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花的夏天》锋芒

3、辗转的生活

　　来到广州的第二天，林小花很幸运地进了一家百货商城，做前台服务员。住的，有了；吃的，也有了。夜晚，在安静的宿舍里，她躺在床上，拿起钢笔，在笔记本里写着：明天要加油啦！她想着想着，想落笔多写几句，又提起笔尖。她想：这是我的开始，嗯，对，是我的开始。于是，她把笔记本新写下的这一页撕了，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合上笔记本，丢到一边，闭上了眼睛，等待明天黎明升起。

　　第一天来上班，就碰上了钉子。林小花怎么可能怕？销售部经理李晰然把她叫到办公室。

　　李晰然说：你就是那么新来的？谁把你招进来的？又是谁告诉你这样着装的？

　　连续三个刁钻的问题，林小花不慌不乱，淡定地回答：是的，经理，我是新来的服务员，我叫林小花；没有谁把我招进来，是我自己看到超市门口有招聘信息，于是，我通过了面试；对不起，我今天的着装……

　　李晰然打断了她的话，郑重地说：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有没有做错什么。

　　那，我可以去工作了吗？林小花看着她的眼睛，轻松地说。

　　李晰然耸了耸肩膀，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你下午不用来了。

　　林小花皱起眉头：为什么？

　　哼！为什么！你还想来问我？第一天上班就迟到26秒，着装打扮很土，口红也涂得不够丰满。李晰然走了上来，瞪大眼睛看着林小花。你觉得你在柜台工作，会有生意吗？

　　林小花忍着眼泪，吞下这口恶气。工作服是公司发的，至于口红要多浓艳，难道不是自己的喜好，来决定的吗？她说：那好，既然经理这么说了，我立刻回去，做到您所说的要求。

　　林小花正要昂首挺胸地离开，却被李晰然叫住：站住，上班时间离开，一律视为早退，新人第一天上班就早退，那就是走人滚蛋，你可要考虑清楚。

　　挽留？

　　林小花本来就不打算走，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我可以去工作了吗？她问。

　　李晰然听了一肚子火气，自从她当上经理，业绩那是蹭蹭往上涨，就连老板也特别宠幸她。所以，每一个新人，她都要可以“调教”一番。但是，这次是她觉得最失败的一次。林小花简单的语气，却透露着坚持。完全折服了她。她点了点头，说：可以。

　　那一次，就好像是一场考验。那一次后，林小花就再也没有被销售部经理李晰然叫到办公室训话。她不断地努力，得到李晰然的赞赏。她人缘好，结实了许多新朋友。

　　眨眼之间，这一年就到了尾声。11月20号，是她在广州过的第一个生日。在KTV里，聚满了许多人，都是和她差不多的普通员工。林小花本是今天的寿星。而她却被冷落了。晾在一边，玩起了手机，打着电话。她没有打给父母，而是打给了以前的恋人“小东”。

　　你过得还好吗？她问。

　　我过得也许没你好，听说你去广东了，被一家大公司看上了。小东乐呵呵地在电话那头笑着。

　　是吗？她说。

　　林小花忽然感觉听到小东的声音，感觉到恶心，就把电话挂了。她离开了KTV，来到一家重庆面馆，点了一碗变态辣面条。面馆没有人，很是冷清。她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跟老板说：老板，你的变态辣有多辣？我想要最最最辣的那种。老板抿嘴一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做她点的变态辣面。

　　你的变态辣面。老板把面端到她面前，放下。

　　她嗦着面条。老板，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给我煎个鸡蛋？她问。

　　还没等老板点头说“好”。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给我来瓶啤酒。

　　林小花不会喝酒，在KTV里，没人理她，她猛灌了两杯，才离开的，可她现在已经是醉惺惺的样子。

　　老板又笑了。给她上了一瓶啤酒。

　　她的眼睛半开半合。老板，你在笑什么？她问。

　　我没有笑，我只是第一次招待来我这过生日又是一个人的女生。老板说。

　　我在那边的KTV包间，我可是今天的寿星，他们居然不理我。我嘟囔着嘴巴，指着KTV 的方向。

　　老板说：是嘛，那间KTV我没去过，平日里有很多食客也是从那里出来，然后在我的店里点一碗面吃，不过，我更喜欢他们能清醒地吃我做的面，然后吃光。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啊？他们给钱不就完事了吗？

　　老板说：懂美食的人，在美食面前，永远都是清醒的；美食可以让人变得开心，也可以治愈不开心的人；所以，绝对不能辜负美食。

　　吃完面后，她变得很开心，夸赞老板的面好给劲，竖起大拇指，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上来的啤酒她没碰，却走去路来，就像喝醉酒的女人一样。

　　正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的时候，2008年，商场倒闭，公司拖欠了员工三个多月的工资。公司老板跑了。她买的股票跌停。夜里，冬季的寒风凛冽刺骨，她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巷子这头，然后从巷子那头出来，走着走着，就累了，她拐进了一家咖啡厅。咖啡厅很少人，有一对情侣，一个背包客，一个寂寞的女人，还有一个迷茫的她。她对服务员说：来一杯最苦的咖啡。服务员笑得很甜。她的脸色变了。

　　你笑什么？她很认真地问。

　　我这里没有最苦的咖啡，只有最甜的咖啡。服务员说。

　　服务员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初见小东的样子。于是，她喃喃自语地说道：骗子。

　　这两个字被服务员听见了，回复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里真的没有最苦，只有最甜。

　　她又重复说了一句：骗子。

　　服务员正要纠正她，她却拧头走出了咖啡厅。离开之时，嗤笑的样子，犀利的眼神，撇看了那个寂寞的女人和那对情侣一眼，心里嘀咕着说：一个寂寞，一对热恋，这间咖啡厅真是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