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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优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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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梦鲤左手负背,右手持剑,以右脚为圆心,左脚斜跨一步,轻轻松松以剑鞘接住陈诚一来势汹汹的拳头。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池梦鲤只守不攻,以剑格挡陈诚一的如同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十九拳无一遗漏全部接下。
在旁人眼里,可能觉得陈诚一和池梦鲤战得不相上下,可只有身处战局中的陈诚一明白,池梦鲤在防守的过程中,左手未出,右脚也一步未动。且她的每一记格挡,都精确地敲在他中指的掌指关节上,且池梦鲤的力道很重,即使有拳套保护,在极短的时间内同一点连续遭到击打,陈诚一感觉自己的掌指关节疼得像是被敲碎了,不得不远远地拉开和池梦鲤之间距离。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池梦鲤就叫陈诚一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如果双方公平对决,陈诚一不会有丝毫胜算,他会像其他和池梦鲤武斗的人一样,在三分钟内落败。陈诚一所有的骄傲,就如同他的掌指关节,被敲得粉碎!
陈诚一恨池梦鲤恨得入骨,他如何能甘心败在池梦鲤手中,成为她的垫脚石?
他用毒蛇般的眼神盯着池梦鲤,双拳微微松开,无法在公平对决条件的条件下获胜,并不代表他就不能胜过池梦鲤——
陈诚一的拇指卡在拳套的机关上,在对池梦鲤挥拳时,淬毒的暗器瞄准她。陈诚一曲起拇指,指腹贴在发射机关上,眼看就要按下机关对池梦鲤射出暗器,池梦鲤竟无声无息地动起来。她的步法玄之又玄,速度极快不说,身形还犹如鬼魅,飘忽不定,根本不给陈诚一瞄准的机会。
当两人的距离接近到陈诚一无需瞄准,池梦鲤也没给他发动暗器的机会,她使上暗劲,挥剑从侧面击中陈诚一的拇指,隔山振牛!陈诚一拳套的拇指护指部位不见裂痕,可护指下的拇指第一节指骨却硬生生被敲碎了。
在陈诚一的惨叫声中,池梦鲤笑着轻声吐出一个词,“第一根骨头。”
陈诚一不是那种吃一次亏就会退缩的人,他就不信池梦鲤挡得住一次暗器,还能挡得住接下来的所有暗器。陈诚一忍着拇指的剧痛,继续朝池梦鲤攻击,既然单发暗器对池梦鲤没用,那就同时发动多发暗器!
可池梦鲤又岂是吃素的,陈诚一瞄准的动作全被她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陈诚一的暗器攻击,要么被她以快剑化解,顺便击碎几块骨头;要么在池梦鲤长剑不及之处,被她用左手生生捏碎骨头……
几个来回下来,陈诚一双拳一共断了十六根骨头,却一发暗器都没能发出来。
他耷拉着变形的双拳,疼得全身发抖。
与狼狈不堪的陈诚一相比,池梦鲤一如刚踏上擂台之时,脸不红气不喘,显得极为游刃有余,“陈诚一,你要认输吗?”
面对池梦鲤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陈诚一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他疯了似的狂笑出声,“要我认输?绝不可能!我宁愿死在这擂台上,也不会向你这个女人认输!”
陈诚一眼中染上浑浊的血色,活像一只魔物,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吼声,朝池梦鲤凶猛地扑过去,双拳废了,他还有牙齿,还有脚,还有藏在身上的毒.药,他不会输,不可能输!
面对发狂的陈诚一,池梦鲤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节奏,游刃有余地接下陈诚一毫无章法的攻击,但凡陈诚一敢动歪脑子,池梦鲤就会狠狠地敲断他一根骨头,顾家交给他的手段,他一个都没能用出来。
这场决胜赛仅仅过了五分钟而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擂台上的两人高下已分。
池梦鲤有多从容,陈诚一就有多狼狈。
齐双竹站在擂台下,视线完全无法从池梦鲤身上移开,她神色复杂,心中五味陈杂,小组赛阶段她与池梦鲤同在三组,两人的对战时长不长不短,正好三分钟,她感觉自己输得有点莫名其妙,在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池梦鲤用巧劲推下擂台,输掉了比赛。
说实话,齐双竹知道池梦鲤很厉害,但是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是隐隐约约藏着不服气的。可是看到陈诚一被池梦鲤摁着往死里抽,她的不服气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什么都不剩了。无力感萦绕齐双竹心头,池梦鲤强大得让她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齐双竹的视线一直追逐着池梦鲤,一下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方圆开口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你有没有发现,陈诚一攻击池梦鲤的动作,经常有片刻的卡顿,感觉很违和。你说,他的武器会不会违规埋了暗桩?”
