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宫 ...
-
恰逢四月，细雨绵连，天空像渡上了一层灰蜡一般，就连一向热闹繁华的富春街上，仅有几个形色匆忙的路人。
富春街的首辅府里，确是另外一番境况。
半月前，皇上下旨命首辅府嫡子宋林江于五月初五迎娶熙公主，本是好事，可众所周知，熙公主早已对翰林院侍读学士高远郎心有所属。
圣旨到达文苑宫，熙公主后脚就赶往文德宫向皇上求情，恳求撤回圣旨。
熙公主，原名文洛熙，乃是文高皇最疼爱妃子熹妃的二女儿，自然也受皇上宠爱，只是这圣旨既出，历来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况且，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是新晋状元，可出身低微，岂是能与公主身份相当。
文高皇正是听到相关流言，才急于下旨，命首辅府嫡子宋林江当驸马，以断熙公主的念头。
奈何，他打小就最疼爱这个冰雪聪明，伶牙俐齿的小公主，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左一句父皇，右一句父皇，直叫他心坎都软了。
“父皇，高远郎才气逼人，面如冠玉，熙儿与之仅有一面之缘，可却被其才气所吸引，便是那一眼，熙儿便决定，此生非他不嫁。”文洛熙话语间，略带些少女的娇涩，倒是让文高皇有几分诧异。
他这女儿，自小被他宠爱的，虽不跋扈，可也是少有这般娇涩的模样，本被激起的情绪，又瞬间被柔化。
可媒妁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言，在宫里，皇子公主的婚事更是与皇家兴旺所息息相关，他的女儿不多，聪明伶俐如洛熙的更是少，那宋立国乃一国首辅，势力和能力逐渐增大，他也需要有个人，周旋于他们之间。
“洛熙，非父皇想强迫你，只是你也是知道的，文恩性情文静，温婉，文沛性情冲动，蛮横，确实也都不适合。”文高皇叙述道，眼眸间，多了几分深沉。
“父皇。”文洛熙挽着文高皇的手臂，声音甜甜的说：“儿臣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您也不想儿臣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幸福，对吧？那您就许了儿臣这一回吧，况且，儿臣听说，首辅大人循规蹈矩，也是对父皇极为敬重，父皇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文高皇心底叹了叹，宋立国确实如此，从不邀功，也不以高位自居，做事守分寸，几乎让人无所挑剔，可越是这么完美的人，越是让他感到威胁。
可转念一想，他当年也是因为皇位之事与手握兵权的华氏之女华如意成亲时，也是极不情愿，也罢，只是，圣旨已出，岂有收回之理。
文洛熙像是猜测到文高皇所虑，凑到他耳根旁，小声的说着。
一个时辰后，一道密旨悄然送至首辅府。
圣旨里提及明日便让公主的贴身宫女菀碧莲以试婚丫头的身份到首辅府，说是要提前检验宋林江在各种方面的品行。
“皇上怎能答应这个要求，这，这要至江儿于何地。”
首辅大人宋立国气的一手拍在紫檀木桌案上，力气之大，就连案桌上茶杯里的水也稍有溅出。
在朝廷上，身居要位的他早就练就了遇事波澜不惊的本领，可这次，却让他十分气愤。
这种试婚丫头，并不是没有先例，前朝也曾有一公主将自己最贴身的宫女先派到驸马家，考察驸马，可当下的问题是，熙公主分明是不想嫁，宋立国最担心的是，到时候熙公主只编造各种理由退婚。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对他的儿子宋林江而言，必定是无妄之灾，而皇上答应了公主这个请求，分明就是应许了她退婚，那他儿子宋林江在整个事情中，就成了牺牲品。
二夫人王莲莲轻抬白皙的手，轻轻的抚着宋立国的肩膀，温婉地说道：“老爷，你别动怒，江儿他如此优秀，又怎会拉人话柄呢，再说，兴许熙公主是真的想考察江儿呢。”
“不，这婚事，如何也是成不了的。”
宋立国顿了顿，抬起那深邃不可测的眸子，闪过一丝微妙的眸色，终在与王莲莲对视时，化作半丝柔情，语气略顿了顿，叹气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儿他...”
