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路西斯与克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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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玛丽乔亚。
进行了三个小时的会议仍然在延续，等待的人们渐渐显露出了焦虑。被称之为罗兹瓦德圣的贵族开始与身边列席的同为贵族女子窃窃私语，而查尔马可圣则在想念家中的新婚妻子和美味午餐。在路西斯王的右手边，风韵犹存但神情刻板的芙蕾亚王妃正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迟迟未做决定的当事人，因他已经严重拖累了她的办公时间。
主持会议的席上，五老星的五人低声商量了几句，终于得出了结论。片刻，一份文件被摊开，由海军参谋鹤中将亲自手捧，送到了路西斯王的眼前。
用几近逼问的语气，战国对他道：“陛下，由于您的决定将会直接影响对艾斯的处置，因此由您在决议文件上签字最妥当不过。这一份文件，左边是对艾斯公开行刑的决定书，右边是即刻非公开执行的决定书。法律规定，此项决议可以由天龙人中二十席贵族的任何人签署，因此，请路西斯王直接下决议吧。”
蓝发的男子不过淡淡一笑。
他没有看一眼桌上的文件，反而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边的芙蕾亚王妃再也忍耐不下去，想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在作出这个所谓重要的决定之前，我想跟元帅及五老星谈一谈我过去三年来旅行中的一个发现。”
罗兹瓦德圣终于把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什么？路西斯疯了吗，在这个时候聊天谈他的旅游经历？周围其余的贵族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因为对方是不能被轻易挑衅的路西斯王，他们还是把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只能压抑着满腹的牢骚继续听下去。
然而这一听，却越听，越心寒……
“自从八百年前我的先人奥利维亚王与其余各位的祖先建立了世界政府，我们就一直住在圣玛丽乔亚，尽管我的故乡在西海。”路西斯边说着，边围着狭长的会议桌走动，他手指墙上悬挂的世界地图，那里有他的祖国西海最大的王国加拉德——一个由超过五十个地区组成的领主联盟国。
“不过最近这三年，我去西海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曾经略有知晓，但自己亲身经历却是另外一番感受。那就是西海及我的祖国人民的税收。”
五老星之一，手持长刀的男子似乎领悟出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相当凝重。
而路西斯王的声音依然是不急不徐，镇定地敲击在每个与会者的心上。
“我发现，一个加拉德的国民所交的税，可以抵上两个半南海国民的平均纳税额，相同税额要是换算成东海的，即是可抵三个，要是北海的话，则是五个。经估算，我发现，加拉德一个国家的税收，为世·1界政府承担了每年30%的支出。”
路西斯的目光落在原北海的贵族罗兹瓦德圣身上，令后者不由手心冒汗，他微笑地看向战国继续道：“那么付出如此巨大的加拉德是否能得到政府相应的庇护呢？有人为我做了一项统计。发现每年全海域有记录的海盗攻击事件超过6000起，其中东海1200起，南海1400起，北海1800起，西海1600起。承担近三分之一世界政·1府开支的西海居然还是发生恶心海盗事件的集中地，究其原因，是因为那里足够富裕，能抢劫的地方较其他区域更多。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听闻，一些西海的国家因为受了一个名叫‘香克斯’的海贼的保护才免于被海盗袭击。若不是这样，西海每年受到的损失将更多。”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路西斯把桌上的文件合上，慢慢踱向战国与五老星的位置。他沉稳的脚步声令所有人都坐如针毡，尤其是在席的四席来自北海的贵族们，他们脸色苍白，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雕花的玻璃窗外射入千丝白缕的阳光，它们映亮年轻国王灰色的眼睛，那双眼不带一丝温度，就好像他头上的粗铁王冠。入驻世界圣地玛丽乔亚的八百年里，安逸的生活竟然没有侵蚀到克拉拉尔德家族的任何一代王，他们依然肩披暗夜之袍，头戴荆棘王冠，杜绝一切繁华，维持着古老传统。
你永远无法驯服这样的家族，就好像永远无法驯服一匹狼。
此刻的战国暗自对自己说。