齐双竹能给池梦鲤发方圆的文试答案,就证明她和方圆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有些话方圆不会和别人说,却会告诉她。现在方圆想要向她求证,齐双竹也不隐瞒,可她的消息到底没有张震灵通,“我知道的不多,据说陈诚一和顾家的人走得很近。”
方圆圆圆的脸上,五官表情轻微扭曲,他用脚趾头都能推理出来,池修卓无故缺席淘汰赛,和陈诚一和顾家都脱不开干系。一直以来方圆都知道陈诚一和池梦鲤、莫羡之间不对付,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圆一直置身事外,但现在牵扯到对他有恩的池修卓,如果池修卓有什么不测,方圆无法撼动顾家,还对付不了陈诚一这枚弃子吗?
齐双竹和方圆都能看出陈诚一攻击的动作不对,在场比他们实力高出一截的观众们又怎么能看不出蹊跷呢。某些眼界更高的修为有成者,他们不仅看出池梦鲤千锤百炼的剑术和步法,还看出了她暗藏在凶招之下的用意。
某个想要收徒的男修,刚蓄起胡子以增加威严感,他捻着还不够长的胡子,“这姑娘是叫做池梦鲤吗,她可真有意思,别人要害她,她还烂好心帮别人掩盖。”
与男修同来观战,顺便帮他物色徒弟的好友也点头赞同,“我看就算比赛结束之后有人要替她出头,到时检查陈诚一的武器,也查不出所以然来,拳套中的那些暗桩,全都被池梦鲤毁了罢!可惜池梦鲤帮陈诚一一手,陈诚一也绝不会感激她,谁叫她毁暗桩的时候,还顺便把陈诚一的骨头给敲断呢。”
“所以我才说池梦鲤有意思啊!”男修不由大笑出声,连捻胡子扮老成的动作都给忘了,“要是收她为徒,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有趣。”
男修好友却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如果你想和那个人争的话,我举双手赞成。”
男修的笑声顿时卡住,早在武比的第一天,他一眼就看中池梦鲤这株好苗子,当天就把池梦鲤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散修,没问题;得罪过顾家,也没问题;世家和天极博弈的棋子,那都不算事;某人在入学试炼时就定下的弟子,抢过来就好了……才怪啊!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抢好吗!
男修没好气地对好友吹了吹胡子,“我怎么敢和他争,你就让我多做会梦不成吗?”
有抱着轻松心态观战的人,自然也有被一边倒的战局弄得心烦意乱的人。
顾家来了好些师兄师姐,他们顾家早就撂下狠话,一定要让池梦鲤好看,让她明白与顾家作对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他们利用陈诚一对付池梦鲤的事,在很多人眼中都不是秘密。现在池梦鲤把陈诚一揍成狗,就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他们顾家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火燎火燎地疼。
世家派来的眼线们更是烦得抓心挠肺,为了彻底废掉池梦鲤,他们往陈诚一身上砸了不少灵石丹药,把他的修为提至炼气一层。结果呢,陈诚一不仅被池梦鲤敲断了几十根骨头不说,他连池梦鲤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炼气一层的修为难道是纸糊的吗,他们花在陈诚一的心血,全都成了肉包子打狗!
