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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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在你找到我之前，在我记起你之后，那是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华璟
没人知道顾绻是打哪来的，也没人会知道。
江镇这个地方太小，小到掰着指头数数，几家几户都知道，就像住在同一个大院里，邻里之间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江镇靠海，镇上只有一所学校，一个公园，也只有，一个公交车站。
小遥平时总觉得江镇太小，但当她自己徒步走的时候，又庆幸江镇太小，叫她少走了几步路。
刚放暑假，天就热的能活生生蒸熟鸡蛋，小遥也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竟然格外怀念那串糖葫芦的味道，以至于让她有空调不吹有电脑不玩，顶着炎炎烈日跑遍了整个镇就为了买一串糖葫芦。
可糖葫芦真的到手了，她又没了吃的欲望。
其实，她要是真想吃糖葫芦，大可不必东奔西跑。
她会做糖葫芦。
曾几何时，有一个面上严肃，心里慈祥的老人手把手的教会她怎么调配合口的糖浆，教她怎么不破坏山楂的整体去籽，还教她怎么把山楂串出美感，让糖浆淋的晶莹剔透。
老人最喜欢镇上的孩子，扛着糖葫芦走过大街小巷，他做的糖葫芦，物美价廉，有不少大人也贪他这一口，常常光顾。
可是老人松开她的手，与冰冷的冬夜一同沉沦在黑暗的怀抱。
那之后，已经很久了，久到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已经能独自一人很好的活下去。
小遥坐在靠海的大坝上，糖葫芦上的糖浆已经开始融化。
“请问……”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明朗温柔的声音，小遥被苏的手抖，连忙回过头去。
男生指着她手中的糖葫芦，“糖葫芦，你是在哪里买到的呢？”
“这个啊，这是最后一个，我跑遍了整个江镇呢！”
小遥顿了一下，她打量着男生，男生长着一张天生带笑的脸，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衫。“我没在江镇见过你呢，你是新搬来的？”
男生似乎是摇了摇头，又似乎从没动过，小遥一瞬间变得有些无措，“我，我不是打听你，因为……”
“因为江镇太小了。”男生浅浅的笑着。
小遥愣住了。
“那么，你的糖葫芦不介意的话，可以买给我吗？”
小遥一边把糖葫芦递给他，一边摇头，“别，都化了，当我送给你的，你不嫌弃就好，我，我没吃过的。”
男生接过糖葫芦，有些怀念的目光落在糖葫芦上。
在他的记忆里，有一个老人扛着糖葫芦走过大街小巷，孩子们喜欢他，大人们也尊敬他，他的糖葫芦，味道是最正宗的。
“我叫顾绻，你呢？”顾绻的衣服被风吹起一角，小遥莫名其妙的想伸出手去抓住那一抹白色。
就在小遥要回答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遥。”
两人回过身来，那是一个同样穿着白衬衫的男生，面上表情很平淡，还带着两分警惕，看见顾绻的瞬间愣了一下。
小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华璟哥，我这就回去了。”她又转头看了看顾绻，“我还能来找你吗？”
顾绻看她窘迫的样子，点点头，“当然，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小遥走向华璟。
华璟牵过小遥，紧张的过了马路。
却忍不住回头看在海岸线上坐着的人影。
“华璟哥，”小遥眉间忽然染上了几分疑虑，“我好像，认识他。”
华璟抿了抿嘴角，“走吧。”
顾绻坐着，坐着，看到夕阳染红了整个海面，看到海鸟在空中翱翔，带着海腥味的风吹了过来，将顾绻的发丝吹起。
“我怎么……不冷呢。”
有人在夜中喃喃自语。
华璟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顾绻，而且很熟，可那张带笑的脸在面前晃过几次他也没想出什么头绪。
「他说他叫顾绻。」
——小遥
“小遥，你还不起来吗？你今天不是要去补习吗？”
华璟按响了小遥家的门铃。
小遥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开门，华璟抿着嘴看她上了自己的车后座。
“华璟哥，你今天要去哪啊？”
“我有事。”华璟默默递给小遥一个还没开封的面包。
小遥惊喜道，“我最爱的毛毛虫诶！华璟哥你最好啦！”
