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山间辞

4、2.00

　　或许这时候，我们应该去看看这条街上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或许算是这条压抑的街上最灵动的地方了。中式的小建筑里倾泻出昏黄的光，洒在院前静谧的鱼塘里。偶尔一阵风动，院角栽的一丛翠竹发出沙沙的细响，朱红色的鱼儿随着涟漪时不时被惊动，惊惶地游弋左右。
　　这看似精致小巧的中式院落的深处，有一缕檀香随着空气从虚掩的门中飘出，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分外显眼。屋内淡黄色的光映着女子精致得不可挑剔的面容，连点着的一支烛火也为之倾倒，在风中微微地摇晃了一下。
　　女子的鬓发用一支绿檀笄轻轻挽着，青丝在她的肩上投下清楚的影子。她淡淡的妆容使她更添几分姿色。一裘艳色旗袍衬得她的身材修长。此刻她坐在红木的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她将一双明目睁开，长舒一口气，缓缓地道：“进来。”
　　“吱呀”一声，雕花的虚掩的门开了。来者是一个面色和善的青衣男子。他的右耳上坠着一个红色流苏的耳坠，流苏上的那颗珠子上似乎写着什么字。“会长。”他站在那位女子面前。
　　“你是怎么和斯特克尔那边的人说的？”女子起身，拿起桌上玉制的茶具，往精巧的茶杯里倒了点茶。“坐吧。”女子示意道，青衣男子坐下，道：“我没叫他们告诉那些人警察局最近派出的卧底是谁。同时他们内部早已有警察局卧底的事情，我也没让他们说。”
　　“嗯。”女子抿一口茶，“你做的很到位。让他们知道有卧底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会开始相互的斗争。若是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们，恐怕这出戏就一点都不精彩了。”
　　“其实我在想，会长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吧？”男子不急不慢地放下茶杯，莹润的玉在光的照映下更加光洁。他手中攥着的一串木质串珠被他在手中转动着。女子轻笑，看着男子。“我想，我的想法你应该心里是明白的，我也就不必说出来了吧。”
　　男子点点头，叹道：“会长真是有谋略，这样的计划长远，我怕是百年之后也达不到。”
　　“别这样说，令远。”女子打断了他，“若是这十多年来没有你的辅佐，我怎么可能会想出来所谓长远之计。”她把目光一转，望着门缝里依稀能见的深邃夜空，眉头微微皱紧，嘴角却挂着笑意。“听说最近斯特克尔那边来了个有趣的家伙？还是被玄通那家伙坑进去的？”
　　“啊，是那个之前一直在夜里活跃的闲职杀手？”被唤作令远的男子问道。“听说他还挺厉害的，只要给钱什么人都可以给你杀。”男子带着笑意道，“咱们中协也死过几个人，其中两个就是被他杀的。”
　　“那这下斯特克尔赚大了啊。这杀手平时是不为任何阵营服务的，而且一次收的钱大概是其他人的十倍啊。”女子笑道，“让我想想吧，我差不多是和斯特克尔那位总裁同时上任的。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他很有意思。没想到这次居然把这种狂傲的家伙都招到了自己的麾下。”
　　“是啊。他也是很危险的人。”男子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会长，我觉得咱们中协是不是…？”他试探着问道，最终还是只吐出残缺的问题。他犹疑地看着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女子，加快了转动手上珠子的速度。
　　“不必。”女子摆摆手，“我们中协不是没有人会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即使她现在来不了，但是她依旧是中协的人，随时可以用。”
　　“但是…”“没事，我不介意。”男子刚刚开口又被打断了，他面色透露出一丝担忧。
　　“好吧。既然您也这么说了，我就不再提这件事。”男子说道，他对于这位会长还是很信任的。

　　沿着这座高大的建筑物的顶楼中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就是总裁会客或是做一些其他事情的地方。半开的门流泻出优雅的音乐，似乎在麻痹人的神经。玄离长舒一口气，敲敲门。自从那天到现在，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沮丧。
　　“进。我知道是你。”
　　隔着门，玄离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带着恶意的笑意。
　　推开门却看见还有另一个人在那里。真是霉透了，玄离想道。那个人太突兀的金色头发一眼就可以从人群中找出来，还有遮蔽瞎掉那只眼的眼罩，这样即使过了很多年他还是能通过背影认出对方——马里托·克林斯顿。“找你们来是想要请二位联手接一个大单子。”玄通坐在桌子那边，手指轻轻随着音乐的旋律敲着桌子，“你们可以认为单主是我。不过由于你们属于斯特克尔集团，你们的部分单子钱是要归集团所有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出很低的价钱，让我为你杀掉超过三个人？”玄离望着对面毫无波澜的目光，“抱歉，我接不了。况且，和别人合作，我做不到。”
　　玄通将眼神移向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落地窗外喧嚣的夜色。“那可不行。你当时签条约的时候你也应该清楚，你的单子钱百分之八十属于斯特克尔。”他用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对面不甘的双眼，“这次的合作对你是有利的，你们的单子钱只有百分之六十属于斯特克尔。至于合作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次要清除的目标太多了，一个人去有点危险。”
　　倒是不见外，刚来第一天就将自己当成了这集团的人。玄离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金色头发的人，心想他差不多是被剥削习惯了，所以才无动于衷。他那种个性，不像是那种能屈服于这种剥削的人。玄离叹了口气，无奈一般的接受了这对于他太过于不公平的单子。“所以，我可以说我需要的钱了么？”
　　“抱歉，钱给多少是我说了算。”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另一边的马里托似乎嗅到了越来越浓的火药味不断地蔓延，他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试图打破这让人浑身难受的尴尬。
　　“那么明天晚上你们就去完成这个任务吧，目标我之后会发给你们。”玄通收回刚才对视时笑中暗藏阴险的目光，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其实最尴尬的并不是刚刚在玄通那里，而是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突然少了一个人来分担尴尬，似乎让人更加难以喘息。
　　刚好差一个楼层。马里托庆幸道，如果在同一层，估计这恐怖的死一样的寂静要持续更长的时间。他站在靠近电梯门的地方，同余光打量着身后的那个刚来到斯特克尔的人。
　　面容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马里托想道，这个人自己是绝对熟悉的；但是此刻他又不敢这么说了。除过面容，其他的地方却莫名地违和，似乎是不应该从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然而那边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事实证明玄离确实忘了这个一头金发的人，他完全没有在意到独自尴尬的马里托。他只是独自想着接下来的计划——他很好奇这位总裁是否曾经知晓他接过的单子，对于他来说——和别人合作简直是不可能的。有一次一位大意的买主不慎将同一个单子给了他和另外一个人，而就是因此他干脆将目标和那个人一并干掉了。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个人不仅和他抢报酬，而且还破了他的原则。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到了。他转身就往出走。
　　经过一排按钮旁边时，玄离看见电梯里的另一个人突然伸手按住了开门键。动作快得甚至在他身边带起一阵风。玄离抬起眼瞥了一眼那个人，诧异地问道：“有什么事？”
　　对方用蓝得深邃的一只眼睛望着他，然后放下紧紧按在按钮上的手指，摆了摆手。
　　电梯门合上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地响起。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