按照比赛的节奏,池梦鲤妥定要拿下新生武比首名,一旦她一战成名,成为散修典范,世家还拿什么理由来逼迫天极妥协?世家的眼线们恨不得换下擂台上的陈诚一,亲自动手杀了池梦鲤,但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在场的观众当中,唯一看得极为开心的人,大概就只有一个人,陈诚一血脉相连的亲生哥哥。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只要陈诚一废在擂台上,他都会拍手叫好。不过就算陈诚一亲生哥哥心怀恶毒的想法,在目睹池梦鲤一招招凶残的攻击之时,也不免胆寒不已。
池梦鲤,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许是所有观众共同的心声——
池梦鲤对观众们的态度变化心有所觉,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诚一身上,她要破解陈诚一心中的洗脑暗示。
其实陈诚一亲生哥哥的洗脑非常粗糙,池梦鲤有更温和的破解方法,也有非常快捷的解决手段,可她偏不,她就要一根根地敲断陈诚一的骨头,叫他好好体会刻骨铭心的疼痛,在濒死的过程中慢慢清醒过来。
陈诚一疼得要命,他疼得想要求饶,想要放弃,可是身体却自动地扑向池梦鲤,被池梦鲤一剑打趴,爬起来又继续攻击,一次又一次机械地重复,被敲断了一根又一根骨头。
“九十八。”
“九十九。”
池梦鲤收剑,“陈诚一,你输了!”
陈诚一狼狈地仰面躺在地上,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在疼。
池梦鲤的语气很平淡,声音也很轻,输这一字,落在陈诚一耳中,却如雷霆万钧般巨响,震得囚禁他的精神牢笼支离破碎。陈诚一陡然清醒过来,三个月以来的一幕幕走马灯地在他脑中闪过,他都做了什么?为了报复和他无甚仇怨的池梦鲤,他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前程都给搭进去?
陈诚一是有点蠢,但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笨蛋,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突然对池梦鲤恨之入骨的时间节点,那时他刚刚结束七日的无涯禁闭,去哥哥那里抱怨自己遭到不公平的待遇,恰巧池悦然给哥哥打来电话,他听力灵敏,即使哥哥没开外放,他也清晰地听到池悦然语气中的亲昵和熟稔。
陈诚一一半不愿去怀疑哥哥和未婚妻,一半想要逃避现实,结果竟是这等下场……
现在他断骨九十九,全身剧痛,躺在擂台上不能动弹,痛苦流涕的样子丑极了,耳边还不时传来观众的嘲笑声,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陈诚一看着居高临下的池梦鲤,他被至亲陷害,被人落井下石,到头来,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竟是他恨之入骨的人。陈诚一眼底浑浊的血色褪去,他嘴里含着血腥味,“池梦鲤,我不会感谢你的,永远都不。”
“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池梦鲤能感觉到陈诚一心态上的变化,就如同陈诚一能察觉她敲断他九十九根骨头背后的用意,“你只需要告诉我,池修卓在哪。”
“我不知道他在哪。”池梦鲤没有落井下石,这个认知让陈诚一心里更难受了,他心情复杂到极点,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他又补上一句,“池修卓是东州池家的天才,他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陈诚一撇开眼不再看池梦鲤,“这场比赛,是我败了。我认输。”
陈诚一承认落败,笼罩擂台的透明屏障,碎裂成点点星光。
王飞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擂台上,在宣布结果之前,他还需要对比赛双方进行检查,才能最终确认胜负。王飞柏先检查的陈诚一,用神识扫过几眼,他就把陈诚一的底给摸透了,啧啧啧,池梦鲤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下手咋这么狠呢。
王飞柏检查完陈诚一,顺便往他嘴里倒一口灵液缓解伤势,接下来就是池梦鲤。
王飞柏在裁判席观战之时就为池梦鲤武力震惊不已,现在走完检查流程,再次确认池梦鲤毫发无伤,王飞柏还是深受震撼。在情绪的驱使之下,王飞柏对池梦鲤传音入密,“陈诚一改造武器,按照规定,他没在比赛中使用拳套中的暗器,就不算违规。不过只要你想的话,我可以揭发陈诚一私自改造武器,勒令他从天极退学。”
王飞柏建立了传声入密的通道,池梦鲤也可以使用,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要您别一视同仁,揭发我携带置换符上擂台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王飞柏嘴角抽搐,他当然知道池梦鲤衣袖处贴了一道打上隐诀的置换符。那张置换符还很眼熟,分明是两天前却寒托他找关系交易得来的!
