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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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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郎就坐在花厅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好些衣服,颜色深的浅的,样式也各有不同,但都是上好的料子,他正皱着眉一件一件的细细看过,然后一一分开,递给春熙装好,衣服旁边还有个大大的食盒,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贺六郎这里越发幽静了,去掉了许多不必要的金玉摆件,反而换上陶瓷的瓶罐,在里面生上几支鲜花,显得别致起来。原本厚重的或红或绿或黄的缎子帷幔也换成了轻纱,许是因为天渐渐热了,太厚重的布料不适合这样早春的天气,许是贺六郎不再需要那些来装点他的内心。
墨谪对这变化很满意,她以为这恰恰证明了贺六郎在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敢于展现他清淡随和的性情。无论是锦缎还是轻纱,贺六郎做的事情她都满意,无论好或者不好,只要是他做的,就都算作是好。
“你们来的正好,这两件是林坦的,听闻你今日要走,我将春季的新衣提前了两日取来,裁缝来不及整理,就这样拿来了。”贺六郎指着一间月牙白一件深蓝的衣服说道,“还有这里面,是你爱吃的,林家堡的厨子不如神女府细心,想来这些繁复的糕点做的不如神女府,你且拿着,不过你走的太匆忙,出云糕是做不完了,等下次来我事先给你做好。”
林坦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天君。”
每次林坦走,贺六郎都会给他带上些喜欢吃的、喜欢玩的,若非真的记在心里,谁能对一个比自己位分低也无所求的人做到如此?林坦自懂事便没有人真正记挂他、关心他,他对贺六郎敬服也不难理解。
“这两套,是妻主的,待我熨烫好妻主再穿。”贺六郎拿着另外两件在墨谪身上比来比去,“妻主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这今年新出的样子好几个府里的夫人都定了,可惜都担不起这衣服,穿着像个滚圆的球,但在妻主身上,却显得雍容华贵。”
墨谪看了看,一套是紫色她平时喜欢的胡服样式,另一套是老黄的,宽大繁复,一时竟看不出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还没穿,你就知道好看?”
“当然,妻主穿上,定会好看。”贺六郎说道。
“都好看。”林坦说,在林坦眼里,他的妻主怎样都好看。
“你的呢?让我们看看。”墨谪说道。
“我的早就挑出来让夏鹊去熨烫了,不在这里。”贺六郎讪讪的解释道。
“若天君没有吩咐,我出府一趟,有些事情走之前要料理完。”林坦说,他要去看看几个被他买下几日前重新营业的商铺,林坦发现作为神女正夫在京城行事方便极了,想买宅院立刻有人以市价一半的价格奉上,想买商铺便立刻有地段好生意红火的店铺出售,想做些保护商队收取钱财的买卖,京城附近几家镖局就倒闭了。让他想不赚钱都难,林家堡的声势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随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人手,且普遍功夫不高,但却坐享了正道第四大门派的位置。
那些人的背后是谁,林坦清楚,涉及的皇位争斗,他也明白,他们也不是毫无条件的帮他,帮他的背后却要墨谪买单,而墨谪却一直支持着他这么做,让他不能不感动。
“好,一会儿别忘了派人吧你的衣服和食盒领回去。”
林坦点头退下。
墨谪帮贺六郎理了理头发,贺六郎的脸便红起来,侧过头嗔怪道:“这大白天的,又不是新婚,想要亲近,去无瑕苑。”
“他嫁给我我得认他这个夫侍,但这世上我最爱的仍是你,谁能比得了?”墨谪凑得更近一些,看着贺六郎略丰腴的脸不再那样棱角分明,手穿过他乌黑的发髻,轻笑,“咱们白日宣淫吧。”
贺六郎赶紧转身躲开,脸上绯红一片,恼怒道:“妻主!越发没个大人样子。我虽不是名门出身,也不会白日、白日……”
墨谪讪讪的,知道触了贺六郎痛处,自从进了京城他极力模仿这些大家公子言行,白日宣淫当然不会。
哎——可能只有林坦会。
“这衣服怎么不见惜乔的?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我儿子的。”墨谪翻了翻剩下的两件说道,很明显那是成人的。
“他的,乳父和我来做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裁缝?等裁缝把衣服送来,他又长大了一节,不能穿了。”贺六郎笑道,说着,乳父抱来了惜乔。
也许是吃得好了,小东西长得很快,也不像一开始干瘪的样子,皮肤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看见墨谪很是高兴,伸着小手就让墨谪抱。
墨谪接过来,“娘带你去花园玩吧,春天了,孩子也不能总闷在屋子里。”
“小没良心的,我日日哄他,见了娘就不认爹了。”贺六郎无奈笑笑,每当这个时候,都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也因如此,府中下人对惜乔到底是不是墨谪的孩子也犹疑不定,大家都说不是,可看墨谪的态度,比亲生儿子还要亲几分,从来女子不抱男孩,墨谪抱起来却顺手的很,还时常喂他吃饭,哄他睡觉,生怕委屈了,别的女子对亲女儿都不见得这么上心,若这都不是亲生的实在说不过去。
“天君,这个月的月银放下去了,可给安西老王夫的礼物却定不下,”春熙拿着账本过来,“库里却有不少好东西,可都是各位大人这两个月送来的,咱们转手就给王夫当寿礼,被人知道了,实在是……”
贺六郎叹气,“这个过几日再说,春衣的钱给裁缝了吗?我怎么听说别的府里人比我们多,价钱却比我们少了三成?”
