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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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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散场的时候枢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知道零是被纯血种吸血鬼吸血后才变成这个样子,以前是人类。这种吸血鬼有着最不堪的命运,他们会慢慢变得更加嗜血、失去理智、最终成为一只会像野兽一样狩猎人类的——LEVEL E。既不尊贵也不优雅,完全不同于吸血鬼本来的样子。活在人类与血族夹缝里的东西,枢对于他们不感兴趣。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零……对,亡命于他利爪之下的许多LEVEL E,他们绝对不是零这个样子,即使在他们保有理智的时候也不是。
那个银发的男孩子,他很不同。
“他原来是吸血鬼猎人家的孩子。”拓麻说,“本应是我们吸血鬼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知道。”枢看着散场后空落落的广场,有侍从在那里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你也知道是谁把他变成那个样子的吧?”
枢点点头:“是个和我有着相同命运的女人,我认识她。”
“枢大人,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多享受一下这样的酒会?”一条拓麻不知从哪个桌上拿回两杯红酒,“毕竟,和平不会持续太久。于人于吸血鬼都一样。”
枢接过酒杯:“拓麻,仇恨是有根源的。我要做的就是斩断它。”
仇恨……么?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照得跑马场整片草地油亮油亮的。锥生零半眯着眼睛躺在一棵巨树的阴影里,在有课没课的下午,这样在烈日下空耗着时间是他最常做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晒多久的太阳,随着对血的饥渴间隙不断变短,他一天比一天能更加体会到太阳带给他融化一般的虚弱。如果真的如小说中所写,所有的吸血鬼都会在阳光下化为灰烬,那一定会是他锥生零最梦想选择的最干净利落的死法。可惜并没有。
“你要把那种东西弄到学校来干什么!!”几年前黑主学院刚刚成立的时候他曾经拍着桌子对自己的养父咆哮,“人类对于吸血鬼来说是粮食、饲料、肉票!怎么可能共存!!”
那个时候黑主学院最会自我陶醉的家伙始终板着脸:“零,那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吸血鬼和人类相互厮杀的时代可以结束,也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不再恨他们。”
“……”看着理事长释然的表情,零张张口。他想告诉养父他对吸血鬼的恨已经是他存在的唯一动力,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一缕,全部在那个沾满鲜血的夜晚变成了只能存在于他回忆中的东西。可是他说不出。
他听见那个中年男人有着与自己一样悲伤的声音:“因为,我也失去过重要的人。”
那天晚上,零万念俱灰,夺路而逃。
或许他撞上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纷乱的灰白背景里掷地有声。可是这样跑能跑到哪里?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他锥生零的归处?最后他摔倒在雪地上,一片冰冷。那个晚上也是一样冰冷。每当那个晚上的回忆路过他的脑子,他就会想到一缕——曾经被他夺走了一切却未曾有过半句怪罪的双胞胎弟弟。如果他知道他锥生零现在是这副摸样,会不会感到很失望?
而零不知道的是,那个晚上从养父房间夺门而出的他的的确确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看着撞摔的零默默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继续跑走的样子,慢慢低下头:“对于锥生家的孩子似乎很残忍呢,我们。”
黑主灰炎推了推眼镜:“枢君,把零编在日间部吧,我们不能再做更残忍的事情了……就算是为了保护他。”
零又开始想要血。他甚至连血液锭剂都尝试过了,但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对那东西有抗性。
怎样才能抑制这种渴望?砍掉脑袋?还是把心脏挖出来?零从怀里拽出血蔷薇,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枪口冰冷。只要一下,比什么都管用。
可是……可是……
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能听见血管里汁液粘稠的血慢慢涌动,只是手指没有搭在扳机上。从什么时候起,安全感要靠一只冰冷的佩枪来赐予,原因只是随时可以自我了断……“真可悲……我……”
一只手慢慢搭在他握枪的手上,取下血蔷薇。整个过程柔和得像在抚摸一只呲着獠牙的小兽:“很危险啊。”
那个声音如烈火般烧过零的神经——他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玖兰枢!”转身夺枪,枪口顶上对方的脖子的时候直直地看进这个‘纯血种’的眼里,毅然决然地。
“你恨我吗?”枢的表情依旧柔和,“因为我是吸血鬼?还是因为纯血种?”
零牙关紧咬,手上加了一分力。
“知道吗?你用它顶着自己的脑袋整整一个下午了,或者说你恨的其实是自己?”
“会走火的。”零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对吸血鬼武器,不知道像你这样的纯血种会不会吃一枪就完蛋了。”
完蛋当然不至于……如果现在枪声真的贸然响起,枢起码有7种方法可以让自己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但问题是——善后很麻烦,夜间部的拥护者们不会对这个肆意妄为的人生子置之不理。
“为什么总是对我抱有这么强烈的敌意呢?零。”枢不着痕迹地把颈上的枪口推开,“你该恨的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个女人,不是我吧?”
“我是吸血鬼猎人家族的儿子!”
“就算是协会也是按名单猎杀的不是吗?”那双藕荷色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而且重要的是,他始终不怕他。
零低下头,慢慢把枪收回怀里。
“我知道让你摆脱嗜血,变成一个真正的吸血鬼的办法。”枢不知道自己每天这样旁观零和自身嗜血的欲望不停搏斗搏斗再搏斗,有什么意义。他想给这孩子一个解脱,他不希望零在除了自己以外任何的人或吸血鬼面前屈服,即使是零自身也不可以。他的倔强让身为纯血种的自己为之着迷,或许四年前他也是这样迷倒了另一个纯血种。
然而零只是不屑地看了枢一眼,或许那一眼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零说:“我恨吸血鬼,死也不要变成他们。失陪了。”
枢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黑色的制服和努力挺直的背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流过五脏六腑。他抬起手捂住半个脸颊,掌纹间透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