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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开荼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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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渊静静地躺在床上,无意识的眨了眨眼,尽管眼前漆黑一片。还是将手伸向前方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一次次抓空,只能无力地跌回床榻之上,直到再没有力气伸出手。黑暗、无助,似乎曾经的梦魇再度回来。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害怕了,他甚至觉得就这样静静死掉也挺好的。
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胸口的伤口因为之前连番的动作已经崩裂,鲜血将绷带和衣服浸湿,染成血红一片。有点冷,北冥皇渊慢慢地蜷缩着身子,一点也不考虑这样的动作会加剧伤口的恶化。铅不在,也没有人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叮嘱他必须吃药。北冥皇渊只觉得越来越冷,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自己也许在发烧的缘故。
无力地将眼睛睁开再闭上,然后再睁开闭上,几次之后。北冥皇渊缓缓闭上双眼,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啊!好黑,一点光都看不见!好冷!似乎血管里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他却只能把自己团的更紧,就像小时候那样,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感觉到那彻骨的冷。
“稣浥……”
“流君……”
恍惚之间,北冥皇渊似乎看到的一个女人。一袭无瑕的白衣,宽大的衣袖上点缀着几朵红花,纤细的腰肢被一条红色的纱带紧紧缠绕,挽成一个好看的结,余下的红纱垂在腰际,煞是好看。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幅画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少见的墨色长发伏贴的垂在身后,一双紫眸无悲无喜没有一丝感情的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件物品,一件提不起兴趣,却又不得不看的物品。那双眸子的焦距始终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透过他的身体看向遥远的地方。
北冥皇渊皱了皱眉头,他想起来了,这样的打扮只有他的母妃——宝躯末氏。每年都会来几次,每次来都会都只是站在据他数米之遥地方,像这样盯着他。每当他想靠近,她都会后退,永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然后他又想起流君,唯一不会避开他的同胞兄长,总是笑眯眯同他说话,问他过得好不好的。虽然流君来见他的次数比母妃多不了多少,却是那是唯一让他确实地感受到,有人在乎他,有人在乎他的感受。茫然的眨了眨毫无焦距的双眼,将拳头抵在唇边以阻挡压抑不住咳嗽。因咳嗽引起的胸腔震动,牵扯到伤口,强烈的痛感让北冥皇渊微微邹眉。
他是皇子,是先王北冥宣的幺子,却没有得到过幺子应有的疼爱。只因鲲帝特有的特性"鲲麟附体"提早到来而被自己的父王忌惮,早早的便封了王,被赐住在皇宫最为偏僻的宫殿里。不满周岁便鲲麟附体,奇异的外貌,过早到来的特性,父王忌惮,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早早的便体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的存在是禁忌,所以他被人遗忘,被人忽视似乎显得更加理所当然。
偷溜出去自己的宫殿也因此变得轻而易举,会寻找他的人也只有照顾他的铅而已。通常他偷溜出,大多都只是为了看一看流君。不需要面对面,不需要说上一句话,只要偷偷的看上一眼,他就会很开心。感觉他多了解一点流君,更接近一点流君。皇宫里随处可见的柱子,是遮挡他身形的最好的利器。偶尔流君会发现躲在柱子后偷窥的他,会温和冲他微微一笑。而他就会因为那个微笑而高兴一整天。
是什么让他知道流君是在乎他的,那是因为有一次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因而错过和流君的见面的机会。等他赶回宫殿,流君已经走了多时。在他暗自抱怨为什么流君不愿多等他一会,或是自己为什么要出去时。却发现寝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外形古朴不是很起眼的木匣,与他很像,却与流君的喜好相差很远。
他满怀期待期待打开木匣,却发现里边装着的物品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似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仁爱,父王每逢节日赐下的珍宝不在少数。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可以他只希望他的父皇能来看上自己一次。
没见过,他只能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的捧在手上寄希望于铅可能会知道木匣里的东西是什么。不料,铅却模糊了双眼,迅速合上了木匣,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快速返回他的寝宫,仔细检查已经管好的房门。
“千岁,这是珍珑髓,是,是十分珍贵的宝物。可以减轻千岁鲲麟附体的痛苦!千岁以后就不用在受苦了!”耳边是铅感激抽噎的声音。紧接着铅的声音似乎变得充满疑虑“在海境除了王上,也只有不久前向王上求赐的皇太子殿下才有。只是为何……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是皇太子殿下?!”
