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中一千》青色兔子

1、阮怼怼

　　第一章
　　北京初秋，暑热还未完全褪去，马路上车辆来往呼啸，尘土气与汽车尾气躁动着扑向高楼背面底层的福彩中心，呛得钱梅梅咳嗽两声退回了玻璃门内。
　　玻璃门内，三三两两的闲人凑在台前刮着彩票，一个嘴唇前凸、披着破旧军大衣的老头捏着彩票、仰头痴迷地盯着高处挂着的电视屏幕，屏幕里滚动着开奖号码。老头喃喃低喊，“中！中！中！”跟着开奖数字一个个出现，终于颓然，“哎，又没中……”
　　阴暗的福彩中心，好似人间地狱，养着行尸走肉。
　　黑色小西装套加高跟鞋，一身职业装的年轻女性钱梅梅在里面显得格外扎眼。
　　闲人们时不时打量她两眼。
　　钱梅梅只作不知，皱眉，低头看微信。
　　【阮姬助理小茉莉】：钱姐不好意思！阮哥已经上车了！我们十分钟就到！
　　发送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前了。
　　要不是习惯了阮姬的行事风格，钱梅梅真怀疑这位大明星半路出车祸被直接拉去火葬场了。
　　钱梅梅站酸了腿，身子歪了歪，放松左腿，靠右腿站着，给小茉莉发了一条。
　　【钱梅梅】：请问阮先生到哪边啦？我提前准备好冰镇的橘子汽水。
　　隔了五分钟，钱梅梅倒腾着发酸的脚换了两次重心，小茉莉才回过来。
　　【阮姬助理小茉莉】：QAQ！钱姐，刚阮哥真的上车了！就是车上靠垫他嫌太软靠着不舒服又下车了。我这会儿在（广告招租位）店里买靠垫呢！已经买好了！马上就来！马上！
　　钱梅梅望天翻了个白眼。
　　得，十分钟车程的事儿，阮姬能折腾一天下来。
　　讲真的，要不是因为阮姬长得美，估计早被人打死八百回了。
　　她在这儿罚站已经两个小时，踩着高跟鞋的双脚酸的要瘸了，一咬牙扶着流理台在福彩中心的高脚凳上坐下来。
　　福彩中心的老板娘立刻拿湿抹布擦过来，吊梢眉下双目圆睁，似笑非笑道：“小姐要买什么彩票？”说着手往玻璃柜下一掏，“啪”拍了一版彩票在钱梅梅眼前的桌面上。
　　正是月底钱紧的时候，钱梅梅之前撑了俩小时没坐下来就为了省点钱——一块两块都是钱！
　　她在那一排标价二十到两元不等的彩票种类里，挑了最便宜的一种，“就它吧。”然后给老板娘微信转账了两元，看着余额为零的微信钱包叹了口气。
　　真穷啊。
　　钱包比脸干净。
　　好在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了。
　　老板娘耷拉着眼皮撕了一张彩票给她。
　　钱梅梅用指甲刮开一个“谢”字就住手了，把废掉的彩票一推。
　　老板娘抬了抬眼皮，“再来一张？”见钱梅梅不语，又道：“这款彩票有特别大奖，一千万呢。”
　　“什么特别大奖？”
　　老板娘懒洋洋指了指一旁开着的电脑，道：“你上它官网，输入彩票序列号和你手机号，中了人家通知你。”又道：“再来一张？一张不过瘾，来一版吧。”
　　钱梅梅坐在高脚凳上放松双脚，揣着余额为零的微信钱包，再坐下去怕老板娘赶人，便又捡回刮开了一个字的彩票，坐到对面电脑前，歇脚顺便照着官网要求操作。
　　万一中了呢？
　　钱梅梅自嘲一笑，穷光蛋更要有梦想。
　　微信提示音响起。
　　【阮姬助理小茉莉】：钱姐！我们过阜外大街路口了，五分钟就到！
　　【钱梅梅】：好，我在底层迎着阮先生。
　　钱梅梅慢悠悠站起来，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而后对着玻璃门，拽了两下自己的小西装衣角，又捋了两下束紧的低马尾，确保没有一根头发丝儿遗漏，遥遥看见那辆黑色华贵的轿车拐过街角，这才慢慢悠悠晃到隔壁小超市，取出请老板冻在冰柜里的玻璃瓶装橘子汽水，像高级餐厅侍者端红酒那样斜捧在胸前，立正等候即将从那辆轿车里下来的人。
　　轿车停稳在福彩中心门口，司机下车小跑开了后车座门，与此同时副驾驶一侧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壮汉。
　　一只光可鉴人的红色皮鞋缓缓探出车厢。
　　是阮姬。
　　这么骚包的颜色只有阮姬会想去驾驭。
　　钱梅梅保持着热情恭敬又不失亲近的笑容，快走两步迎上去表达自己激动敬仰的心情。
　　钱梅梅捧着橘子汽水献上去。
　　阮姬戴着盖住半张脸的黑墨镜下车，头上顶着硕大华丽的红色耳机，红衣红裤艳若桃李。他慵懒地接过钱梅梅献上的冰镇汽水，贴在自己下巴颏上滚动，红唇轻启，对这初秋下午的天气发出了一声感叹，“热。”
　　一个字，既魅且媚。
　　钱梅梅一个女人，都险些被他这一声弄得酥了骨头，失神了一瞬，才想起引路来。
　　钱梅梅胆战心惊领着阮姬穿过福彩中心，生怕脏乱的环境让阮姬爆发。
　　刚刚还一个个痴迷刮彩票的闲人们这会儿却像是着了魔，从阮姬现身一直盯着他。
　　阮姬习惯了众人目光洗礼，如入无人之境，然而不够整洁的室内环境却叫他才翘起的嘴角沉了下去。