菀碧莲于卯时天微亮的时候便已醒来，可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往公主的寝宫，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宫里的嚒嚒前来给她梳妆。
她的心情，不知从何言起，她从未见过首辅大人的嫡子，更是从未想过，终有一天，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皇宫，离开公主。
吱~
木门被推开时，独有的声音，像低沉的古琴音调，菀碧莲回眸，只见郑嚒嚒已经走进房间，手里还提着一个画有荷花的木盒子。
“郑嚒嚒，怎么是你？”
菀碧莲吃惊的说，郑嚒嚒是公主寝宫内年纪最大的宫女了，她记得她几岁的时候，郑嚒嚒就已经在了，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郑嚒嚒还经常偷偷的塞些食物给她。
对她而言，郑嚒嚒有如养母之恩，在离宫前还能见她一面，那必定是公主对她的恩赐。
“好啊，当年那个圆乎乎的小莲子，终于长大了，只是，郑嚒嚒不舍得你，不舍得啊。”
郑嚒嚒原来是某地七品小官的妻子，才刚刚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的丈夫却因为贪污被抓，全家抄家，她也被发配来到宫里头。
为了她那还没会说话的女儿，她伤心了好几年，直到后来看见了菀碧莲，这些年，她是活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的。
听到这消息，既难过，可却又替她高兴，谁都知道，在这宫里头，身不由己，能离宫的人，大多是因为年老色衰，可她这般年纪，能离宫，还能到首辅府中当嫡子的试婚丫头，那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啊。
“郑嚒嚒，我也舍不得你。”
菀碧莲拖着藕粉色的裙子，像小时候一样，整个人就窝进了郑嚒嚒的怀抱了，双手抱着她，十分不舍。
“小莲子，首辅府不像宫里头，公主喜欢你，也给了你很大的自由，可到了那边，尤其你的身份，不高不低，必定遭到很多丫头的嫉妒，你可得万事小心。”
毕竟在宫里头活了大半辈子，对于各宫里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可是看的比谁都清楚，首辅乃除当今天子外的第一人，府里必定也各种明争暗斗，况且碧莲的身份仅是试婚丫头，人轻言薄。
郑嚒嚒一边细心的说着要注意的事情，一边已经开始拾起木梳，轻柔的梳理着那把乌黑透亮的长发。
铜镜里，菀碧莲换上了公主赏赐的衣裳，藕粉色的裙裳上绣有精致的鸳鸯花纹，意味着好合之意，腰间绑有翡翠绿绸缎宽带，与头上的绿翡翠发簪，恰好呼应。
明眸白齿，那如玫瑰花瓣艳丽的唇瓣，宛如待摘的鲜花，脸上还带有一丝少女的期待。
郑嚒嚒惊艳道：“小莲子，你可真是个美人坯子，我敢说，首辅大人的嫡子必定会看上你的，若是公主能拉你一把，当个妾，那也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了。”
“郑嚒嚒，这我可不敢想。”
确实是不敢想，若事情真如公主所说那般，她只祈求能平安的离开首辅府，那便是她最好的结果了。
辰时到了，来接她的马车，早就在文菀宫外守着，郑嚒嚒送菀碧莲出去，目送她上车，直到那辆马车渐行渐远，终于化作宫道的一个点消失了。
天色阴沉，像是给连绵的宫殿盖上了一层薄纱，一身奢华裙裳的熙公主站在高处，身旁的宫女，正轻轻的拂着纱扇。
“得了，别扇了，这风，不舒服。”
这和碧莲扇出来的风，相差太远了，兴许是打小一同长大的缘故，文洛熙目送着菀碧莲离开，总觉得，她的身边，少了点什么一样。
文洛熙看着那马车，心底轻叹了一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人一生，只愿得一人心，碧莲，我能替你做的，兴许只有如此了。
一箭双雕，只是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但愿你能平安走到最后。
个咯个咯个咯。
马车一直平稳的前进着，菀碧莲坐在车里，两手来回的搓着，手心微微渗出了汗，心情更是无比忐忑，郑嚒嚒说得对，她以公主的贴身宫女在文菀宫里，其他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可她现在的身份。
却是试婚丫头，而她自己却深知，公主不会嫁到首辅府，而她只祈求，在那件事情后，她能功成身退，离开首辅府。
吁~
马车戛然而止，同样停止的，是菀碧莲的思绪。
下车，只见一中年妇人伫立在棕色的门前，那门极窄，只够两人通过，一看便是首辅府的侧门，菀碧莲恭敬的朝着妇人点点头，那妇人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就是，那个试婚丫头？”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出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