铅好像还说了什么,他却不记得了。只知道是流君送他的东西,可以减轻他鲲麟附体发作时的痛苦。果然,流君对他最好了!
再后来他鲲麟褪尽,恢复应有的容貌。大皇兄——皇太子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错,惹得父王大发雷霆,被关了紧闭。从那之后,流君就更少来看他了,即便他去找流君也很少能见到。反而以前没打过多少交到的大皇兄却频频遇见,对方一贯神情温和,看到他也只是淡淡的温润道一句“皇渊”。
而且这位大皇兄似乎对于他的变化,并不觉得奇怪。就连流君第一次见到鲲麟褪尽的他,一时都没认出来,而他的大皇兄却一眼便认出了他。因此对于他这位大皇兄有了些许好奇,而这份好奇在三王之乱之后变成恨意。
他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人——流君。
最后一次见到流君是在大牢里,流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点也不在乎他手上还未褪尽的鲲麟刺破他的肌肤。“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代替我看着海境在他北冥封宇的统治下会变成什么样。”
鲜红的血液坠落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深深地刻在记忆的深处。流君让他活下去,那么他便活下,替他看着。
再后来,他向鳞王——北冥封宇讨取封号,随即搬离他住了许久的宫殿。在皇宫外建立了玄玉府,从小王爷变了成鳌千岁。‘鳌’便是他同鳞王讨取的封号。‘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他想他有的是时间,一直等下去。
大殿上的鳞王无悲无喜静静的同意了他所有的要求,静静的看着他离开,背后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十分不解。如果不愿意放他离开,为何不挽留?为何不拒绝?他的大皇兄,如今的鳞王,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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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府溃败比想象中还要迅速,这就是俏如来所谓的天运?北冥封宇微微皱了皱眉,心中隐隐不安。皇渊取血救人他是知道的,被八纮稣浥重创他也是知道的,或者说他一点也不意外,八纮稣浥和皇渊本是两种人。之后,铅十三鳞失踪,北冥皇渊情况不明,蜃虹蜺败退。偌大玄玉府几乎在转瞬间就被麒麟会蚕食殆尽。
等到北冥封宇来到越搬越远的玄玉府时,除了蜃虹蜺带领少数护卫依然固守玄玉府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人。蜃虹蜺被收押,北冥封宇却始终没有看到皇渊的影子。不安的感觉始终缠绕在心头,北冥封宇只得一间房一间房得去找。找到最后,北冥封宇在一间暗室找到了北冥皇渊。
当下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如何走近皇渊的都不清楚。从胸口的渗出的血将身下的床榻染得血红,脸色惨白到微微泛着青色,整个人紧紧地蜷缩成一团,额角不时凝聚出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滑入墨蓝色的发丝。床头伸手可及的汤药已经冰冷,满满的一碗药汁无情的诉说着,伤患不肯喝药的事实。床榻边垂着一条雪色缎带,缎带上残留着少许药渍,却被主人粗暴的扯下扔到一旁。
