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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中谁寄锦书来(原创+民国风) ...

  •   楔
      “此一去多远?”
      ——山长水远。
      “此一别多久?”
      ——不过经年。
      “……也罢,那……就此别过?”
      ——嗯,再见……我会再与你互通鸿雁的。
      “……嗯,再见。”

      壹:春风十里不如你
      白桦至今仍记得与云舒的初次邂逅,是初秋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时的金桂尚未绽放,却已隐隐有了浓郁的香,令为了查阅文献而前往学校图书馆的他都情不自禁停了一会儿,欣赏这初秋独有的景致,尔后,才放慢原本匆匆的脚步,继续朝图书馆走去。
      位于校园深处的图书馆与学校里其他那些嶙峋建筑不同,因被岁月雕琢而显得安宁又静谧,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白桦走了进去,看着零星的沉浸于书海的同学和坐在桌前打着小盹的老师,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惟恐惊扰了读书人。
      他要借阅的书籍是在靠里侧的窗边的书架上,缓步踱过去,却一时愣在了原地。
      竟是有人比他先占据了这处宁静之地。
      午后的日光本是有几分灼人的,但透过老旧的窗楣照进图书馆内,却是给这里平添了几分温馨的暖意。
      而那个人捧着书站在那里,凭着阳光在她身上落了几缕也不在意,认真的神情和含笑的眉眼仿佛在倾诉着她所阅览的书本是多么有趣。
      一眼万年。
      白桦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了这句话。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开始在他的胸腔中堆积,她就那样直接地闯入了他亳无防备的心里。
      便是从此记挂一生。

      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云舒如同往日那般朝着学校图书馆最里侧的那排靠窗的书架走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男孩又比她先站在那处,一脸沉静地翻阅一些看上去很难懂的文献书籍。
      如果说偶尔能在这图书馆最僻静的角落遇到其他人是个巧合的话,那经常遇到同一个人就有些让人啧啧称奇了。
      这样想着,她转向书架,一边找寻今天打算阅读的书册,一边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那个男孩。
      他今日依旧是一袭笔挺整齐的青年服装扮,那白净侧脸上微扬的眉梢和闪着睿智光芒的眸子衬出他一身油然的自信。
      真是个教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的男孩啊。
      在心里这样感慨了一句的云舒收回偷瞄的视线,目光一转,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册。只是没料到那书册竟被放得有些高,让她不得不轻踮脚尖伸手去取。
      就在这时,另一只属于男性的修长手臂也伸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掌就这样不经意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那男孩露出错愕的神情,只须臾,一双耳根便爬满绯色。
      “呃,我不是……我替你拿吧。”
      他故作镇定地说着,在她收回手后将她所选的那本书取下,递交到她面前。
      “谢谢。”
      从男孩手中接过书,她笑意盈盈地点头道谢,转身准备寻个阳光正好的位置去享受阅读。
      “等,等一下。”
      却忽然,男孩开口叫住她。她有些诧异,回首一脸探寻地望向他,就见他有些羞赧地搔了搔头,问道:
      “同学,请问你的名字是……?”
      看着他一双愈发驼红的耳根,云舒再也克制不住地笑出声,银铃般清脆的笑音倒是让男孩怔忪的模样更显呆愣。
      “云舒,我叫云舒。‘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云舒。”她这般答道,一双盛满笑意的如星明眸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反问了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白桦。”
      他回答,深邃的瞳眸中也浮起笑意,也不知是因为她刚才的笑声还是她告知了名姓。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阵,忽地同时漾开笑,如同是他们原本就有的默契。
      亦是在那时,他们将彼此的名印刻在了心里,花用了一辈子去铭记。

      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日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好似有了什么改变,又好似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在图书馆相见的次数较之前而言更多了些,倒像是约定好了般。
      “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吗?”