　　钱梅梅跑在前面，按了去负一层秀场的专梯，回头只见阮姬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心中警铃大作。
　　阮姬一步踏入电梯，在相对封闭安静的环境里，把红色耳机往脖子上一挂，露出了被捂得微微发红的耳朵。
　　跟在阮姬身后那位五大三粗的光头壮汉却是浑然不觉，还笑道：“钱姐，之前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钱梅梅嘴角一抽，这么个壮汉用小茉莉的名儿？从她接待阮姬开始，阮姬身边的助理换了无数个，后来索性连名字都不改了，一律用小茉莉那个工作号。
　　不等钱梅梅说话，阮姬先爆发了，他轻讽道：“你是该不好意思，车里靠垫软得撑不住腰，微信提示音响得像炸弹，烈日当空都不知道撑伞……”
　　壮汉小茉莉弱弱道：“阮哥，我没撑伞的习惯啊……”
　　钱梅梅扶额。无知者无畏，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敢于跟阮姬理论。
　　阮姬冷笑道：“用你填满黄片的大脑想想，就该知道是给我撑伞。你那粗糙得跟砂纸磨过的馒头一样的皮肤，撑不撑伞，有区别么？”他说这一长串话流利得就像唱歌，忽视话的意思，嗓音与声调起伏都特别悦耳。
　　钱梅梅瞥了一眼满脸痘坑的壮汉小茉莉，低下头去。
　　当着在场第三人，还是一位美女的面儿，壮汉小茉莉有点撑不住了，小声辩驳道：“我不看黄片……”
　　阮姬冷笑道：“那我昨晚隔墙听到的，是你一人分饰两角，精分了一场床戏？”
　　壮汉小茉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钱梅梅没忍住，咳嗽了一声。阮怼怼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回头自己跟公司说，”阮姬漂亮的花瓣唇微翘，讥诮道：“给我滚蛋！”
　　壮汉小茉莉愣在原地。
　　钱梅梅心中暗叹，像阮姬这样的有钱人，怎么会在意轻巧一句话就免了被人吃饭家伙这样的事情？为富不仁，古训诚不我欺。
　　电梯门洞开，正为秀场准备忙碌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
　　钱梅梅顾不感慨壮汉小茉莉的人生，错开两步侧身走在阮姬前面，既是领路又是挡开杂乱的人群。
　　她解释道：“正门楼梯这两天在修葺，不方便进出，委屈您了。”
　　阮姬哼了一声，轻讽道：“人往高处走，贵公司往低处搬，绝了！”
　　钱梅梅腹诽，从每餐外卖三十元的地方搬到了每餐外卖至少五十元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往低处搬了？然而面上，她笑道：“谁说不是呢？下次我们公司搬之前，一定咨询阮先生您的意见。”
　　这过分恭维到听起来像是讽刺的话，阮姬听着却很受用，翘了翘嘴角。
　　一路走到角落僻静的隔间，钱梅梅取钥匙开门，停下脚步，开了隔间暖黄色的灯，微笑道：“阮先生，这是您的专属休息室。请进。”
　　阮姬没有直接进入，停在门口，昂着倨傲的下巴，“房间里分贝多少？”
　　“坐在镜子前沙发上，测量外界分贝低于20。”
　　“房间里用了什么香？”
　　“主厅用的橙花香氛，独立卫浴用的青草香氛。”
　　“靠枕是软的还是硬的？”
　　“双层棉布的靠枕，里面填了绿豆与荞麦，软硬适中。”
　　阮姬“唔”了一声，顿了顿像是满意了，却又转头杀了个回马枪，“灯光呢？”
　　“主厅30瓦，色泽暖黄，可调节。”
　　阮姬翘了翘嘴角，踩着锃亮的红色皮鞋，长腿阔步走入休息室。
　　钱梅梅在他背后无声吐了口气，跟进去。
　　阮姬在长沙发上坐下来，晃晃脑袋感受了一下沙发材质，才瘪瘪嘴翘脚躺下来。他单臂垫在脑后，姿态随性自然，另一只手摘了墨镜，似含秋水的双眸环顾四周，最后瞥向恭敬站在门边的钱梅梅，举着墨镜冲她勾了勾手。
　　“阮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钱梅梅堆起恭敬又不失亲切的笑容，趋步上前，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却见阮姬仍是勾着手指，顿了顿，她试探着又走近了两步。
　　阮姬勾着的手指动了两下，示意她俯下身来。
　　钱梅梅不好不从。
　　他手指不停，她只要把腰越弯越低，视线里只有他越来越放大的俊颜，几乎要沉沦在那双妖异摄人的漂亮黑眸中。
　　然后，阮姬红唇轻启，说出了叫钱梅梅险些噎死的请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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