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小花妖》汕然

19、锦绣（六）

　　【陆】

　　夜深了，解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亮以后，她再一次在玉楼门前挂上了【暂不营业】四个大字，然后带着桑海和桑月离开了骊城。团圆阁的梦魇挥之不去，她想要回去。即使看不到那青城那满城盛放的桃花，去听一听桃花溪潺潺的水声也好。

　　几日之后，她们走回了青城。城外的桃花溪畔，水声潺潺。桑月很兴奋地对解语说，“解语姑姑，这里好美啊，全都是花朵。”桑海则用法术摘下了一朵桃花，别在她的发髻上，一人两虫玩的兴高采烈。夜里，解语在桃花溪旁生了篝火，想起了从前她们在那里为兰萝庆生的场景，觉得当日之事犹如梦幻。出神之间，风声渐起，有人行至了她的近前。

　　“好可怕的女人！”桑月站在解语的耳畔，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谁？”解语问道。

　　“解语，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兰萝姐姐？”那声音沙哑苍老，全不似兰萝姐姐的声音。可是除了兰萝，解语在团圆阁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别叫我姐姐，你不配。”低沉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这样说话的！”桑海与桑月不满，而解语却丝毫没有生气，她柔声对它们道：“你们先去别处玩。”

　　“可是……。”二人显然是有些担心解语。

　　“我没事，乖。”

　　待桑海与桑月二人离开后，解语忙向对方问道：“你真的兰萝姐姐？你的声音怎么了？”解语上前抓住她的衣裳，却被她狠狠甩开。

　　“解语，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让那男人喝了茶，是你毁了团圆阁，却要我来替你偿还。我亲眼看着青石死在我面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挚爱的人因你而死，为什么你还能活在这世上？”鬼魅般的声音在凄然的夜色里由着这声声质问打在解语的心上，她想过很多次再次见到兰萝姐姐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青石死了……？”解语只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可那个忠厚爱笑的少年却是死去了。心里的苦楚弥漫开来，压得解语喘不过气。

　　漫长的沉默之后，兰萝扔了一块锦缎给解语，然后说，“明日子时，后山苍木林，我们做个了断。”

　　她步履很快，走得果决。解语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那块锦缎，心却沉了下来，她刚开始做锦缎生意的时候就跟苏暮辰说，“我是做娘亲的人了，要给儿子做一件衣裳。”就亲手为苏暮辰做了一件。她的手艺不好，线织的乱七八糟，可苏暮辰却视为珍宝。

　　解语觉得欣慰，却不曾料想竟害了他。

　　再后来，解语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夕阳西下，风中开始有了几分凉意，她觉得头痛欲裂。

　　“月儿，大海！”解语下意识叫桑海和桑月，却无人回应。她寻了他们很久，却一无所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解语心中有些担心，桑海与桑月平日里也曾贪玩，却都不会离开自己太远。
　　天气冷了下来，大抵入了夜了，虽然担心，但解语打算先启程去那苍木林赴约。没有了桑海与桑月做她的眼睛，解语只好自己摸索着去后山的苍木林。

　　她独自一人凭着摸索走的很慢，后山悬崖陡峭，还没走到半山，她的双手就被山石刺的满是鲜血，可她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努力地向上爬。她知道自己必须在子时赶到苍木林，听那日的话，她知道兰萝恨她入骨，若她不去，兰萝一定会杀了苏暮辰。

　　解语一直不停地向上爬，每一步都有尖锐的石头扎进她的手掌里，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她恍惚间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小花妖，你流了好多血。”

　　“你是谁？。”解语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手上的血已经漫上衣裳，那样子大概很狼狈吧。

　　“我是老荆棘啊，你的血流到我身上了。平日里这条路人迹罕至，今天却热闹的很，早上还要两只虫子也要去苍木林。”

　　“虫子……是不是白色的？两只都会讲话？”解语心里一惊，竟没料想过桑海桑月昨夜听到了她与兰萝的对话。

　　“姑娘，你没事吧？”老荆棘看解语面色苍白，便起了恻隐之心道：“姑娘，我用法术送你去苍木林吧，你看你，明明是个有些修为的妖精，却把自己搞得这般落魄，小心不要再伤到自己了。”

　　“多谢。”

　　解语走到苍木林的时候，手上血迹还未全干。便远远听到了兰萝的声音，“苏解语，是吧？你倒是选了个很好听的姓氏。”