      云舒的挚友沈梦在听她讲述过白桦的事情后,有些不解地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但云舒却是淡笑不语,既不肯定,也没否认。不一会儿,便收好了课本,与沈梦道别后匆匆往图书馆赶去。
      “傻姑娘。”
      对她的不予回答摇了摇头,沈梦支着脑袋,望着挚友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如是轻道。
      而另一头的云舒在临了图书馆附近时也不禁放缓了脚步,思索起沈梦方才的问题。
      她并不蠢笨,流转在她与白桦之间那份特殊的气氛,纵使她过往不曾体味过亦能猜出几分。但即便如此,他们谁也没有去捅破最后的那层窗户纸,仅是任其滋生扩散。
      或许,是那份骨子里的矜持在作祟吧。
      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云舒很快就来到了图书馆的那安静一隅,就见白桦已然先她一步到达那里,此时正伏案写着什么。
      她没有去打扰他,也没有去探看他在写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了他认真的侧脸好一会儿,才似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果然,教人看不够。
      云舒心道,不再去更多留意白桦的动作,旋身开始在书架上搜寻自己要看的书——这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互不打扰,互不干涉,保留彼此的自由,却又会时常一同讨论书中的内容。
      但今天,也是因了这份保留,教她没能看见他在瞧着她没有看向自己后,将一封书信夹在了她平日里最爱看的那本书册中,随即又趁着她不注意将其放回到架子上。
      “云舒。”
      白桦唤道,有些低沉的声音里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紧张。
      听到他的唤声,云舒转过头,清亮的眼里映入了他的身影,令他又多了一丝无措,但他掩饰得很好,只一瞬便隐了去。
      “咳,你在找这本书吧?”
      白桦轻咳一声,指着刚才被他重新放回书架上的书,问。
      “啊,原来它在这里。”云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她找了半天没见的那册书,她伸手取下,偏头朝着白桦温婉一笑。“我还正想着该不会是有人借走了呢。谢谢你,白桦。”
      “这没什么,不用客气。”
      被她的笑颜耀了眼的白桦低声道,瞅见她就要翻开书,又急忙补了一句“我今天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就迈开腿大步离开了。只是他的样子看在云舒眼里,反倒多了些落慌而逃的意味。
      “他这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云舒蹙起秀气的眉,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开手上的书,却在这时,从书页的夹缝中,有什么东西滑落到地上。
      “什么……?”
      愣了一下的云舒回过神,看向那物件,这才发现竟是一枚封好的书信。
      忆起方才白桦不同寻常的举动,云舒有些明白这是什么了。她有些想笑,心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期待。
      她将信封拾起,小心翼翼地拆开后把内里的信笺摊展开来。
      信笺上的字和那个有些腼腆的男孩一样,并非苍劲有力,却透着一股子坚韧,教人心旌动摇。
      那不似一封正常的书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却扬扬洒洒地写了几大篇,内容无外乎是向她倾诉爱慕之心。但最终让她眼眶泛红唇角抿笑的,却是信末最后的那句话:
      ——我不求曾经,不求来世,只求今生能与你相伴,惟盼有一日,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时间,她的心中满溢着感动。
      她不需要山盟海誓,也不需要轰轰烈烈,她心中所渴望的,是青山依旧,细水长流的感情。
      而白桦,用这好几页的文字告诉她,他愿给她一个白头偕老的约定。
      那层断隔了他们窗户纸,终是被他亲手戳破了。
      她是欣喜的,欣喜得如同要开出花来一般。
      然后,她找来纸笔,用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然后装入一道找来的信封,将自己的心思封存入里面,同白桦先前做的一样,夹入他常看的书册里。
      想象着他看到她的回信后会有什么表情,云舒的眼眸不犹得弯出好看的弧度。
      真好,真好。
      若果可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肆:多情自古伤离别
      时光荏苒,四时轮替,一转眼又到了新一年的夏蝉鸣泣的日子了。
      而白桦与云舒,亦是从最初的对上视线都能闹得双双脸红的羞涩,变成了如今这般能自然而然牵着彼此的手同逛校园的亲蜜。
      一切显得是那样平淡又美好。
      只是,就算日子过得再平静缓慢,但时间终究是要往前走的。
      人也一样。
      在得知了家里的“那个安排”后,白桦就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他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要对云舒讲述,有许多的事该向云舒坦承。但,每每对上她的如花笑靥,他就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明天吧,明天一定告诉她。
      每当这时,白桦就会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将本该诉诸的事一拖再拖。
      可这事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当他的家里派人把“那个安排”通知了学校后,他知道,即使再不愿,他也不能、也不该再瞒她了。
      于是。在那个略有些阴霾的下午,白桦和云舒约在了图书馆前那棵百年香樟下见面。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云舒面上带着不知情的甜笑,白桦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尚在跳动的心仿若被人狠狠地攥在手里一样,疼痛得教他险些喘不过气。
      “白桦?你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已经来到白桦近旁的云舒见他仿佛没看到自己般呆愣在原地,于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解地问。
      “云舒,我有事要告诉你。”
      白桦抬眼,瞧见她担忧的神情,心中又是一痛,垂在两侧的拳紧了又紧,再放开时,掌心已嵌下几枚深印的指甲痕。