轻轻将皇渊揽入怀中,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一度让北冥封宇错以为北冥皇渊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将北冥皇渊带到寝殿请修儒诊治过后,却得到一句让他脑袋发蒙的话。
“鳌千岁,似乎并没有多少求生意愿。”
修儒微微皱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作为一个很有医德的大夫。他还是很仔细的为鳌千岁包扎好伤口,就连眼上毒伤也没放过。只是病人没有求生的欲望,再好药也会大打折扣。最好的情况,也不过现在这样,鳌千岁大概会就这样沉睡不醒。
“皇渊……皇渊……皇渊……”北冥封宇坐在自己幺弟的床头,一声一声的轻声呼唤,却得不到床榻上人的一丝一毫而反应。整整三日,皇渊高烧不退,高烧引起的红潮为惨白的脸色增添一丝血色,但整个人却毫无意识的瑟瑟发抖。
北冥封宇烦躁的在北冥皇渊床榻前来回踱步,他没有办法引起皇渊半分求生的意愿。除了唤他的名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皇渊……他不是流君,八纮稣浥不是流君。”北冥封宇颓败的坐在床榻前,抚摸着皇渊柔顺的发丝,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其实他更想说,“流君死了,被他杀死了。”却又怕,这句话一出口,本就没有多少求生意愿的幺弟就此断了求生的欲望。
北冥封宇很不解,为何皇渊对流君的执念如此深厚,在遇到八纮稣浥之后这份执念,几乎原封不动的被转嫁到八纮稣浥的身上。皇渊把八纮稣浥误认成谁?在此后的时间里,北冥封宇一点一点的看明白了。除了苦笑,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是流君让他做的,皇渊就从来没有拒绝过。小时候如此,现在就连一个可能是流君的人也是如此。
但是为什么?他并没看出流君对皇渊付出多少真心,流君何德何能让皇渊如此待他。北冥封宇觉得自己有些嫉妒流君了。他对皇渊还不够好吗?北冥封宇深深的郁闷了。
第一次见到皇渊时,北冥封宇并不认得那个小小的顶着一个鱼脑袋的小孩是他的胞弟。全身布满了蓝色带着点点幽光鳞片,就连稚嫩的脸上也布满鳞片让人看不见神色。当时,北冥封宇只觉得他大概在哭吧,躲在一株珊瑚树下。将脸整个埋入手臂之中,虽然听不到抽泣声音,却能感觉到他在压抑什么,幼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本想过去安慰一下,顺便问一下他为什么哭。还没等他落实于行动,就被负责找他的侍者拉走了,因为父王找他。等到后来他才知道他那天看到的小孩的是他的胞弟,最小的幺弟,却是最早封王的皇子。大概从那时起,他便开始留意这个最小的幺弟。
第二次看皇渊时,是在一次宫宴。他无意发现躲在柱子后小小的身影,依然是初见的那副摸样,只不过这次他看到了躲在阴影中的那张小脸。怯生生的小脸,满眼孺慕之情望着坐在高处的父王,似乎很是仰慕。北冥封宇转头看了看自己父皇,发现对方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小身影,等到他再去寻找那个身影时,却没有看到。大概是被侍奉他的侍者拉走了吧!北冥封宇这样想着。