不，是我应该照顾你。
华璟也不知道这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心里产生的，但他发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把小遥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好像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小遥去了学校补习，华璟把车骑到了海边。
那抹单薄的身影在朝阳中闪耀的刺眼，“顾绻。”
他喊道。
“你离开了？”
那一刻，只有这句话能从喉咙里喊出来。
顾绻迎着风听着华璟的声音。
“是啊，我好像是离开了。”
顾绻这么说着。
华璟觉得自己应该走上堤坝，坐在顾绻身边。
顾绻说：“你是不是认识我？”
华璟紧紧盯着顾绻，他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答案。
他应该认识顾绻，但他记不起来。
顾绻张开双手，他的白衬衫被风吹的翻起，他说：“我好像曾经离开了这里，你也有这种感觉，对不对？”
是啊，见到顾绻的那一刻，他就想这么问他，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顾绻坐在堤坝上，回想着清晨自己和华璟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想必华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很奇妙的，他们都听懂了。
那，他到底是谁呢？
“顾绻！”身后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小遥趴在堤坝上大喘气。
“你真的一直都在这里啊？”
“是啊。”
顾绻递给小遥一块手帕，小遥接过手帕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块手帕好丑。”小遥吐槽道。
顾绻依旧笑眯眯的，“不丑啊，是我妹妹缝给我的。”
小遥好奇的问：“你还有妹妹啊。”
顾绻点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
顾绻沉默了。
过了好久才缓缓回答：“我……我忘了，但是你应该认识她。”一向暖意融融的的眉间多了几分忧虑，还有几分悲伤。
小遥有些尴尬，早知道她就不问了，于是她扯了扯顾绻的衣角。
“别伤心啦，如果是我认识的人，我一定能帮你找到你的妹妹的。”毕竟江镇这么小。
顾绻轻轻应是。
“说起来，”小遥盯着碧波荡漾的海面，“我好像……”
“恩？”顾绻侧了侧头。
“不，没什么。”小遥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下次要带自己最爱的毛毛虫面包来给顾绻尝尝。
顾绻眸中明光浮动。
「他有个妹妹。」
——小遥
“我好像，记起什么了。”
海浪声盖过亡者的呢喃。
小遥最近有个小小的烦恼。
坐在她前面的男生有点小帅，而且还很爱回头跟她说话，她的少女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遥，你怎么老是不理我啊。”肖宇晃着凳子，把头架在小遥桌子上挡住了她的卷子。
小遥推开他的头，瞪了他一眼，“别打扰我学习。”
肖宇看着她容貌姣好的脸，还有写在试卷上娟秀工整的字迹，心跳有些加快。
“小遥啊，我问你哦……”肖宇迟缓的凑到小遥身边。
“你……”
小遥打断他的话，“我爱学习学习爱我，不要打扰我学习了！”
肖宇轻笑了一声，趴回前桌。
小遥捂住发红的脸，心想，长的没有顾绻帅也没有华璟哥帅，为什么稍微有点喜欢他呢。
“华璟，”顾绻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人，“小遥……好像恋爱了哦。”
华璟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是谁，不能公开说。”
顾绻笑着，“小遥是个好妹妹。”转头看华璟，“你是个好哥哥。”
华璟也笑了，“你也是。”
顾绻毫不谦虚，“当然。”
“那，”华璟盯着那抹夕阳，“要是她受伤了呢？”
顾绻感受着逐渐降温的海风，淡淡道：“哥哥就是做这个用的。”
“也是。”
“降温了，你不冷吗。”华璟站了起来，顾绻知道他要回去了，“不冷啊。”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
华璟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顾绻肩上。
顾绻愣了一下。