置换符两道为一对,激活置换符,置换符的空间转换术法便会生效,瞬间将两道置换符的生物、物品调换位置。通常修士会将其中一道置换符藏在安全的地方,另一道随身携带,在危急关头激活置换符即可保下性命。由此可见,置换符的价值有多高。
结果,堪比多一条命的置换符,竟被却寒贴在池梦鲤袖口,他是想着万一池梦鲤在比赛中吃亏,把自己和池梦鲤位置对调,亲自替她上场吗?置换符比改造武器违规得更过分好吗?!
王飞柏暗暗腹诽,却寒天天顶着他十八岁的容貌去补修文化课,池梦鲤想不知道他和却寒关系密切都难。现在池梦鲤为了给想要弄死她的陈诚一人开脱,居然拿却寒来说项,王飞柏眯起眼,继续传音入密,“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池梦鲤吐字铿锵有力,“千金难买三个字,我乐意。”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圣母情怀。”王飞柏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在人吃人的修仙界,圣母是最劣等的品质,一旦被抓住死穴,不仅死得快,还会死得很惨。
池梦鲤保下陈诚一,主要目的固然是希望他反噬顾家、膈应算计她的世家,但也不能否认她的确还保留着对陈诚一的一丝善念,她想看看破釜沉舟得以重生的陈诚一,会走出怎样的道。不过池梦鲤不想对王飞柏多解释,干脆就拿自己的前世来当挡箭牌,“琉璃仙子以身殉道,她的大善恩泽后世千千万万的修士。与琉璃仙子相比,我的这点善意不算什么。”
“琉璃仙子大善天下,所以才被奉为圣人。”王飞柏眼角瞟过演舞台的琉璃仙子雕像,“假如有一天琉璃仙子散尽修为重返人世,在如今的世道,她的品格只会成为负累和阻碍,重来一次,她也许难以再证大道。给你一个忠告,你将琉璃仙子定为目标可以,却不能学她。”
池梦鲤惊异地看着王飞柏,“还真是一个新奇的观点。”
两人的交流很短暂,没人察觉他们的互动,王飞柏不再回话,他切断传音入密,举手示意全场安静,“我宣布,第一场决胜赛,胜者,池梦鲤!”
从王飞柏宣布结果的那一刻起,宽广的擂台,观众们的掌声,同学们的敬佩,这一切都属于池梦鲤。池梦鲤站在擂台上对众人拱手致谢,陈诚一则无声无息地被裁判助手用担架抬下擂台,根本没人注意得到他。
第二场决胜赛,本该是陈诚一对战汪凝云,但是以陈诚一的伤势,别说参加决胜赛了,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于是,第二场决胜赛,汪凝云不战而胜。
第三场决胜赛,池梦鲤对汪凝云。
汪凝云全程观战了第一场决胜赛,老实说,看了池梦鲤的表现,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胜算,她的好友也劝她直接放弃比赛。然而汪凝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拿免试名额进天极,从未和池梦鲤有过交锋,她想,与其不战而败,还不如试一试呢。
第三场决胜赛的池梦鲤,收敛了痛揍陈诚一的狂气,又恢复之前游刃有余的状态。
还是三分钟,池梦鲤剑指着汪凝云眉心,汪凝云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但她的眼神没有退意,“这一次是我输了,下一次,我会争取伤到你的!”
池梦鲤两场决胜赛都赢得非常漂亮,新生武比的首席之位,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就在王飞柏即将宣布新生武比的结果时,失踪小半天的周有道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池修卓。池修卓脸色有点苍白,衣服微微凌乱,但好在身上没有伤。
王飞柏不会同情缺席淘汰赛的池修卓,他连停顿都没有,在琉璃仙子见证下,朗声向演武场上的所有人宣布,“本届新生武比全部结束,本届新生武比首席,池梦鲤!按照天极校规,池梦鲤获得一等资源奖励,并冠以首席之名,负责管理本届新生。”
池修卓神色黯然,他被人暗算困在七星迷宫,得周有道解救才脱身。说到底,是他不够谨慎才会被暗算,实力不够强才无法破解七星迷宫,最终导致缺席淘汰赛。池修卓会记下暗算他的人,待他日修为有成,会一一报复回来,但他无法记恨拿到首席之位的池梦鲤。池修卓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心中不是滋味。
池梦鲤从王飞柏手中接过装着一等资源奖励的乾坤袋,她笑着问道:“王老师,我想对一个人提出决斗请求,如果对方接受决斗,不知您是否能为我们当裁判?”