在往后,他便知道皇渊是流君的亲弟弟,不满周岁便鲲麟附体。居住在皇宫里最为偏远的宫殿中。鲲麟附体?似乎对于皇渊来说,到来的过于早,对他来说也很早。之后皇太子殿下便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爬墙,学好武艺去爬皇渊所住宫殿的墙。
北冥封宇曾独自去过皇渊的宫殿几次,但都是过门而不入,因为侍者的诉求,也因为自己不想给他带来其他麻烦。似乎爬墙成了唯一的选择,只是皇渊宫殿的墙似乎略高了一些,特别不好爬。这是北冥封宇亲身体验过后,得出的结论。至于皇渊宫殿的墙为北冥封宇贡献了多少武力值,也只有北冥封宇自己知道。毕竟皇太子爬墙这种事让人知道,多少会让人有些三观破碎。
北冥封宇在成功的翻越皇渊宫殿的第一个夜晚,恰巧撞上皇渊鲲麟附体发作的时候。铅被皇渊拒之门外,不停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北冥封宇听不太真切,估计大概是‘千岁’之类的。悄悄摸到窗户边,将窗户推开一个缝向里望去。满地的鳞片,凌乱的散落着,仔细看去每个鳞片的根部似乎都带着丝丝红痕。
是血痕吧!不知道为什么北冥封宇十分确定。一定很痛吧!北冥封宇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满地的鳞片。北冥封宇有些心慌的将缝隙推得更大一些,将头伸了进去,寻找着皇渊幼小身影。没有听到原本预想中的呼痛声,借着月光却在几重纱幔之后隐约发现一个颤抖的身影。小小的缩成一团,像初见时那般,只不过这次却被裹在被褥之中。
北冥封宇很想跳进,却又担忧害怕吓到他。毕竟就连照顾他起居铅老都被挡在门外,对于自己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大皇兄,想必不会受到欢迎。想到此处,北冥封宇慢慢的缩在窗户下,环抱着双膝,看着透过海水映照的有些变形的月亮。静静的守了一夜,直到听到推门声和一句温和的“千岁”才被惊醒。
慌忙爬起来向里望去,只见铅似乎端着一个小碗走到皇渊床前,从被褥中将小人儿扒拉出来。稀奇的皇渊脸上的鳞片褪尽,少见的露出嫩白的小脸。不同于成年时墨蓝色的发丝而是更为浅淡的蔚蓝色。柔顺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原因,领口的衣服是散开的,裸露的肌肤上依然是蓝幽幽的鳞片,捧着小碗的双手也布满鳞片。
皇渊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药汁,一如既往地苦,身体依然很痛。这碗药汁是用来减轻他的痛苦的,但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眨眨眼豆大泪珠滚落药碗,被皇渊一起喝进胃里。即便没有效果,他也不想告诉铅,让铅为他担心。再忍忍吧!习惯了就不会再痛了。长大了,就不会再痛了。
“铅,我饿了!”将小碗还给铅,皇渊慢悠悠的说道。
“好!好!铅这就为千岁准备吃的。”铅连声应道,看着苍白的小脸实在说不出什么。“千岁想吃什么?”
“甜的,好吃,就好了!”往被子缩了缩,皇渊的目光有些茫然。
“铅这就去。”看了看茫然的小人儿,铅缓缓叹了口气。“千岁,要不您再睡会?现在天色还早。”
“嗯……”默默看人缩进被里,铅才转身关了房门离开。
等了很大一会,也没听见动静。北冥封宇有些纠结的越过窗子跳进屋里,轻手轻脚摸到皇渊床边。慢慢拉下捂着头的被子,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位备受父王忌惮的幺弟。蔚蓝柔顺的发丝,白皙的肌肤,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眉眼。
很可爱!