      “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云舒急道,心中却因他的不自然骤然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我……我要走了……”又是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做了半晌心理准备的白桦才低低地说道,言谈措辞不再像以往那么条理清晰,反倒有些语无伦次。“是家里在今年年初时安排定下的……到英国去留洋,就在三天后……我……”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云舒已然在最初的怔愣后转身跑开了,令他根本来不及拦。
      “云舒……”
      伸出的手缓缓收回,白桦那双平日里充满着睿智与自信的眼里此刻填满了苦涩。
      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对她说这些,是会教她有些承受不住。
      只不过,他本是希望她能谅解自己。
      或许终成了奢望罢。

      伍: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三日后。
      站在月台上的白桦不时地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别看了,人没来。谁让你这么晚才将这件事告诉她的。”
      沈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满是替挚友的打抱不平。
      沈家和白家是世交,是以沈梦比云舒更早知晓白桦将要去英国留洋的事。只是她一直认为云舒和白桦的感情稳定,像这样的大事,白桦自是不会瞒着云舒的。哪想到,他竟真的等到临走之前才把要走的事向云舒坦白,害得她平白无故受牵连,以至于云舒这几天都没有和她说话。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白桦的想法,毕竟是在两人感情正到浓时分别,他也一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吧。
      所以她也仁至义尽地把白桦今天离开的具体时间转告了云舒,现在端看云舒是否会想通。
      “看来她是不会来了。”
      抬头望了一眼月台上那个颇有岁月感的老旧挂钟,白桦失望地苦笑道,犹豫了半天,终是拎起放在身旁的行李箱,准备朝自己所乘列车的车厢走过去。
      “等一下!”
      忽地,比记忆中略显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沈梦和白桦同时转头,就见云舒满头汗地朝这边跑来。
      她的模样乍看上去是狼狈的——头发有几缕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白桦记忆里比星辰更熠熠生辉的一双明眸此时隐隐泛红,看上去应是哭了很久。
      “云舒……你来了。”
      白桦激动地放下行李箱,转身往前迎上她,可在两人之间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们都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互看着对方沉默,半晌,云舒才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问:
      “此一去多远?”
      白桦先是一愣,遂又忆起那日她定是没能听进他后面的话。
      “山长水远。”
      他答道,看着她的眼愈发柔和下来。
      看来她应是谅解他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即使再任性一点,她也愿意包容他呢……
      “此一别多久?”
      完全不懂他心思的云舒吸了吸鼻子,又问。
      “不过经年。”
      他答,盯着云舒明显黯淡了的神情,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着。
      “……也罢,那……就此别过?”
      云舒的嗓音更加喑哑了,她努力抑着哽咽,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问。
      “嗯,再见……我会再与你互通鸿雁的。”
      白桦说着,想伸手拥抱她,却又怕一旦触碰了她就舍不得离开而强忍下这份冲动。他克制地回应了一句,从行李箱中将那封浓缩了他一切情感的信交到云舒的手中,随后深深地凝睇了她一眼,重新拎起行李箱,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不想和她分开的,可有很多事由不得他。
      在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也有那么多的遗憾放弃。
      但,唯独“他心悦她”这件事,他松不开手。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筹码是他的一颗真心,与他未来数年的思念。
      “……嗯,再见。”
      也不管他还听不听得见,云舒也道别了一句,看着白桦头也不回,她攥着信的手缓缓垂下,两行泪再抑制不住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转身立在原地,闭上双眼深呼吸了数次,才将几欲崩溃的情绪控制下来。接着,她也不再犹豫,朝着与白桦相反的方向离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原本没有回头的白桦又再次停了下来,回过身目送着她渐行渐远,消失在火车站的人潮中,才登上了他所乘的车厢。
      待列车缓缓驶出月台,白桦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下开始怅然。
      他……好像已经开始想念她了啊。

      陆:从别后,忆相逢
      时间继续以它自己的步伐向前行进着。
      转眼间,白桦已然离开了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却令云舒的心里始终泛着道不出的疼。
      如果没有过曾经的拥有,就不会明白失去的疼痛。
      但在云舒心里,是没有半分后悔的。对她而言,与白桦相伴的那一整年太过甜蜜美好,犹如致命的毒药,让她无法克制地沉浸其中。
      所以,哪怕三年年后的现在她已从学校毕业,哪怕三年年后的现在她有不少追求者,她都无法再次敞开心扉。
      她心里是明了的,即使穷尽一生,也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能写下让她心动至极的字句了。
      只不过,她终究是没有勇气将他临行前留下的那封信拆开来读罢。
      这天,她接到了沈梦的邀请前去赴约,站在那家名为“舊·夢”的咖啡厅门前,她却有些恍了神。
      不知为何,光是看到它的名字,就让她的脑海中浮起了昔日的种种——那个人的低头扬眉,那个人的羞涩脸红,那个人的沉静自信,那个人的深情回眸。
      一时间隐忍许久的泪花又再次泛起在云舒的眼眶。
      “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快进来。”
      这时,沈梦从咖啡厅里开门出来,见云舒呆站在门口,于是有些催促地拉着她就要往里走。云舒也顺势跟在沈梦身后,眨了眨眼,将那快要涌出的泪又眨了回去。
      至少不能让沈梦担心。她这样想着,在沈梦的安排下坐到椅子上。
      “怎么今天忽然想着约我了,你这个大忙人?”