王飞柏一愣,话却说得很顺溜,“如果你们双方协商一致,我没问题。”
“多谢王老师。”池梦鲤朝着某个方向走过去,她站在擂台的边缘,以擂台的护栏支撑身体的重量,俯身朝人群中的池修卓伸出手,“池修卓,你愿意接受我的决斗吗,就在现在,在这座擂台,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虽然池修卓还没有回答,虽然不知道两人决斗的结果会是什么,可是就在池梦鲤向池修卓提出决斗之时,池梦鲤真真正正地走进同学们的心中,成为他们所认可的首席。
齐双竹一直汲汲营营地扩大维系人脉,左右逢源,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这是她的道,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做法。可是当齐双竹看着池修卓握住池梦鲤的手,借力登上半人高的擂台,无法抑制地对池梦鲤的道生出向往之情。
齐双竹喃喃自语,“不畏险恶算计,不惧光明挑战,一切由心,活得潇洒而大气,这也太帅了吧……”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才会向往。
那些不是奔着收徒来的观众,本来看完武比就要离开的,没想到剧情直转急下,王飞柏竟然宣布池梦鲤向池修卓发起决斗,十分钟后马上开始,一个是以黑马之姿斩获首席之位的池梦鲤,另一个是盛传能超越却寒的池修卓,两人的对决,可有看头了!他们还走什么呀!
池修卓在准备区热身,看到观众们重新聚回来,便想明白了池梦鲤要在此时与他决斗的的原因。池梦鲤已有却寒为师,也将首席之位收入囊中,她不需要再向人展示自己的实力,需要得到认可,需要寻找师父的那个人,是他池修卓。
早在两个月前,池修卓隐约察觉到池梦鲤陷入麻烦,可他以池梦鲤有却寒保护为由安慰自己,只用微信给池梦鲤发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以表关心,一直置身事外。池梦鲤为他着想,再对比自己对池梦鲤的态度,池修卓觉得很羞愧。
如果连坦坦荡荡地活着都做不到,那他练剑,修道又有何用?
有些时候,心境的顿悟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就比如池修卓,还有本届的一部分新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池梦鲤以她的言行,在大家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此时的池梦鲤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给别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她正努力说服她家师父。
“师父,我这不是没打过瘾吗。池修卓是本届新生武比中唯一能对我有威胁的对手,不容错过啊。再说了,要是我不战胜他,我的首席又怎么坐得稳?”
“我需要更正你一点,本届武比对你有威胁的人是陈诚一,你是在擂台上无伤打败他,却不能说你赢了。修士手段繁多,你随我回芳菲苑接受全面药检、神识评定,如果一切正常,才能算你拿下这场博弈。你的体检更重要,就算你与池修卓决斗不可避免,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池梦鲤一噎,以她积累千年的经验,当然能判断出自己没有中毒,穿越万万年的神识也不是谁都能算计得了的,可她又不能将这些话对却寒说。除去池梦鲤的金手指,却寒的决定是正确的,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池梦鲤深呼吸了一口气,“王老师对众宣布决斗,恐怕决斗已经不能推迟了。师父,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尽快结束决斗,然后跟师父回芳菲苑接受体检。好不好?”
得到徒弟的保证,却寒的脸色才稍稍缓下,他不忘叮嘱池梦鲤,“既然决斗无法避免,就不要故意贪快,以平常心对待即可。还有,小心别受伤,也不要伤到你袖口的平安符。”
“知道了,我定然不会让师父失望的。”池梦鲤拢住袖口的置换符,要不是她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却寒为了护她付出多少心血。
热身准备时间转眼即过,王飞柏作为裁判,将池梦鲤和池修卓引至擂台。
“池梦鲤向池修卓提出决斗,池修卓自愿接受决斗,决斗成立。双方可携带一至两件禁飞的冷冰器,决斗需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决斗开始后,直至一方认输,或一方无法继续战斗,决斗才能结束。池梦鲤,池修卓,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两人齐声答道。
王飞柏再次启动擂台的透明屏障,“那么我宣布,决斗开始!”