北冥皇渊轻而易举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论。轻柔的摸了摸皇渊柔顺却还带着湿意的发丝,北冥封宇再小心却还是让睡得极度不安的皇渊有所察觉,微微皱眉又往被里缩了缩。北冥封宇看的觉得很有趣,很像书中记载贪睡猫儿的样子,但还是停下手上动作。估摸着铅老大概快回来了,便翻窗离开,关好窗子,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北冥封宇是皇渊宫殿的常客,但是这只有北冥封宇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知道皇渊鲲的麟附体是经常发作,没有周期是不定时的,任性的让人无语,却也让那人吃尽苦头。他知道皇渊很期盼流君能来看他,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是来看上他一眼。他知道皇渊很害怕看到他的母妃,因为他降了位份的末妃。两人见面都是隔着一个奇怪的距离对视,而皇渊就像一根桩子杵在那,大气都不敢出。北冥封宇知道皇渊很多事,而北冥皇渊却一点也不知道。
之后北冥封宇翻阅很多古籍查阅许多有关鲲麟附体的资料,却只在一堆古籍中看看查到一个对皇渊情况有力的消息。那就是——珍珑髓,海境的极为稀有珍宝。只有珍珑髓能缓解鲲麟附体对皇渊的折磨。但是珍珑髓太过稀有,即便他是皇太子,也不可能毫无理由从父王那里求得珍珑髓。
所以他只能等,等到自己有能力有条件时,再向父王求取。所幸的是,北冥封宇并没有等太久,他想象中的机会就来了,当然欲星移也是功不可没。顺利取得珍珑髓,再等到这一番关于珍珑髓的热浪过去时候。北冥封宇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将珍珑髓放入其中,连夜给皇渊送了去。当然还是没有惊动任何人,木匣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皇渊寝室的桌上。
与流君错过的北冥封宇回到自己宫殿果不其然的看见一脸不满的欲星移。他废了老劲得来的东西,还没看上一眼就被这样送人了,他能不生气吗?虽然早知道那东西早晚得给那人。北冥封宇灿灿的笑了笑,“以后我若当了鳞王,便用珍珑髓给你铸一把宝剑可好?”不是承诺的承诺轻易熄了火欲星移的火。
后来皇渊鲲麟附体完成,褪去鳞片恢复应有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部分人,包括流君都是一脸茫然,纷纷猜测,这人是谁?只有北冥封宇满脸欣慰,果然他的幺弟真的很可爱。
呃……应该是帅气!再被欲星移狠狠捣了一下肋骨后,北冥封宇默默改口。
再后来,北冥封宇把珍珑髓‘丢失’的事情被有心人捅了出来。北冥宣震怒当即关了北冥封宇的禁闭。在欲星移的白眼中,北冥封宇灿笑着迎来了三王之乱。三王之乱后,北冥封宇沉默者接受皇渊离开皇宫,将玄玉府越搬越远的结局。以及欲星移不知是调侃还是为他抱不平的一句“不是白眼狼,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你费那么大劲图什么?”
他图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从他斩了流君,就是在他和皇渊之间划下一道深渊。
而他现在只想知道皇渊在想什么?如果八纮稣浥是流君,那么他认了,他无话可说!但是!八纮稣浥他不是流君!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把自己弄到这幅田地,北冥封宇很想揪着皇渊的衣领把他摇醒,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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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儒再次进入寝室准备为皇渊检查伤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鳞王一手揽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鳌千岁,一手端着本该凉透了却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一张脸黑到不能再黑。而鳌千岁盲着一双眼,不知死活的狠狠地戳着鳞王的底线,极力让鳞王砍了自己。这种相处方式让修儒不自觉的想到俏如来和雁王。看起来软萌好欺的俏如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分外霸气的雁王身后,小心翼翼的说着什么,走在前边的雁王一言不发的听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俏如来。却始终没有甩开,功体差他一大截的俏如来。
“喝药!”鳞王独特的嗓音带着几分命令。
“不喝!”鳌千岁想也不想的回答到。如果不是鳞王拿铅和蜃虹蜺的性命威胁他,他现在绝对死的直直的。
“……”鳞王的脸色又黑了一分,这样的对话已经不下十遍。
“……”感受到身后人越来越低的气压,鳌千岁顿了顿犹豫道“……苦——!”