      坐下没多久,服务生端来了两杯水放下后退开,云舒这才放松了些,端起其中一杯啜饮一口后转头看向沈梦,问。
      “我这不一直在忙吗,你瞧,我这刚忙完就找你来了。”沈梦说着,言语间洋溢着小小的得意。“怎么样?我的店,不错吧?”
      “你的店?”
      云舒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起身走了一圈看了看这家咖啡厅的装潢,回来笑嗔沈梦一句:
      “你居然都没告诉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沈梦也笑了,转头对刚才的服务生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把云舒叫过来坐下。
      “你若是喜欢便常来,就当陪陪我也是不错的。倒是你,近来可还好?听伯父伯母说,你回我们的母校任教去了?”
      把服务生端来的糕点往云舒面前一推,沈梦打量着日益成熟起来的挚友,不禁轻叹。
      “嗯?嗯……是啊,我觉得,我或着还挺适合作一名教师的。”
      云舒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要掩藏什么般垂着眼有些含糊地说道,同时抬起手将耳畔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
      “……唉。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逼迫你。只是,今天叫你来,除了让你来看看我这儿,还有另一件事。”
      沈梦见她不愿多谈,摇了摇头,转而换了个话题。当云舒疑惑地抬起头来时,就见沈梦刚才叮嘱的那名服务生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走了过来。
      “这是……?”
      云舒歪着头,不解地看向沈梦。
      “打开看看。”
      沈梦没多解释,只是把一枚精巧的小钥匙交到云舒手上。直到这时云舒才发现,这小钥匙与木盒是配套的。
      她一脸疑惑地用小钥匙打开木盒,看着里面装得满满一盒的东西,略一扬眉。
      “信……?”
      她再次看向沈梦,见她仍是那副但笑不语的模样,遂从中抽出一枚信封。
      上面写着的收件人是“舊·夢”,但那熟悉的笔迹却令云舒一瞬间僵硬了身子。
      “他往你原来的住址寄了很多信,但是都因查无此人被退回了。后来他联系了我,把那些信寄往了我这儿……这些,都是给你的。”
      沈梦看着完全愣住的云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退出房间,将一室静谧留给她。
      好半晌,云舒才回过神来,她双手有些颤抖地拆开信封,阅读着里面的一张张信笺,双唇越发抿紧。
      那满溢而出的思念隔着大洋、隔着天空、隔着这纸张朝她扑面而来,一时竟教她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他当时留下的那封信是要和她彻底断个干净,也只当他那番回答不过是客套寒暄,毕竟,这么重要的事他迟迟不告诉她,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但是,他真的有不间断地对她书写着一封封书信……她有些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思及此,她犹豫了片刻,从包里翻找出自那日起就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那封“告别信”——她本想着,待哪一日她能对此一笑而过的时候,再将它放下的。
      拆开了它,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信笺。
      而在这薄薄的一页信笺上,只写了两个字——
      等我。
      云舒再也抑制不住翻涌的泪,她蹲在桌脚边,捂着嘴,三年来第一次哭得声嘶力竭。
      傻瓜,傻瓜。
      他们都是。

      柒:久别重逢非少年
      那以后又过了多少年呢?云舒不记得了。只是自从明了了白桦的心思,她心中的那份疼痛终于得以释怀。
      他们开始恢复书信往来,阅读着记录了彼此近状的文字,回忆着属于他们的过往曾经。
      她如白桦信上所写的那般久久地等候着他的归来,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心,纵是有朝一日她等不来他,她也不会后悔。
      这大概是云舒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一个决定了,但是若要她违背自己的心,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的。
      又到一年秋风起,吹黄满树青翠色。
      这一年的秋天又来临了,每到这时,云舒总会忆起与白桦相遇的那天。同样的秋天,同样的校园,不同的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女孩。
      时常会有从图书馆借书出来的学生抱着书从她身边走过,向她打招呼——云舒老师,她总是微笑着点头回应。偶尔,她也会看到,青涩的男女学生牵着手,走过他们曾一起走过的林荫小道。
      她看着那些孩子,就像看见了当年的他们,唇角总不禁浮起笑痕。
      接着,时序渐进,七夕到了。