和被揍得惨兮兮的陈诚一相比,池梦鲤给足了池修卓尊重。
池梦鲤没有封剑,而是以拔剑式起手,在决斗一开始便采取主动进攻。她右手持剑,左手反手握剑鞘,又是一种她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攻击方式。池梦鲤双手配合极为默契,来势汹汹的一剑竟是佯攻,后来居上的剑鞘击肋才是实招。她完全放弃防守,上来就是虚虚实实的连招进攻,以攻代守的战术打得非常漂亮。
池梦鲤打得痛快,与池梦鲤对战的池修卓就非常难受了,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勉强防住池梦鲤的攻势,时不时还会挨上一两记剑鞘重击,根本腾不出手来反击。
几轮交锋之后,池修卓抓住一瞬间的空隙,抽身拉开距离。
他绷紧冰山脸,暗暗揉了揉被抽得生疼的肋骨,“池梦鲤,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重新审视自己,也就无法察觉自己有多么在意周围的人怎么看待我。现在我发现,别人的评价对我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池梦鲤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谢谢。”池修卓突然将右手中的剑一抛,左手接住长剑,他活动右手手腕,“一直以来,比起剑术,我更喜欢拳法。可池家一直以剑术著称,且拳法野蛮,不符合池家的审美,我只在幼年偷偷自学过几年拳法,后来长大了,因为家训,因为在意周围的人对我的评价,我就再没碰过拳法。如今剑术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可我依旧放不下对拳法的追求。所以我想试一下……能否实现剑拳同用!”
说着,池修卓反过来主动进攻,左手剑攻,右手拳击,因为两者的攻防距离不同,池修卓切换攻击手段时有些手忙脚乱,既不美观,还不伦不类,和他“一剑破天山”的响亮称号完全不相符。擂台下的观众交头接耳,已经有人在猜测池修卓是不是因为打不过池梦鲤,导致失心疯了。
池梦鲤直面池修卓,无论观众的猜测有多么恶意,她都不会轻视池修卓,因为她能从池修卓的每一次进攻中,感受到他对拳法的认真和追求。池梦鲤不知道池修卓按照现在的想法继续探索下去,会走出怎样的一条武道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放慢速度与池修卓过招,并时不时给他喂上两招。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王飞柏没有待在裁判席上,此时他正和周有道、却寒待在一起观战。
王飞柏近距离看了池梦鲤的几场比赛,他深知池梦鲤下起手来有多么心狠手辣,可是看看池梦鲤现在的表现,哪还能叫做决斗哦,连切磋都谈不上,简直能用春风细雨来形容!
王飞柏非常无语,他忍不住向却寒抱怨,“你徒弟在干什么?我是看在她和池修卓实力都不错的份上才答应给他们当裁判的。现在她在干什么呀,和池修卓打情骂俏吗?这两人该不会是情侣吧?”
王飞柏冲却寒抱怨的时候,没注意到周有道在拼命给他使眼色。三个月文化课下来,周有道天天看着却寒和池梦鲤形影不离,要说这两人没什么,周有道是绝对不信的。王飞柏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在却寒面前随便拉池梦鲤和别人配对,真不知死活。
当王飞柏终于注意到周有道冲他使眼色时,周有道的眼神含义已经变成:你已经死了。
王飞柏:???
谁知却寒低头沉思片刻,竟认真回答了王飞柏的问题,“梦鲤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我共同行动,据我观察,她和池修卓的关系一般。两人应该不是情侣关系。”
这次轮到周有道大吃一惊了,却寒对待池梦鲤的态度完全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一直暗搓搓地怀疑却寒和池梦鲤有私情来着,可是却寒对池梦鲤和池修卓的关系反应很平淡,难道是他猜错了?“他们不是情侣,要是哪天发展发展成了情侣……”
却寒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会告诉池梦鲤,池修卓并不适合她。”
王飞柏心中八卦的小灯泡叮地点亮,他总算跟上了周有道这个老损友的思维,“但是感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啊,万一池梦鲤就是和池修卓看对眼了呢?”