“修儒在药里放了很多甘草,不是很苦。”鳞王耐着性子。
“……”鳌千岁索性闭了双眼装死。
“……皇渊,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亲自喂你喝?”鳞王默默压住鳌千岁待会可能会挣扎的双手。
“你……我,寡人自己喝!”听到皇渊略带气愤的话音,鳞王从善如流将药碗递到皇渊嘴边,看着人不情不愿的将药汁饮尽,便起身离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对叛臣贼子你不是一向都不留情吗?”鳌千岁极尽讽刺向着他看不到的背影说道。
“……”鳞王顿了顿,转身对视皇渊,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却还是认真的看向他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把本王的珍珑髓还给本王,本王就放你离开,那时你想死想活,本王接管不着。”眼里是自己不知道的哀伤。
“什……什么?珍珑髓?!”鳌千岁呆呆坐在床上,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裂。
修儒乘此机会将已经服好草药的纱带蒙在鳌千岁的双眼上。没有遇到反抗,顺利的不得了。修儒默默退出房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一个不得了的信息。看着还呆坐在的床榻上的鳌千岁,轻轻摇头。他怎么感觉,鳌千岁似乎被骗的很惨!还是颠覆人生的那种。
鳌千岁昏迷期间,是鳞王一手打理鳌千岁的一切。在想尽一切办法依然打不开鳌千岁紧闭的牙关,将药汁灌入其中。是鳞王将鳌千岁扶起,以口对口的方式将药汁一点一点渡进鳌千岁口中,一碗药喂了半个时辰,却没洒出一丝一毫,也没抱怨过什么。鳌千岁的情况在慢慢好转,鳞王却一日一日逐渐憔悴。
海境不仅是鳌千岁在消磨鳞王的心神,而八纮稣浥、麒麟会、末珊瑚、雨相,前有叛臣后有内乱,都在一点一点不断消磨着鳞王的心神,即便有俏如来等人相助。修儒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为鳞王抱不平,对于鳌千岁除了做好本职以外,就不会劳心劳神,对他来说鳌千岁只要不死就行了。
但鳞王却不这么想,鳞王对鳌千岁的悉心照顾让他有些汗颜同时也有些心虚。他想知道鳞王为何对鳌千岁如此,鳌千岁不是叛臣吗?他没想到,鳞王竟然真的回答了他,他说‘他欠他的。’修儒很难想象这样的鳞王到底欠了鳌千岁什么?“欠一个解释,欠一个皇渊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解释。”皇渊不会问,而他也不可能会去主动告诉他。
——他非杀流君不可的理由。
砚寒清进来时,鳌千岁靠在床柱上静静地发呆。听到有人进来,似乎带来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被一一放置在桌子上,不时飘来一些香气。鳌千岁仅凭气味就知道是什么,微微皱眉,有些搞不懂他家大皇兄的想法。
“铅?”鳌千岁带着试探,“我不吃这些,拿走,全部拿走!”
“千岁,微臣砚寒清。”听到鳌千岁的问话,砚寒清轻声回答。
这人的反叛和这人的败北都带着不可思议的味道。反叛反的莫名其妙,败北也同样不可思议。就像是从没想象过未来,只是想做了,而且时机正好,就这样反了。败北也是同样,为了一个时刻防备自己,不断划清界限的人,孤身陷入绝杀。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太医令——砚寒清啊!”鳌千岁将自己向后移了移,微微低下头。“珍珑髓……,砚寒清你觉得寡人的珍珑髓是从哪里得到的?”
猛然听到鳌千岁提及珍珑髓,砚寒清有些意外却还是老实回答。“千岁,很抱歉当初您给微臣的珍珑髓被微臣……。”
“寡人没问你珍珑髓现在在哪?寡人问的是你觉得寡人的珍珑髓是从哪里得到的?”鳌千岁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他已经放弃去思考了,年幼时被他视为珍宝,当作救命稻草的珍珑髓,到底是谁?谁给他的?
“微臣猜想大概鳞王或是先王。”虽然被打断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砚寒清还是慢慢的盖棺定论。“据当时而言,只有先王和当时还是皇太子的鳞王拥有珍珑髓。”
“嗯……”鳌千岁听完砚寒清的的话,便将自己摔入厚厚的被褥之中。余下的话,不用砚寒清再说什么,他也能猜得出。
见鳌千岁如此,砚寒清静静退出房门。他一直觉得鳞王和鳌千岁相处的方式很奇怪,却没想到,鳞王会弄出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就好比,写情书送给心上人,结果因为忘记写署名,结果却便宜的送信的人。不过鳌千岁也有够惨的,他一直以为的人却不是他以为的人,鳌千岁现在的心情光想想就可想而知——不怎么美妙。
下次,还是请鳞王自己送餐吧!
