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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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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东方升起暖色的红霞,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陆叔的尸体是在墨谪带领朝廷来的官员们回自己院子谈事的时候发现的,他就倒在那院子正中,神色惊恐。
“几位,这边来吧。”吩咐人将尸骨收敛,墨谪带着几人到了客厅。
“神女大人,您折杀奴才了。”常顺很会察言观色,就算不会,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没人会高兴,所以处处陪着小心。
墨谪问了问了缘由。
原来,伴生体并不是刚刚才到这个时代,其实,它已经到了三百多年了(在茫茫时空之中,三百年是非常小的误差了),不知如何落在了一个女子手中,那女子可能多少与墨谪有些相似,所以能够用一些简单的功能。
当时正值战乱,那个女子也不是普通人,与一个占领两个城的将军一同起势,一路推翻前朝,平息混战,历时二十二年,建立了这苍龙国,苍龙国建成后又协助开国太祖平息了周边混乱,然后三年,就归隐了,一生未娶,连子嗣也无。
而她的本事大大超过了常人,传到今日已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上能呼风唤雨下能御领百兽,犹如天神下凡。开国太祖非常感念她的恩德,几番寻找,终于在太祖七十二岁高领时寻到了她,而那人已经是八十四岁,奄奄一息了。她临死前把伴生体给了开国太祖,告诉她能控制此物的人必有上天护佑可保苍龙长盛不衰。
可是太祖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控制此物的人,只好派人盲目寻找,每过一处就让当地所有女子都来试验,却并没有找到,这神器在她们手里就是一颗灰色的珠子。没几年,太祖去世了,太宗只是派了人把手,渐渐也就没人记得此事,直到高祖继位十年,这珠子忽然亮了,看守的人急忙报给高祖,高祖半信半疑命人寻找,而寻找的人发现,只有向着一个方向走这珠子是一直亮着的,但凡有错,它就不断闪烁,于是没多久就找到了第二个能控制珠子的人,只是这人大概与墨谪的相似度不如第一个女子高,所以她没什么大能,不过她本身是个文人,书读得不错,高祖封她为神女,并按着太祖留下的规矩,凡神女可定嫡立储,也就是说,神女可以干涉皇帝娶谁,也可以决定由谁来做皇储,这个女人被找到时高祖已经娶了皇君十几年,是以定嫡就免了,立储倒是她一手所为,幸好她是个有些清高的读书人,她定的储君中规中矩恰恰是个不错的治国之才,她死后,她的子女并不能控制伴生体,只是做了普通官员。
然后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共有五位神女,这五位神女虽大权在握,行事倒都不算出格,又能操控神器,在朝廷很是受人尊敬。
只是这五位神女都是来京城游玩赶考的外地人,本发现时年岁也不一,所以众人猜测神器与神女的感应只在京城附近,远了,神器感应不到,神女本身又不知道自己是神女,只有神女前来京城才能被神器发现,所以才如此难找。唯有墨谪离京城数百里却能让神器光芒大盛,由于路途过于遥远,他们寻了近一个月才找到。
听到这儿,墨谪已经大体明白,这样,她们确实没找错人,自己这个神女,才是当之无愧能操纵“神器”。
但让墨谪吃惊的是,常顺着重讲了一下神女的后宫,因为这五个家伙无一不好色!最多的是第二位神女,把神女的“后宫”定的与皇帝差不多,共有三十六人之多,而她不仅把三十六个名额沾满了,还有外室以及没有名分的!
皇家倒也乐得连这个姻,所以从第一任神女娶了皇子开始,就每隔十年培养一个神侍。这神侍也不简单,都是皇亲国戚,最多的就是皇子(因为男女比例问题每个皇帝都有几十名皇子),每隔十年就有一名皇子或王子被选出来做神侍,从五岁开始培养,直到二十五岁,如果这二十年没找到神女就可以嫁人了。所以会同时有两位神侍在,两位神侍相差十岁,可能是十五和五岁,也可能是十五和二十五岁,神女一旦出现,可择一人而娶,也可兄弟(叔侄)同娶。
墨谪摸摸自己脸,她好色吗?不会吧?可是为什么与她相似的人都好色?如果在这个世界出生,免去来自那个世界的思想束缚,她会娶几个?唔,说不好。
“所以,此处凶险,神女万金之躯,还是随奴才速速回京吧!”常顺急迫的说道。
去京城?墨谪倒是想去看看,可是这个神女,责任很大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的皇帝姓甚名谁多大年岁,万一还让她给选皇君,岂不是很难办?