轻轻地，年轻的王将文件交还到战国胸前的桌上，说道：“在我们决定如何处置这个海贼之前，是否应该重新讨论一下世界的财政状况？”看向神情萧肃的五老星，他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无论是打仗也好，贡献资金也好，加拉德的人民不会逃避，但也不应该承受不属于他们的负担。”
“路西斯王，您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倘若没有海军在世界范围内的打击，海盗将更加猖獗。海军的作用除了驱逐打击海盗之外，还有预防的作用。而这一项作用却是无法用数字来统计的。”五老星其中一人反驳道，“对于艾斯的公开行刑，也是海军向世界昭告打击海盗的决心，如果不杀鸡儆猴的话，世界更加一片混乱！”
“可是有人却因此而躺倒在名叫‘世界政·1府’的这颗大树下乘凉。”
所有人惊讶地将视线转向了说话的芙蕾亚王妃身上，就见她刻板的脸庞在看向路西斯的时候似乎闪现了一丝笑容：“和加拉德一样，我祖先的王国，同样在西海的莫汉也承担着政府每年2000万亿贝里的开支。”她也像路西斯一样站了起来，冷冷道：“据我所知，加拉德每年上交的是4800万亿贝里，而有些地方……”她也向罗兹瓦德圣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比如，北海的某些区域只能时有时无的上交不足500万亿贝里的开支。路西斯王说得没有错，我不反对世界范围内打击海贼，但也不想再让某些不思进取的国家继续过度依赖政·1府资源！”
这一番话令会议室里爆发出不同的声音。人们纷纷交流着，有些人脸色铁青，有的人沉默不语，五老星的神色更是难看，战国也只能默默叹气，世界政·1府的运营并不是他管理的领域，然而对于艾斯的公开执行却牵扯到了这上面去，实在让他始料不及。
终于五老星中的戴维森开口了：“芙蕾亚王妃，请您冷静，我们必须承认，无论是谁都不能避免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贫富差异，不是不努力的结果，也不是要依赖各位的资源，而是……”
这一次站起的是来自南海的贵族卡萨：“我同意路西斯王与芙蕾亚王妃的意见，我们南海的卢修维利亚也同样承担了相当高昂的政·1府开支，不，可以说，是承担了几乎半个南海应缴纳的费用。”
整个会议室自此炸开了锅。
在座的五老星怎么也没有想到路西斯王的言论居然得到了另外两名强有力的支持。西海的芙蕾亚王妃以及南海的卡萨都来自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强国。如果要公开处决艾斯的话，没有三位世界贵族的支持，他们将失去重要的战力！
终于戴维森站了起来，他深褐色的双眸如鹰一般的锁住路西斯，随即抬起了手。
周围再度安静。
“我想您已经把您的想法说得很清楚了。”用低缓而阴沉的声音，他问道，“接下来我想知道，路西斯王，您的主张是什么？”
所有人，连同芙蕾亚与卡萨再一次看向路西斯。战国也站起，拭目以待。
而蓝发男子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
天空下着雪，一片一片像白色的玫瑰花瓣，也像柔软的绒绒鹅毛。
小小的克拉拉尔德想要伸手把它们一一接住，在化成水以前仔细打量雪花的姿态，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克伦，时间到了。”是兄长的声音。
他伸向天空的手轻轻一颤。
冰凉的双手被另一双冷冷的手握住，他的眼前出现了与自己一样灰蒙蒙的眼睛，那一天的路西斯看上去很忧伤，在此以前，在此以后，他都再未见过这样的兄长。
摸了摸他的脑袋，路西斯轻轻地说：“去向母后道别吧。”
一种可怕的情绪突然攫住了他，好像有人把铅块硬生生的塞在了他的喉咙里，好像他的世界只是一面脆弱的镜子，现在被一把无情的锤子狠狠击碎了。
“不！”他听见自己大声喊着，“我不去，你骗人！母后是不会死的！”他的母后是加拉德的王，才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才不会因为某个革命军的暗杀送了命！一切都是假的！
他抡起拳头打向自己的兄长，像一只发狂的小兽，他扑到他身上：“你胡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并没有！我没撒谎，”大他三岁的路西斯抓住了他的手，“别胡闹了，克伦，你快点……”
后面路西斯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世界的各种声音被抽空，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是静止的，唯独身侧缓缓开启的那一扇门，它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从门洞里步出的每个人都哀伤又肃穆。他们走到他的面前，向他和兄长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
路西斯殿下，克伦殿下，你们的母后奥斯丁王刚才逝世了。
抓住兄长的手被一个大人拉开，有人为他整理了自己因扭打而皱乱的衣服，然后把他拉到一边。他呆愣愣地看着粗铁制成的荆棘王冠被送到了路西斯的胸前。