怪不得,在自己告诉流君他曾把一些珍珑髓送给一个儿时的玩伴后不久,大皇兄就被震怒的北冥宣关了禁闭。怪不得,三王之乱,唯独自己被排除在外,不是担忧他的处境,而是根本不屑告诉他。怪不得,在牢里,流君要他好好活着,还告诉他海皇戟虽然能统御万水,却统御不了火。怪不得……大皇兄可以一眼认出他,怪不得……大皇兄总是……
想得太多会累,尤其对重伤未愈的人尤为最。更何况重伤的人收到连番的刺激,昏昏沉沉什么时候睡过去,鳌千岁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所知的世界全部被打乱了,完全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什么可以相信,什么不可以相信,他完全不知道。他憋屈!比知道八纮稣浥不是流君,还差点死在他手上还憋屈!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蜃虹蜺多事,还不如当时死了来的干净。
“皇渊……”鳞王在寻不得砚寒清踪迹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来到皇渊的房间。桌子上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动,而人却依然缩在被里睡觉。北冥封宇只当皇渊在绝食,在闹脾气,却没想过人已经被自己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皇渊……皇渊……皇渊……你醒醒,吃点东西再睡。”鳞王好脾气的轻轻摇晃着鳌千岁。
鳌千岁猛地睁开双眼,透过薄薄的白纱,看着鳞王略带愁苦的面容。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自己为何能看见了,只想起自己睡着之前满肚子的憋屈,以及世界观被打碎的混乱。
“北冥封宇!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吼完,便不顾自己的伤势硬是把不明状况的鳞王用枕头轰出门外!
而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鳞王,抱着枕头望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反应不过来。皇渊叫他永远都是大皇兄,偶尔也会叫鳞王,连名带姓这还是头一次。而且,如此暴怒状态的皇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同样都是面对炸毛的小弟,很显然鳞王并没有史艳文的顺毛技能。所以鳌千岁依然在炸毛,而鳞王只能守在门口充当门神。
“皇渊……”
“……”
“皇渊……”
“皇渊……”
“……”房门依然紧闭,屋里也没有传出一丝声音。
就在鳞王在想要不要把门劈开时,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虽然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北冥封宇!你的珍珑髓我会还给你!现在请你离开。”言罢屋门再次被大力的关上。
“皇渊……”北冥封宇弱弱的再次开口。
“让铅过来。”屋里传出鳌千岁不怎么友好的声音。
“皇……”这下鳞王卡壳了。因为铅现在依然下落不明,不过据俏如来推测,铅大概在八纮稣浥的手里。
等到房门再度响起,来的人却不是铅,而是蜃虹蜺。两人闭门谈了一下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事实上两人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下午。在蜃虹蜺离开后,鳌千岁倒是没有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不过无论谁来,鳌千岁都会以礼相待,哪怕是俏如来也能做到宾至如归。
唯独见了鳞王,鳌千岁的全身的鳞片直接就炸起来了。怪里怪气不说,而且还百般刁难,直教人为鳞王掬一把同情的泪。鳌千岁与鳞王怪异的相处,以及砚寒清优哉游哉的看戏的神情,很容易就引起了俏如来的注意。只是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俏如来便沉默了,他也说不出,到底谁更惨一些。
砚寒清则有些愉悦的表示,鳞王终于能够体会当初他在鳌千岁手下时,被鳌千岁百般挑剔的感受了。而且,如果欲星移醒了,估计鳞王会比现在更惨!鳌千岁、欲星移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俏如来看着砚寒清嘴角不经意露出的笑意,默默退后一步海境的人真可怕!还是他的师兄好!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荼蘼是春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多么绝望与颓废的两个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