华璟摸摸发烫的耳垂，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小遥到来的时候，顾绻喊住了华璟，“你知道，有一个老人，会做糖葫芦吗？”
华璟的身影一顿。
“我大概是知道的。”
小遥笑着冲顾绻招手，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顾绻轻轻放下了外套，
“知道啊……”
「他认识爷爷。」
——小遥
那天的夜晚到来时，小遥是跑着的。
她匆匆忙忙的跑向堤坝的方向，身后追着不依不饶的肖宇。
“小遥！小遥你等一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小遥瞪着红彤彤的眼眶，一言不发的跑。
“顾绻！顾绻！顾……”她一遍遍喊着顾绻的名字，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身影。
“小遥，你喊谁？顾绻是谁？”肖宇莫名其妙。
顾绻拉过小遥，安抚的摸摸她的头。
“适可而止。”小遥第一次知道顾绻的声音也能这么冷。
肖宇呆呆地站在原地。
“快开学了，你也不想闹的不好看不是吗。”
顾绻冷着脸将小遥护在身后。
肖宇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
“她，她头上有一片叶子，我只是想，想……”
小遥收拾好情绪，强忍着压抑道：“你只是好心帮她摘下来，我知道。”
肖宇皱了皱眉，“你知道，那为什么……”
“树头上那么多叶子怎么也没见你好心给它揪秃啊？”小遥冷笑。
“小遥，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小遥冷声道：“我不需要一个告白都结巴的男朋友。”
肖宇涨红了脸。
“更何况，你那不是结巴，是犹豫。”
肖宇沉默了下来。
顾绻拉过小遥的手，牵着她往小遥家的方向走。
海风轻轻拂过小遥的脸，也吹起顾绻的衣角。
“顾绻……”小遥忽然拉住了那翻起的衣角，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很想这么做了。
“你为什么……不是我哥哥呢？”
小遥红着眼眶，眼泪打着转。
顾绻摸摸小遥的头发。
“如果你想，我就是啊。”
小遥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你就是。”
她抱着顾绻的腰，压抑的哭声传来。
「他是我哥哥」
——小遥
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小遥依旧每天去上课，嘴中的顾绻变成了哥哥。
华璟依旧每天在小遥不在的时候到堤坝去，嘴中的顾绻变成了阿绻。
这都是默认的改变。
“阿绻，你认识我，对不对。”华璟打破温馨的寂静。
顾绻轻轻道：“是啊，你是华璟。”
华璟其实最近一直在做梦。
梦里的他哭的很厉害，等醒来却只剩满面泪水，脑子里一点也记不得是什么梦让他如此悲伤。
“你是华璟啊。”
顾绻笑着。
他和华璟是好朋友。
心照不宣的好朋友。
“阿绻！爷爷上街了！你去不去！”顾爷爷迈着矫健的步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阿绻要去！”小小的顾绻奶声奶气的拽紧老人的衣角，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
顾绻好奇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仅仅跟着老人。
“两串糖葫芦拿好！”爷爷又卖出两串糖葫芦去。
卖家是年轻的一家三口，丈夫扶着自行车，妻子在后面扶着车上的孩子。
那孩子白白胖胖长的倒是可爱，眼睛一眨不扎的盯着顾绻。
妻子不知道跟孩子说了什么，孩子在她的帮助下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顾绻面前涨红了脸，“我，我叫华璟，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顾绻和华璟的相遇。
踏上青石巷，走过铜鼓街，糖葫芦一串一串的减少了，忽然一个身影扑过来将他压倒。
“蛤蛤蛤蛤蛤蛤蛤蛤偷袭成功！”华璟得意洋洋的看着顾绻。
顾绻非常生气，因为他的糖葫芦被华璟的一撞给撞飞了！
华璟看顾绻的眼眶慢慢红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你你怎么了，啊糖葫芦，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别哭啊！！！”
看顾绻默默掉眼泪伤心的要命，华璟的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哇！！！我错了阿绻你别不理我！！！”哭的比顾绻声音还大，紧紧的抱着顾绻怕他生气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顾绻被他吓了一跳，慌乱的拍着他的背哄他，“你，我没生你气，你快别哭了！”