常顺似乎看出墨谪顾虑,说道:“神女不必忧心,如今大神侍是咱们小长皇子,小神侍是咱们三皇子,都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人。”
摇了摇头,散去自己的胡思乱想,墨谪把自己拉回来,如今林家堡一片狼藉,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但也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说道:“我知道了,这里这样我现在实在没有时间考虑你们说的事情,等稍好一些,我再给你们答复吧。”
朱毕生还要说什么,却被常顺拦下,“是,是,神女累了,先歇息吧,奴才们不打扰了。”
常顺带着朱毕生离开,墨谪想去看看林坦,可是他们一走刚刚那些死人的面孔就一个一个浮现出来,人类的生命,人类的生命……
她拿着半生体,好像自己终于完整了。她想让半生体拟态成乔,见到这个来自自己时代的老朋友,她越发想念乔,可那太浪费能源了。半生体的能源储存虽然非常多,这几百年由于几个神女都不能真正开启它的功能所以浪费并不严重,但是在这个地方,却是没有地方可以补充的。唯有她临走之前给它增加了一个太阳能充能的设备,但是,那不仅要找个开阔无人的地方把吸收太阳能的板页全部打开,充能的速度也非常缓慢,想要充满半生体,恐怕至少千年。
不能浪费,是啊,不能浪费。
乔,你说,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人类的生命如同草芥,我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危险,六郎和林坦,他们随时可能死,甚至我,也说不定哪一天会像死了的那些人一样,一刀,一剑,一个不小心就死了。
乔,我是不是选择错了?有点想回去呢。
不知何时墨谪睡着了,再醒来天已大亮。
她去了林坦房间,发现贺六郎睡在床边,林坦却不见了。大夫说林坦一条腿骨折了,另一条一受了伤,至少一个月不能走动。可是他不见了,贺六郎很慌张,他在自责着为什么连照顾病人都照顾不好。墨谪吩咐他去休息,贺六郎太累了,一夜担惊受怕不说,然后还不能休息一直照顾着林坦。
墨谪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林坦,所有下人和暗卫都问过了,当然,诺大的林家堡,现在已经找不到几个人了。
她只能由内而外一步一步向着风雷堂那边找去,风雷堂再往外就是大门了。墨谪知道他最应该在某个卧室,也猜到他可能在书房料理林家堡诸事,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受打击过度跑到练武场去练武,或者在花园里散心,但是都没有。
风雷堂还残留着血腥味,前后门都被打开了,风很大,倒灌进屋子里,吹得风雷堂里的窗纱喇喇作响,吹得人心惶惶。尤其从库管和袖口进去,再从领子钻出来,就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墨谪裹紧了披风,今天早晨降温了,她也不得不添了一件披风。
风雷堂里除了风斯嚎着,没有任何声音,哪怕是白天也一样阴森,墨谪不相信这里有人,她打算穿过风雷堂继续向前走。
但她错了,她看见了林坦,林坦就坐在风雷堂正前方的主位上,并不十分珍贵的宽大红木椅子,两侧的扶手有些掉漆,却是独属于历代林家堡堡主的座位。林坦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穿着那身为今日接任而准备的新衣。
在没有阳光的风雷堂,他身后的奔马也暗淡了。
墨谪从后面绕到林坦面前,他没有发现她,他闭着眼睛,沉醉着。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万人庆贺的盛况,就能看见武林侠士们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林堡主,能看见林贺天仇恨而嫉妒的灵魂,能放下他多年的明争暗斗,能享受夙愿得尝的愉悦。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洗刷他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但他面前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庆贺,没有林贺天,没有被肯定认同,没有薄待过他的人悔恨的目光,只有空空的风雷堂,甚至没有一个下人。
“你腿上,还有伤。”墨谪忽然有点怕,怕他这就离开,再也无处寻觅。
林坦缓缓抬头,缓缓睁开眼睛,留恋不舍的“醒”来,无力的向后靠去,一身疲惫怎么也无法舒展,“林家堡毁了,我已一无所有,你对我已无用处,给我一份休书,你带着贺六郎,走吧。”
“林家堡还在,还有黎紫叶,三长老,旁系也还有些人,还有护卫、下人。”墨谪走向他,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坦,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就算没有用处,你我夫妻已成事实,你也还是我的侍人。”
“谁是你的侍人!”林坦忽然一挥手,似乎想要推倒墨谪,可墨谪离他还有几步距离,他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上,双腿无法用力,他只能那么趴着,“我林坦不在任何人之下,不受任何人摆布!”
墨谪抱着他,打算把他扶起来,可是林坦在她怀中奋力挣扎,不仅没有抱起林坦,反而二人一起摔在地上。
“你又不是今天才做我的侍人,何时让你为人下……”说到这儿,墨谪隐约明白了,侍人,不过是个称呼,以前何事不是林坦做主呢?从衣食住行的供给到下人、暗卫的配备,从正夫能否回门到哪天他想与自己同房,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吃喝都是他的,又住在他家对他有些亏欠,却忘了夫妻三人的一切都是他在掌控,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虽然偶有让步,但他从不曾把自己当作侍人,从不想顺从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可能会在贺六郎面前战战兢兢。
“走开!”林坦用力挣开,却又跌倒在另一边,“神女大人,神女大人,哈哈哈哈哈,百年前,林家堡也曾接待过神女大人,特意建了叩神庭供神女居住,后来,后来我把它给了你,结果,你也是神女?去做你的神女,从此我们两清。”
如果墨谪当了神女,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堡主,而是一介江湖草莽,想做一个乖顺听话的侍人尚且不一定有资格。
但显然墨谪并不这么看,她翻身站起来,不再试图扶起林坦,眼角微红,“林坦,难道你嫁给我就只是为了利用我?事到如今,你与我在一起还只是想要控制我?你把我当什么?宠物?休书,我不会给你,我去做神女又如何,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墨谪的侍人,一辈子都是!”
墨谪愤怒离开,却在走到一半时又停住,喘息几口,看昔日飞扬跋扈的林坦趴在地上挣扎,心里忽然一片酸涩。
她从来没有关心过林坦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也从来没有深思过自己对林坦如何,他要强嫁,她就娶了,娶完,就这么过了。现在风浪来了,大家都在各自收拾心情,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于是原本就不够熟悉的两个人,做不到互舔伤口,就只会互相伤害。
贺六郎和黎紫叶一起闯入风雷堂。
“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呀。”贺六郎心急,问墨谪也不是问林坦也不是,只好先跑去扶林坦,“地上凉,你的伤还没好呢。”
“走开!”林坦大吼。
黎紫叶也是奔着林坦去的,然后又顿在墨谪身板,双手僵硬的抱拳,僵硬的吐出两个字,“神女。”
墨谪叹息一声,没有理会黎紫叶,而是打晕了林坦,把他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