“从此刻起，您便是下一任的王了，路西斯陛下。”
这一天，他是开开心心地出门，而几个小时之后，为了保护他，他永远失去了他的母后。
这一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他的兄长，几分钟之后，他错过了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人的生命中好像总有那么一天，所有糟糕可怕的事情都说好了一般的同时发生，你除了看着，错着，承受着，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当这样的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刚满十一岁。
真是糟糕啊，究竟是梦还是回忆呢？居然在这个时候久远的事情又浮现了。
她反复辗转，哼哼唧唧，努力把脑海中最后一丝残像抹去，全身的不适感又加强了，右臂火辣辣地疼，不，是全身都疼。有什么东西滑腻腻地在她皮肤上摩擦着，每碰到一处伤口，就让她疼得呻吟。
残像是完全消散了，但是周围涌来的触感让她难受得要命，她睁开眼，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凑到了他的眼前，它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戳进她的眼睛里了——伊丽莎白。
“你……在对我做什么？”
白色生物举起一块牌：给你清理伤口，一天两次，团长！
伤口？对了，她确实是从海军军舰跳到了潜水艇上，之后由于失血过多，她昏厥了过去，现在恐怕她全身都是伤了。她低头定睛看自己，不免长吁短叹，唉，我那么漂亮的皮肤啊，居然遍布了刀痕，弹痕，还有……鞭痕？这些伤口深深浅浅，严重影响美观啊。她摸了摸脸，还好，没毁容。
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她所在的地方很狭小，它更像是个小型医务室，四面都摆了满架子的药品。鼻尖能闻到淡淡的酒精药水的味道。除了克拉自己坐的木盆之外，周围的空间就只能容一人站着。从墙壁上隐约显露出的金属材质来看，她果然是在极地号的潜水艇里面。
“山崎他们没事吧？”
伊丽莎白点头。
“医生呢？”
伊丽莎白举牌：在休息。
“他没残吧？”
牌：没有，他的治疗在三天前就被处理了，目前恢复中。
三天前？看来我昏迷得够久啊。
她有点郁闷地看着坐在浴缸里赤·身·露1体的自己，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这个舱房，最后将视线落在伊丽莎白的身上。变成女人真麻烦，连处理个伤口都要所有人都回避。原本还想看看山崎一脸激动的痛哭流涕表情（“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团长！呜呜呜……”）。结果却只有伊丽莎白这个东西守在边上。
其实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她也不是很介意的，被看见身体什么的……虽说现在可谓是遍体鳞伤了。
呃……或许，可能……大概会有点介意……
只要他们不盯着某些部位看，她不会不自在吧……
呃，也有可能……会有点不自在——啊！总之，变成女人麻烦死了！
“好了，你也别擦了！”她烦躁地把伊丽莎白手中毛巾抓过来，谁知道这家伙是雄的还是雌的啊，“我自己弄就好了，你出去吧。”现在，她急需安静一会儿。
内舱门关上以后，她极度消沉地闭上眼睛，靠在木头的浴盆壁上平复心中涌上来的一波一波孤独感。这感觉她应该很熟悉才对，自母后离世，路西斯成为路西斯王之后，多少年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空空荡荡的房间，反而让她有安全感。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呢？所有人是不是都睡了？银时和土方应该不会有事，他们只不过暂时要被遣送回海军本部，而她将承担一切责任……她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要知道与海军如此正面作战，她还是头一次。战国一定会很发狂吧，这次真的会把口水溅到她脸上的。
哦，对了，香克斯的那封信，她还没看呢。山崎的状况也不好，她需要安慰安慰他——还真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啊！
那就让脑子被这些事情塞满吧，她便不用去想类似于孤独这种无用又脆弱的感受了。
她挪了挪身子，试图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同时思忖着：她是不是该叫伊丽莎白来给她穿衣服了？
正在此时，舱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路西斯与克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