“哎呀我真木有生气啊。”
“啊，阿璟你别哭啦！”
“阿璟——”
这是他和华璟的成长。
还有……
“睡醒了？”顾绻挂着温柔的微笑，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睡得刚睁眼的华璟。
华璟抱住顾绻的腰不依不饶，“没醒没醒，还要再睡一会儿。”
顾绻捏住了华璟的鼻子。
“再不起来我就要断腿了！”
华璟这才懒洋洋的爬起来给顾绻捶腿。
那天的天色太好，蓝天架着白云，微风吹来带着海腥的气息，让人有一种，日子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的错觉。
那是一场车祸。
那是，顾绻和华璟的离别。
那天，是华璟正在准备顾绻的生日礼物；是顾瑶正在等哥哥回家；也是，顾绻正式跟世界告别。
第二天就是顾绻的生日。
华璟打算送上一份诚意慢慢的礼物，还有一份真心的告白。
顾绻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只能想到，如果，如果能看看他们长大的样子就好了。
于是他又睁开了眼。
少女攥着糖葫芦出现在他面前。
他觉得他应该认识她。
可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说：请问……糖葫芦你是在哪里买到的呢？
华璟和小遥找不到顾绻了，他的消失和他的到来一样无声无息。
华璟找了整整三天，一直到那个在海边开商店的阿姨说：“海边没有人啊，从来没有过。”
小遥也在找顾绻，一直到肖宇还是找上了她，对她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喊的顾绻是谁，因为从头到尾，我能看到的都只有你一个人。”
“华璟哥，”小遥咬着嘴唇，“哥哥……哥哥到底是谁？”
华璟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他也想知道顾绻是谁，这样他就不会找不到顾绻了。
“其实，华璟哥。”小遥咬牙，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相册，“我，我前些时候，找到了以前的相册。”从顾绻跟她说他有个妹妹开始，她就开始翻这些东西，想帮顾绻找到他的妹妹，但是自从认了顾绻为哥哥，她就下意识的不愿意去帮顾绻找他真正的妹妹。
“相册里——有哥哥。”
华璟夺过相册，颤抖的手最终还是翻开了它。
一瞬间，断片的记忆像从未消失过一样，迅速填充他的大脑。
闪过顾绻的笑顾绻的哭顾绻的生气最后定格在那一片纯白中，顾绻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
“啊……”华璟脑中一阵刺痛，小遥抹着眼泪问他，“华璟哥，哥哥，顾绻哥哥到底……”
华璟眼底一片猩红，似乎再用力就要滴出血来。
“小遥叫多了，你就真忘了你姓什么了吗！顾遥！”
小遥泣不成声，她记得啊，她姓，她姓顾啊！
「他是我哥哥」
——顾瑶
华璟不知道顾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知道当他回神的时候，怀中抱上了那本相册，站在顾绻的墓前。
墓碑上是顾绻一如既往的笑脸，碑前有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看来是顾遥来过了。
“对不起阿绻，我把你忘了，还不来看你。”华璟艰难的笑着。
“我曾经发过誓说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了？”
华璟轻轻摸着墓碑上顾绻的笑脸，自己再也笑不起来。
“阿绻。”
“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了。”
茶杯碰茶几的清脆响声惊醒了华璟，客厅里的风扇还吱呀吱呀的转着，华璟听着爷爷沧桑的声音，夺门而出。
“礼物……也不是那么重要。”爷爷看向窗外华璟狂奔离去的身影，冲窗台上照片中的老奶奶笑了笑，“是不是，老伴。”
“顾绻！”华璟在顾绻抬头之前就紧紧抱住他，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顾绻的衣领里。
顾绻琢磨着应该不是口水和鼻涕，也抱住华璟缓缓的拍着他的背。
“怎么啦？”顾绻的声音温温的，华璟流着眼泪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而且，”
“恩？”
“而且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