砸中他们的时候被透明的绿色屏障弹开，摔碎在地上。
那是梦妖魔张开的守住的屏障。和只能堪堪护住身前一小块区域的猛火猴不同，绿色的保护罩将他们以及那些重又畏缩在角落里的宝可梦全都覆盖住，稳妥地圈在了梦妖魔的身后。她也是那位搜查官小姐的宝可梦。麦格看向对方的背影，黑瞳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和那几只宝可梦一样，都远比自己强大数倍。
承认强者的存在对它来说并不困难，但重要之人面临危机自己却无能为力，不得不依附在他人的庇护下，这件事还是让它…稍微生出了些不甘。赤犬前爪暗暗扣紧了脚下的地面，用近乎贪婪地目光注视着激战的双方，好像这样便能吸收到他们的经验，缩短些许距离一样。
想要更加强壮的四肢、想要更加尖利的爪牙、想要更加灼热的火焰。
如果再次陷入危机，绝对……！
忽然有束微弱的电流在它的耳尖弹跳，一下将它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麦格转过头，看到星缺眯着那双明黄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这么一副难看的表情啊，大·哥。』
这个鲜少从她口中蹦出的称呼让麦格一愣，而她刻意加上的重音也让它咂摸出了其中的揶揄意味。星缺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赤犬能看到那只自始至终如铁壁般守护在男人身边、毫无示弱迹象的巨金怪，以及那只灵活变动、跟随训练师的指令适时作出反击的猫老大，又随着她一起看向了藏匿在影子中，时不时探出头来替猫老大解围、扰乱战局的耿鬼。
『不管哪个都是比我们强大的家伙啊。』
麦格一下明白她已经看出了自己所苦恼的事物，但随即它又不满地皱起鼻子。既然你也明白这点，为什么还在这说风凉话呢？
『但是，你看。』星缺像是猜出了它会这么想一样，示意它抬头看，『苦着张脸的可不止你一个啊。』
赤犬一愣，跟着她一起抬头，看到岚正表情凝重地皱眉，那双眼睛闪烁着往日难见的情绪——对自己的实力感到不满，想要追赶上对方，混杂着不甘的急切。女孩垂下的手悄悄握拳，目光透过荧绿色的屏障，落在了正毫不停顿、紧跟战局变化下达指令的灰发搜查官身上。
和你刚刚看向他们的眼神一样。星缺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
……原来我刚刚是这样的表情吗？麦格恍然。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明明是自己想要保护的重要的家人（族群），却还要靠其他宝可梦帮忙，想想就火大。』星缺说到这里咂舌，她略微烦躁地刨了下地板，『但小姑娘也在感到焦急啊，这种时候，我们得沉下气吧。』
麦格沉默了片刻，『……在来这的路上，你一定是先说服了自己吧。』它的语气已经不复之前的焦躁，还带了些让星缺跳脚的调侃，在勒克猫发火之前，卡蒂狗将那不合时宜的玩笑话收回，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战场。
『我知道，不可以钻牛角尖。但至少现在，我可得好好地观摩学习一下。』
★★★★★★
他又替换手持宝可梦的队伍了。
无只感觉一阵烦躁，她发出简短的指令，让与巨金怪缠斗在一起的猫老大退后拉开距离。米黄色的大猫微微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她的短毛，但那双猩红色的猫眼却愈发明亮闪烁。她瞥到无做了个等的手势，便压下了立刻冲上去的念头，略带不满地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嘶吼。幽紫色的鬼影便在此刻跳了出来，嬉笑着丢出了一颗阴影球，将那巨金怪给逼退至了后方。
在这几秒的喘息时间里，无再次深吸一口气，在内心痛骂了几句。她敢确信，一年前对方的手持队伍里绝对是没有这只巨金怪，或者说那个时候他用来打发自己的先锋还是一只艾路雷朵。明明是一年不到的时间，面前的新面孔已经拥有了不输那只艾路雷朵的实力，甚至更加难缠。普通人需要数年时间培育锻炼的强大宝可梦，到他这反而成了年抛的消耗品了，哪个训练师听了不要骂人？
但她也并非毫无长进。一年前她只能在不甘中看着男人一次又一次溜走，现在她可是切实地缠住了对方。想到这里，无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欣慰。她看向男人，他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漆黑的眼瞳毫无波澜，如同死水般沉静。
在双方宝可梦再度缠斗在一起之前，无挑起话头：“你的那只艾路雷朵呢？”她并非真的关心被男人淘汰出队伍的宝可梦的下场，但她想要争取时间——增援正在赶来的路上，只需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干扰精灵球释放的装置、封锁瞬间移动坐标的超能系宝可梦，如果能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布下这些……无眯起眼睛，暗自盘算。他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至今都只用巨金怪来敷衍他们之间的对战。如果能成功设下陷阱，即使是他也……
男人只是眨了眨眼，他抬起手，巨金怪便乖顺地趴卧在他的身边，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无感到疑惑之前，他开口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时候问问题、套取情报。”