　　“辰儿呢？桑海和桑月在哪里？”解语声音急促，“兰萝姐姐，我从来都不后当年毁了团圆阁。一切因我而起，你若恨我，杀了我便是，何必要为难无辜的人？”

　　“让你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解语，你我姐妹一场，我太了解你了。对于你这样的人，最残酷的折磨就是毁掉所有你珍爱的东西，最在乎的人。”

　　“不要，你不能伤害他们。”解语想要抓住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寸步难行。

　　那是与那日看到那幅绣图之时相同的感觉。解语心中一沉，忙问：“穆锦，你也抓到了穆锦？”

　　“掌柜，对不起。”熟悉的声音响起，解语的嘴角透出一抹苦笑。

　　“穆锦……你还是对我撒谎了，我的眼睛，是你，是你用那幅绣图弄瞎了我的眼睛？啊？”解语心中一痛，被人欺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苏解语，当年我自废一身武功，来这深山小城，我只想忘却仇恨，重新开始。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拥有了一切，后来，我一直再想，毁掉团圆阁的人究竟是那个男人，还是你……，索性一直有青石陪在我身边。苏解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有多痛。他对我说，“兰萝，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房子被烧了，他用自己的血淋在我的身上，死死地拖着那人，用力的推开我。……哈哈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我……。”她的声音慢慢由呜咽转为大笑，歇斯底里。

　　“苏解语，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尝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眼前是什么滋味。”随着一个盒子被打开的声响，她听到了桑海和桑月的声音，“解语姑姑，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这个坏女人又欺负你了？”

　　“解语姑姑你不要哭，我一点也不怕，这几只臭虫子才不能把我怎样。”

　　“苏解语，这是我用我的仇恨，我的血我的眼泪养出得蛊虫，你这两只虫子正和我心意。”

　　“不要，你放了它们，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眼泪夺眶而出，她听到了桑海桑月的嘶叫声，听到它们忍着痛苦一直对我说，“解语姑姑，一点也不痛，你不要哭了。”

　　“兰萝，你停手吧，纵使你有恨，该恨得人也是苏解语，又何苦要伤害无关之人？”穆锦想要上前阻止，桑海与桑月到底也曾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她虽然也曾被仇恨所支配，可到底还未疯魔。

　　“穆锦公主，你省省吧，如果你一会不想看你的心上人受太多苦，就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解语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熟悉的无助感蔓延全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哀求地想另一边的穆锦道：“穆锦，你可以救他们，我求求你救救它们，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我求求你救救它们……。”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穆锦奋力地向兰萝而去，却被她推去了一开，解语听到兰萝又打开了什么，悉悉索索的声响将穆锦围了起来。

　　时间好似从未那么漫长，漫长到解语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千百次，身体失去了痛觉，嘶喊声变为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接下来，该轮到他了。”兰萝将塞在苏暮辰口中的布拉了出来，苏暮辰的声音传入解语的耳朵， “解语，你没事吧，你不该来的……。”

　　“辰儿……。”

　　“我没功夫听你们在这里废话，先割哪里的肉会比较好呢？”解语听到了匕首出鞘的声音。努力想要冲破脚下的束缚，可是痛苦的感觉愈发强烈。

　　“兰萝，你答应过我不杀苏暮辰的，你怎么可以这般食言？”穆锦的声音中也带着哭腔，她努力想要靠近兰萝，伴着几声细碎的声响。

　　“锦公主，别再乱动了，我的蛇不认人的。我既然能让苏解语动弹不得，也能让你动弹不得，只是那日密道里我答应过小蛮我不杀你，便不会杀你，也不想给你用这毒。至于苏暮辰，我只是割他几块肉下来，你不要太担心才好。”

　　话语刚落，解语就听到了匕首插入肉中的声音，伴着一声闷哼。

　　“我不要，你已经疯了……，你放开他！”穆锦的声音沙哑了起来，却又是一刀入肉。

　　解语从方才开始便用法力不停地逼着所中的蛊毒，却觉得似火焚身，丝丝渗入骨髓。终于，脚下却松动了一些。她找准时机一下向兰萝所在之处冲了过去，却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刺入了她的胸口。

　　那刀子一下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而刀柄却加大了力道，横着加力拧了一下。口中涌上了一股腥甜味道，温热的血液自她的唇边流淌，她睁大了眼睛，却不觉得这一下有多痛。

　　“我终于要死了嘛……？也好……”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失去重心倒下的瞬间，却忽然有人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沉稳的男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小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