      往年里的这天,云舒总喜欢一个人独过。但今年依着沈梦的邀约,她决定和这名多年的挚友共度。
      来到“舊·夢”咖啡厅的大门前,云舒心下有些感慨,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这家店像是被时间偏爱着一般,明明有了些年代感,却更突显了它独有的味道。
      推开门,上方的撞铃发出了清脆的音色。云舒有些享受这感觉,于是放缓了脚步慢慢踱入店内。
      和平日一样,这里散发着宁静安逸的气氛,好似可以拨开这世间的一切喧嚣般。
      扫视了一眼店里零星的几桌客人,云舒走向柜台,找到了正忙着些什么的沈梦。
      “云舒云舒,你来得正好,今天我这儿有个服务生生病了,你可以帮我一下吗?替我把这杯咖啡送给房间里雅座的先生?”
      沈梦见云舒走过来,眼里飞快隐过一抹狡黠。她不由分说地把咖啡杯推到云舒面前,藏在焦急声音后的,是隐隐的笑意。
      “好。”
      云舒不疑有他地应道,也没更多的计较挚友的反常,只当是她忙昏了头,竟叫她这个外行人帮忙送咖啡。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慢步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它洒个精光。
      然后,当她来到房间的雅座,心里酝酿的那句“先生,您的咖啡”还没能说出口,她就停在了原地,一双明眸睁大开来,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个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此时正坐在软椅上翻阅着书籍,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温柔笑容。
      “好久不见,云舒。”
      他说。
      “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吃惊的掩着口,云舒脸上也挂着笑容,眼里却含着盈盈泪光。
      “我回来了。”
      他——白桦说道,站起身迎向她,最终仍是和那年在月台上那样,停在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他们打量着彼此在时间的洪流中蜕变的模样,终是相视一笑,仿若回到最初相识的那一个午后——
      “同学,请问你的名字是……?”“云舒,我叫云舒。‘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云舒。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白桦。”
      一时间,数年的等待与思念仿佛终于有了个着落。
      “还要走么?”
      抬手揩去眼角的泪,云舒看着白桦,问。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情感,白桦越过了那一步之遥的距离,一把拥住云舒,狠狠地,极用力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地。
      “我……已经是老姑娘了……”
      还处在懵懂状态的云舒嗫嚅着,心底的喜悦却是就快要满溢而出。
      “没有关系,我也已经不是年轻小子了。”
      白桦轻笑地顺着她的话接道,然后他略略松开手臂,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神无尽深情。
      “傻瓜。”
      轻捶了他一下,云舒终于笑开来,一如当初耀了他的眼那般。
      “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姑娘,是否还愿执我这老小子的手呢?”
      打趣地说了一句,白桦把手递到云舒的眼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她。
      “你可想清楚,执了我的手,你便一辈子都不能放开了。”
      云舒眉眼染笑地回他,将自己的手轻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下一瞬,他就收拢了五指,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那是自然,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
      房间门口,见证了两人从相识到相知,从别离到重逢的沈梦总算松了口气,她悄声退到房间外,把门顺手带上,把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一对人儿。
      回到柜台前,看着上面摆放的另一封字迹不同的寄来“舊·夢”的信,沈梦的唇角勾起了笑。
      今天,可是七夕呢。
      你的思念,有寄到那个人身边吗。
      【FIN】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要说的啦w
    大家节日快乐,虐狗的好好虐狗,吃狗粮的好好吃狗粮。
    总之,大家都要好好的。
    以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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