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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火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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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防备的,是人类。如果是妖怪,阿篱大可以用破魔之箭,而面对人类……
她轻咳一下,低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处境——双手被高绑在木架上。
微弯唇瓣,扬起淡淡的嘲笑,银发倾落,掩住了半张脸。长发染血,脸颊染血,现在的她再狼狈不过。
篝火熊熊,血红的火焰使她一身橘色的和服愈发如血一般艳丽。
祭台四周都是看守的人类士兵,而祭台墙脚,整整齐齐地堆着干柴。正在和另一座城交战的他们,因为久攻城池不下,打算用祭奠妖魔的邪恶仪式,用巫女的生命来换取战争的胜利。
阿篱本来在山林里走着,看到受杂碎妖怪攻击的几个人类士兵,便出手救了他们,不想他们倒戈相向,把她抓到这里。
呵——还真是讽刺。受难巫女吗……呃!阿篱平了一下呼吸,眉头紧锁,正在勉力忍住两边手臂以及手腕处传来的麻痛。
垂眉敛眸,已然是绝望。“这里……大概……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吧……”她喃喃自语,不自觉嘴角已经被血润湿。
“我才不想……死在这种地方……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爷爷,妈妈,草太……都在等我回去……不能死……”
“可是……谁能来救我……”
低喃的声音被那些对着敌军叫器挑衅的人类士兵的声音掩盖。干柴已经点燃,火势旺盛,在火焰中间的阿篱甚至可以感觉到肌肤上的灼热与疼痛。烟气混着热气以及松木的清香,呛入鼻腔,她的呼吸开始困难。
“可恶!!!”她低低喊出一声,不甘心死在这种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莫明其妙!!!”
突然一阵更大的喧哗。阿篱闻声抬头,看到众人执戈相向的那道白色身影。被火焰染成氤氲淡红的琥珀样黑眸对上一双纯澈淡漠的金眸。
一人一妖隔着火焰与人群相望。
“杀、生、丸……”阿篱紧紧咬着下唇,看着那样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妖,心底莫名泛起柔软酸涩的感动。微微一笑,她移开目光。
她现在,很狼狈。
他只是……突然闻到风里带来她的气味,还混带着血腥,他便莫名地拐了个弯,走向这边。却看到她被当成祭品。
杀生丸已经收回目光,冷漠地扫视包围住自己的人类。“滚开。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你是谁!大家上啊!”一阵喧杂的脚步声过后,一条青鞭结束了他们的性命。杀戳的戏码,开场了……
阿篱抬头看着他,在头发阴影里的半张脸表情晦明不定,清亮的目光却柔软而感激。如果是漫画里的杀生丸,只是因为人类的小女孩在他受伤时表露过善意的关切,就一直铭记在心,一直守护她。
那样的大妖怪,是有一颗很柔软的心的……
况且,狗本来就是……报恩和忠诚的代表。
火越来越旺,热气灼疼了露在外面的肌肤,手臂已经完全麻木了,毫无痛觉。手腕处被麻绳缠出血痕,艳红的血随着手臂蜿蜒滴落。阿篱微微弯唇,朝看向这边的他清浅一笑。“谢谢(A-rigato),杀生丸……”
我不是来救你的。那样冷漠无绪的目光分明是在向她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杀生丸扫向火焰中的女子一眼,然后加快了攻击的速度。火快要烧到她身上了……
同样是一道柔柔软软的目光,落在杀生丸身上。
“父亲大人,那是……”十二单华贵和服的少女目光紧紧追随着血场中那道白色身影,表情惊怔又隐带爱慕。
“多亏了那神秘人的出现,帮我们城解了围困——”城主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雪衣男妖,华贵和服的贵公子,即使杀人也是优雅而高贵的,掌心一条青色光鞭飞扬,不断洞穿扑将上来的人类士兵的心脏,然后迅速抽出,不带一丝血迹。
顺便,连被卑贱半妖砍掉手臂的郁气,也一同发泄出来……纯澈无绪的金眸里浮起执着的杀念。
杀气弥漫,他本就是冰冷无情的大妖怪。
“杀。”薄唇吐出单音,冰冷的杀气直透人心。
瞬刻之后,场上只剩下一半的士兵,那是死去之人所谓的敌城军队。他们更识时务,迅速后退,一边为自己庆幸留下了性命。
当所有人都或死或逃,他收起光鞭,缓缓走向熊熊火焰包围住的祭台。火焰已经完全包围了那道纤弱的橘色身影。
淡漠的脸依旧淡漠,只是稍稍垂眸,平淡说道:“呐,女人,你还活着吧。”
阿篱在火焰里依稀辨出白影的轮廓,睁开黑眸,勉力说道:“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怎么能死在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杀生丸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弱却依然含笑的女音,抬起金眸,正视着火焰后存在的人类女子,表情淡漠。“哼——真是脆弱的生命。”冷哼一声,他化为白影进入火焰中,看到了那道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子身影。
第一次……她看着夜晚的星空露出茫然的表情。第二次……她坚持要为自己包扎伤口。第三次……尽管已是危境边缘脸色苍白却依然保留着温和淡定的笑容。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一向冷漠无情的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那夜的人类战场,救下了祭台上的人类女子。
一个是妖怪,一个是人类的巫女,他们本是天敌……即使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没有人类够资格与自己为敌。
阿篱虚弱一笑,软软倒在出现在火焰里的男妖身上,低吟一句:“谢谢(A-rigato)……杀生丸……”
他清冷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我只是路过。”他这么说,即使很久以后,也还是坚持这么说。
杀生丸拎着昏迷女子的身体,化为白影远去。
身后,一道柔软的目光紧紧相随。他微微侧头,冷冷地扫一眼身后,冷漠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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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少爷!!!你怎么会带着人类女人回来!!!卑贱的人类只会脏了你的手!!!”邪见看到阿篱,一边跳脚大叫,一边挥舞着人头杖。“杀生丸少爷!!!居然让一个卑践的人类女人跟着高贵的您!!!”
“杀生丸少……”喳喳呼呼中的小妖怪被一枚石子击中,顿时头晕眼花,身体向前倾倒,趴在地上。接着一只脚踩过小妖的身体,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吵死了,邪见。”
杀生丸看也不看小妖怪一眼,坐到河边的巨大石块上,看着粼粼河水,沉默无语。阿篱坐在树根上,费力地取出旅行包里的医药箱,自己为自己包扎手腕上的伤口。想让他帮忙是不可能了,他来救了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呵呵——
阿篱弯唇一笑,眸光温和。很少做这些事情,但是却熟练异常,而她自己也没发现这种情况。
他很细心,连旅行包还有弓箭也一同带了回来。她一边往手腕上缠着绷带,一边抬头看向那边坐着的身影。
唇角微弯,忽而又垂下,表情有一瞬的茫然。邪见,杀生丸,奈落,四魂之玉碎片……接下来,又要有多少巧合呢……她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又是沉默的月夜,天际一弯纤月,正如他额头的绛紫月纹。
最后,阿篱长长叹出一口气,询问道:“杀生丸,我现在暂时不能用弓箭,可以暂时跟着你吗?”
杀生丸转过头来,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眸底映着一半水光一半月光,氤氲着朦朦胧胧的柔和光芒。“……”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又回过头去,闭目养神。
阿篱微微一笑。“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呵呵。”
他依旧是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