他侧过身，转头看向了房间角落的那个保护罩，在岚与遥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收回了目光，朝灰发女人露出了微笑：“毕竟，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不是吗？”
……他他妈威胁我！！无一口气直接噎在了嗓子眼，她瞪着游刃有余的男人，只觉得自己怒火中烧。而被男人提醒了角落里还有两人，她又感到了些无奈与烦躁，这些旅行的小鬼怎么总喜欢往危险的地方钻？如果不是她恰好遇到了其中一个的勒克猫，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真不知道该说她们是运气好还是差。等事件结束了，她一定得好好说说这两个小鬼……
“啪”
中场休息时间在清脆的响指声中戛然而止，无一个激灵收回了思绪，她迅速抬手，脚边的猫老大立刻如弹簧般扑了过去，却撞在了不知何时竖起的透明墙面上，哀鸣了一声后退。
富有节奏感的踢踏舞步就在这时响起，一个矮小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男人的身边，濒临罢工的白炽灯投下光芒，照亮了它那顶黑色的礼帽。人形宝可梦手握一根冰制的文明棍，身上的黑色礼服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表情却木然呆滞，如同被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性地重复着脚上的动作。光墙正由它那根挥舞的手杖所构建，此刻形成了一个透明的茧，将男人与巨金怪划进了安全区。
“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宝可梦吧？”他轻轻敲了下透明的墙壁，“这是一个遥远地区发现的宝可梦，从基因分析上来看，和魔墙人偶有着极近的亲缘关系，应当是某种情况下它的进化。当地人称呼它为踏冰人偶。”
他看着女人那讶异的表情，发出了轻笑：“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呢？你不是曾神情激动地对我说，宝可梦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生物，以此控诉我对它们的亵渎吗？”
“美妙，是啊，美妙。”男人收回手，再次重复了自己刚刚的话，喃喃自语，低头露出了深思的模样，“美妙，又充满了未知。”
“数百年来，不，自人类进化以来，我们便一直试图弄明白，这些神奇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它们拥有共通的源头、它们遍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们自人类诞生之前便已存在——甚至还拥有着所谓的‘信仰’。”他抬起头，黑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勃勃生机，“宝可梦拥有着未知的、无限的潜力，那么人类呢？人类的极限又在哪里呢？”
他紧紧盯着无，语调高昂，全然不见先前的模样。他挥动左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你难道不好奇吗？！你难道不渴望答案吗？！难道这世界上只有我为此感到痛苦吗？！无！你到底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阻止我呢？！你难道就不曾！渴求过答案吗！！”
说到最后，男人近乎是嘶吼出了自己的质问。后方的岚遥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而落入无眼中的表情是那样的狰狞可惧，哪怕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也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疯了。无不得不在内心这样重复，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疯了。早在一开始，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是个疯子。而你必须得阻止他，因为当初是你——
一颗微小的土粒跌落在她的头顶。
年轻搜查官的瞳孔微缩，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男人张开双臂，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轻微的震动在几秒间化为了肉眼可见的摇晃，伴随着这晃动，惨白灯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闪烁不停。巨金怪与踏冰人偶回到了精灵球中，取而代之出现的天然鸟微微歪头，眼中蓝芒大盛，周遭的空间扭曲变形。
“拦住他！！”
增援们并未发来到位的信号，如果在这里让他溜走，一切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但地面颤抖着龟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禁锢、破土而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是一支高速转动的独角，土屑渣滓弹落在了女人的脚边，几乎是一瞬间，她明白了对方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梦魇！！”她高声呼唤梦妖魔的名字，与此同时，她左边的耳坠扭曲变形，摔落在地化作了一团紫色的软泥。百变怪落地后迅速变形膨胀，做好了随时变身的准备。