此时的擂台上,池修卓在池梦鲤的引导下,结合自身的经验,隐隐想明白该如何在对战中拳剑配合,两人对打的速度逐渐加快。
池修卓不愧是三岁开始锻体的天才,能那么快摸索出门道来,但是在池梦鲤眼中,池修卓还是嫩了点。在一个攻防中,池梦鲤以剑鞘打在池修卓右手腕格开他的拳击,冷不丁地给池修卓来一记扫堂腿,“只顾进攻,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下盘不稳!”
池修卓躲避不及,吃下一记扫堂腿,重心被破,面朝下摔去。
秉承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的江湖规矩,池梦鲤扫堂腿收式,转身三步就到池修卓身侧,扬起剑鞘对准他右侧腰的破绽狠狠挥去。
要是再被抽那么一下,池修卓就要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危急关头,他无师自通,将左手中的剑抛回右手,反手以剑刃格挡池梦鲤的剑鞘,与此同时,左掌撑地化去冲势,迅速稳住重心向左翻滚半圈,重新站起来。整个过程池修卓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有惊无险地避开杀招。
池修卓双眼微微发亮地看着池梦鲤,“这招就斗转星移,你觉得怎么样?”他话才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他连忙解释,“咳,斗转星移是我八岁时自己琢磨出来的,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才起了这么个狂妄的招术名字。”
池梦鲤愣愣地看着池修卓,一下子被拉回琉璃仙子的记忆中。
记得莫羡散尽修为,刚刚改修《天道经》这种有碍修为提高的心法的时候,琉璃仙子为了改变莫羡懒散的修炼态度,还把他给扔到危险重重的深山密林,逼得他不得不拼命修炼。那时莫羡虽然每日都过得很狼狈,但他特别会苦中作乐,在和妖兽的生死搏斗都能给他玩出乐子来。
莫羡每每利用急智从妖兽的爪牙下死里逃生,都会给他的急智之法起名字。
将手中的武器切换至另一只手,以抵挡敌人的攻击,不过是战斗中一个小小的应用技巧而已,偏偏莫羡顶着满头的杂草,得意洋洋地对琉璃仙子说:这招就叫做斗转星移!
池修卓微微发着亮光的双眼,和莫羡意气风发的笑眼重叠在一起……
池梦鲤的心揪成一团,既然她能重返人间,那劈开登仙路飞升而去的莫羡呢?
池梦鲤收回思绪,她紧了紧手中的剑,对池修卓说道:“我们继续吧。”
她的剑招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次次把池修卓逼到绝境,试探他面对绝境会有怎样的表现。
池修卓到底无愧天才二字,总能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对攻,对战速度和招式陡然提高好几个台阶,精彩的表现叫观众们拍手叫好。最终这场决斗,以池梦鲤用剑鞘击飞池修卓的剑,将雷光轻剑横在他脖子上,画上完结的句号。
池梦鲤赢了决斗,在众人的见证下,实至名归地将首席之名收入囊中,但她的心情并不怎么高昂,除了斗转星移以外,她没能找到池修卓和莫羡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池梦鲤看着池修卓拾起长剑的背影,很想问他:你是……莫羡吗?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台下的却寒、周有道和王飞柏三人,把池梦鲤纠结的表现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因为正好谈到恋爱的话题,他们很难不想歪。
王飞柏讪笑,“我也就随口一说,哪知道池梦鲤会真的看上池修卓。”
却寒还是那张面瘫脸,他的语气也没有起伏,“池家是东州龙首,池修卓虽有天才之名,但是在池家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也不过一个小兵小卒而已,他尚且自顾不暇,又哪能护得住麻烦缠身的池梦鲤?他们俩不适合。”
王飞柏和周有道默默交换一个心会神领的眼神,周有道连连捋着胡子,“却寒啊,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合适池梦鲤呢?”
却寒垂首沉思片刻,才对周有道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合适池梦鲤,但至少我知道那人不会是你,你年纪太大了。”
周·专注几百年·单身狗·有道遭受会心一击,在王飞柏的嘲笑声中,他愤愤拂袖而去,撂挑子不干,把新生武比的工作全部都丢给王飞柏,只留下一句话,“榆木脑袋,榆木脑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