“还不是您好欺负?若是我,定跟那裁缝杀上半个时辰的价!何止三成,我听说万郡主府里一件二等侍儿的衣服才二百文,跟咱们一模一样的料子。”春熙愤愤的说道,“再说,阖府都是新的,怎么就少了主子您的,我不服,这么大个神女府,哪里差了主子的。”
贺六郎摇头,“原是我管账,如今府里银子调剂不开自然要从我这里省,再说我进府时做了整年的新衣,都还没上身,我一个人,弄那么多衣服做什么?以前日子苦,三五年母亲给做一套新衣,乐得什么似的,现在还没上身就成了旧的,太过浪费了。”
“都怪林正夫,他……”
“好了,”贺六郎说道,“原本在林家堡我就欠他的,这次也是我自己给的五万两,跟他有什么关系?自进了神女府,妻主将府里大小事务交给我,自己的用度都是从我这里支取,她都不知道神女府的底子有多少,是我自己说的能拿出五万两,如今周转不开,能怪谁?”
“天君就是心太软,正夫再有难处也不能搬空了神女府,他逍遥自在,天君怎么办?天君连房里的金银器都当了,可那只是杯水车薪,不顶用的。”夏鹊从外面回来,一样替贺六郎鸣不平,二人是贺六郎身边最贴心的人,见贺六郎懦弱有苦自己咽,早就愤愤的想替主子打抱不平。
“是我自己想的少了,当初只看林家堡百废待兴,神女府只留下了日常支出,我当时还不懂,这人情往来才是第一大开销,家家有个什么都得备一份礼送去,这才不够用了。”
“要不,咱们就把库房里那些用不上的卖了吧,有些东西十年八年未必看一眼,总好过动天君房里的东西。”夏鹊说道:“我看神女见天君房里少了东西,连问都不问,却对他们嘘寒问暖的。”
“天君,若我是您,就把这些都摆给神女看,神女宠爱正夫是应该,可也不能这样难为天君,五万两银子拿出去,神女府就剩了个空壳子,还要养着近百号的人,天君都愁出白头发了。”
贺六郎拿过账本,不再说话。
他何尝不想把这些难处都推给墨谪,让墨谪去想办法弄银钱,去为柴米油盐操心,可如果连这都要墨谪亲自过问,他这个天君,要来做什么?他总要有点用处吧?
时常能看到墨谪和林坦、上官煜曦商量什么,想必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可从来没见他们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向墨谪哭诉自己做不来,难道他要做一个只会躲在妻主身后哭只能由妻主宠爱的男人么?
若是侧夫、侍人或许并无不可,可他是天君,妻主给了他莫大的恩赐让他一个平民百姓做天君,从一品品级,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君,然后天君不能主持中馈,岂不闹了天大的笑话?
贺六郎看了一会儿,他本不识字,更别说看账本,到了神女府之后日日跟着一个识字的叔叔认字,看账本是跟着管家学的,可管家毕竟是女人,只能偶尔点拨一下,其余的,还要贺六郎自己悟,是以,到现在他看账本的速度依然很慢,有些要算上几遍才能算对,他皱着眉,一条一条的看过,算盘打的也慢,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过看了十几页。
“谪仙院明明已经空了出来,怎么反倒用了三百两银子?”贺六郎忽然问。
春熙摇头,他也不知道。
“是谁报上来的?”贺六郎问。
“该是王叔叔。”春熙说道。
贺六郎点头,“王叔叔一向替我考虑良多,想来是有什么缘由。”
春熙撇嘴,却并不敢直说王叔叔的不是。
“妻主三日前就想吃羊肉,这两日她没在咱们这里用膳,今日想必会来的,你吩咐厨子做一些羊肉。”贺六郎嘱咐道,“妻主这几日胃不好,弄些细粥吧。再煲点鸡汤,我给曦侧君送去,昨日妻主责罚了他,我该过去看看的。”
“我的主子,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这些奴才们都记得的。夫人在时还好,夫人一晚不来您就一晚不休息,两晚不来您就两晚不睡觉的看账本,操心这府里的事,再这么下去你就要累垮了!”春熙拿来斗篷给贺六郎披上,又给他按揉了一阵腰背。
贺六郎无奈笑笑,“都说勤能补拙,若真如此,我愿更勤快一些。”
“可也没有这么个勤快法。”
贺六郎仿佛没有听见,“惜乔的衣服做好了没?若没做好,用去年的改一改也行,小孩子长得太快,不必年年做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