而被叫到名字的梦妖魔也丝毫没有怠慢，胸前的宝石仿佛滴血般亮起红芒，咬牙给保护的罩子又套上了一层保险。
地底的巨兽露出了上半身，它身披坚实的灰色鳞甲，钻出地面时，土屑正从它甲壳的缝隙间滑落。待到它完全显露出身形，独角近乎顶穿了天花板，在场几人才意识到了它的庞大。这只钻角犀兽几乎要比同类大上一倍，仅仅只是挥动了一下它粗壮的尾巴，便将身边的一只铁笼扫落在地，彻底凹陷了进去。
大意了。
无看向地面那个大坑，又看向男人，紧紧握拳。这里的运输信息是安仲发现的，而黑客没有任何欣喜，反而语气严肃的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用她的话来说，这情报几乎就是白送到她面前，怎么可能没有鬼？但无还是按捺不住动身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本尊，可对方恐怕在放出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与她相见的准备。她上钩了，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可是……
“为什么。”她声音居然意外的平静。
巨兽发出咆哮，它抬起脚掌，重重地落下，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地动山摇。随之震落的石块撞击在了梦妖魔的保护罩上，掀起阵阵涟漪。
瞬间移动的空间扭曲即将闭合，她再一次失败了。在看到这只庞大的钻角犀兽出现的时候，无便明白了这一点。但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原因。男人如此莫名地引诱她到这里，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阵嘲讽之后扬长而去——就当是他想要羞辱她吧，那也需要他亲口说出无才能接受。
他的面容在扭曲的空间中变形，伴随着瞬间移动的发动，他的声音落入了无的耳中。
“为了告别。”
★★★★★★
没人知道这只钻角犀兽在地底潜藏了多久，它像是终于从长眠中苏醒一样，双目赤红、狂暴不已。它似乎都没有运用技能，只是发泄般地扫尾出拳，令这地下仓库震动摇晃。猫老大与耿鬼想要牵制住它，但他们的技能落在这皮糙肉厚的大家伙身上，甚至没让它停下个几秒钟。
它的感知神经绝对被动过手脚了。猫老大剥下了它尾部的甲鳞，钻角犀兽也仍旧不为所动继续大肆破坏。无摇了摇头。继续攻击下去并没有意义，它是个被创造出来的不死不休的斗兽，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不如快些想办法撤离出去。
这里快要塌陷了。
百变怪扭动身体，变成了刚刚那只巨金怪，无视了女人那微妙的目光，它悬在了她的上面，撑起了保护罩，将那些破碎落下的石块弹开。
无吹了声响哨，猫老大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她的脚边，耿鬼做出大口喘气的浮夸模样，一个翻身再次潜入了女人的影子中。她朝房间另一头的小鬼大声喊道：“梦魇！掩护她们！”
梦妖魔将保护又撑开了些，做了个半圆的蛋壳，形成了一圈勉强算作安全的缓冲带。做完了这一切，她便脱离了保护罩飘到了暴躁的钻角犀兽面前，成为了正对着它的眼中钉。梦妖魔晃动自己的飘带，做了个极为人性化的挑衅的动作，她随即一个空中翻滚，躲开了钻角犀兽迎面而来的铁拳。
不需要无再发出高声呼喝，岚和遥都明白了当下的境况，她们迅速将自己的宝可梦收回了球内，随后对视一眼，一把抱起离自己最近的虚弱到无法动弹的宝可梦朝门口撒腿跑去。那些尚能自理的宝可梦此刻也顾不上警惕与抗拒了，它们紧跟着少女的脚步，甚至有些还窜到了她们前面，头也不回地跑上了阶梯。
碎石仍在不断地落下，岚不得不紧绷神经，努力地左扑右闪，在她跑到无身边的时候，一颗边角尖锐的落石擦着她的帽檐摔碎在了眼前，岚眼仁微缩，扭头看向了那边的钻角犀兽。
它开始使用技能了。
像是神智终于苏醒了些许，这只庞然大物总算不拘泥于用拳脚尾巴了。它猛地跺地，引起猛烈地震波扩散。无轻啧一声：“你们现在就走！”话音刚落，影中的耿鬼便一跃而出，它不再搞怪浮夸，一个空翻加入了战局。
但岚没有听到无的话，她将手里的宝可梦一把塞进了女人怀中，随后不管身后传来的惊呼声，箭步朝震波最激烈的地方冲了过去。
“岚！”遥正欲跟上，却被无一把抓住了胳膊，她甩不开对方，只得焦恼地看向前方。
那是驮着无力动弹的重伤的同伴艰难挪步的皮卡丘。天花板在它们的头顶摇摇欲坠，钻角犀兽一声怒吼，大片的砖石终于支撑不住，整块地落下。
岚正是向它们冲去。
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跨越了大半的距离，想要回头都来不及了。在那样短暂的瞬间，她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与利弊，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做出了选择。
伴随着无的高声命令，梦妖魔与耿鬼几欲冲来，却被钻角犀兽那毫无章法的攻击给生生逼退，不敢直面锋芒。
在后悔追上自己之前，岚已经扑到了皮卡丘的面前，呈现出了弓形，将它们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明明她早先还那样义正严词地叫遥冷静，这下可真是半点说服力都没有了。
在她脑中冒出这句话的时候，黑暗如期而至，将她的意识拽入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一、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