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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谋上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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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先生是白景那便宜爹,为人阴险狡诈,武功不俗,又善于使毒,是个难缠的角色。
江湖中人,不忌惮武功卓绝的君子,却提防使诈用毒的小人,不凑巧,东明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是个父亲,但绝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白殇从来不承认自己姓白。在白殇死的时候,他人不知道在哪,而得知白殇死讯的时候,他亦没有半点难过,还当着下属骂了一句“废物”。
废物?
白景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恨意,是否有几分殇的缘故,但自从殇死了的那天,他就坚定了杀了这个男人的决心。
三年谋划,一朝得手,质变绝非一朝一夕,压死骆驼的,也绝不只依靠那最后一根稻草。
如何能让一个深谙下毒之理的人中毒呢?
人们往往觉得这不可能,挑一个人的强项下手,这如何能成?有所图谋,必要找到人之弱点,一招制敌。
可有句话说的好: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一个人越是擅长一件事,反而越会对此掉以轻心,徐徐图之,则有机可乘。
三年的慢性毒药,足够毁掉一个人的根基了。可直到三年后的这一天,才终于被人察觉。虽不致命,可是实力别说是有所提升了,就是维持原本的十之八九,也相当困难。
东明先生不傻,他已经怀疑上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然而这时,白景差人送来了一只玉瓶,里面暗红色的光华流转,仿佛上等的葡萄佳酿。
“圣药?”
“是的主人。”
东明先生并不相信,但还不待他细想,另有一波人杀至,而且这波人,来头不小。
武林盟主楚幽,玄羽教风头最盛的小主戚玄。
血旗五人与玄羽教众已经把他可能的退路封死了。这样一来,意图就十分明显了。这是要他的命,活的或者死的。
一贯从容的东明先生即使兵临城下也没有多慌乱,反而对楚幽显得饶有兴趣。
“盟主?”东明先生似笑非笑,“倒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看盟主生的当真俊俏,倒是有几分像杭州城中第一妓呢。”
“废话少说,苏铭是不是在你这里。”戚玄听男人话中有刺,鬼辙已经出鞘。
“原来是玄羽的戚小姐,不知道你说的苏铭是谁?为何会在我这里。”
“那你可知圣药?”楚幽开口,“可有药人血。”
东明先生面不改色,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自己这才刚收到白景托人送来的圣药,这边就有人追来讨要了?他可不觉得盟主大人是来寻她开心的。这药怕不是真的‘药人血’?白景又为何不亲自送来?是不能还是祸水东引?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那个将玉瓶送来的男人,却又碍于楚幽等人,无法开口。
“传说中的圣药?我又怎么可能会有,我若是有,为何不先替自己把毒解了?”
“你中毒了?”楚幽皱眉,向血旗示意。
老二上前,冲着东明先生一拱手,“得罪了。”说着,便伸手扣向男子脉门。
东明先生神色一沉,一只折扇刷的一下子张开,将老二的手挡开。“你做什么。”
“你这身手,可不太像中毒之人呐。”老二避开了折扇,手上劲力不撤,转了个方向又拿向东明先生另一只手腕。
对于盟主的命令,血旗众人绝不会有丝毫违抗,如果没有完成,只有可能是他们已然身死。
东明先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刚刚折扇那一下只是警告,现在则是动真格的了。
老二身手不错,赤手空拳对上拿着折扇的东明丝毫不落下风。一看主人动手了,追随着东明先生的一众随从侍卫立即出手,却被更多的人团团围住,想要去支援主人根本就是分身乏术,楚幽这边也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公平对决,不仅如此,楚幽同掌旗使使了个眼色,掌旗使即刻会意,抢上前去,同东明先生战在一处。
东明先生一柄铁骨折扇上下翻腾,对老二一人并不显吃力,甚至对上掌旗使的前后夹攻也不落下风,楚幽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戚玄早已经按捺不住,看着东明对上二人都不露败相,鬼辙带着一道电芒,劈翻了东明手下一人,便冲着战局而去。
“好剑。”此时正被二人围攻的东明先生,倒是还有心思赞叹一声戚玄的鬼辙。
戚玄哼了一声,剑上加力,剑尖挽着剑花直冲着东明先生的一对眼睛而去。
东明感到鬼辙来势汹汹,不敢硬接,看起来平平无奇,仿佛江南画舫之上,被公子哥们随意摇在手中的扇子一般的铁骨折扇抹过,竟是抗住了这一剑,二物相撞,在东明先生眼前激出一簇火星。
这一下戚玄也不禁微微蹙眉,这个东明先生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堪一击的书生模样,想不到竟有这般本事,方才老二一脚飞出被东明闪过落在柱上,那石制的柱基都是掉下不小的一块,可东明先生却在与这般气力的老二对撞了好几次膝之后,仍然步伐稳健。
若是苏铭在此,便不会意外为什么玉婉容能被白景那等身手擒住,若是对上这人,即便是当初的自己也决计讨不了好。
东明先生内心并没有面上那么轻松,他对上三人自问也不会轻易落败,只是就算此时胜了一招半式,之后也必然还会遭到更多人的围攻,但如今已经是火烧眉毛,容不得他细想对策,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他赌他能擒住楚幽。
东明先生假意闪避戚玄手中鬼辙的锋芒,实际上却是一步步向外圈退去,几人皆是察觉到他的退意,围攻更是配合紧密,不给他丝毫退走的可能性。
楚幽眼神微眯,右拳渐渐握紧。
下一刻,东明先生的身子突然一矮,并没有向身后逃窜,反而一挺身,向着斜侧方冲出,那柄折扇突然像是活过来似得,冲着楚幽的天灵盖呼啸而来。
楚幽不退反进,只是临到要被击中的那一刻向左边一闪。
晚了。东明先生看楚幽扭身,并不变招,速度没有丝毫受阻,电光火石间,那铁扇确实击中了楚幽,可东明先生却没有一点打上实物的感觉。
怎么会!不等东明先生细想,楚幽右手几乎是贴着东明先生落下的铁扇和手臂,向前勾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反握住了“幽冥”的剑柄,此时二人身子相错,剑柄上的螭首还没送出多远,便已经狠狠撞上了东明先生的胸口。
明明没有多少加速加力的距离,却仍是“咯”的一声,不知道断了几条肋骨。东明先生还没想明白铁扇为何不中,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
下一刻,来自血旗几人的兵刃,瞬间将东明先生的要害封了个严实,只要此人微呦异动,顿时便要血溅当场。
“盟主!你可有事?”
但见楚幽气定神闲,并不像有事的模样。
“咳……”东明先生吐出一口血,“你竟然料算到我会冲你来,只是我明明劈中你了,为何你衣服下面就像没有东西似得?”
楚幽并不答话,松了“幽冥”,自始至终“幽冥”的剑锋都没露出来过。楚幽变拳为指,再在东明先生周身几个要穴之上戳了几下,便伸手扣住东明先生腕脉之处。
“确有中毒。”楚幽得出结论,并示意血旗退下。
几人见东明已经为楚幽点了穴,便收了剑。只是几人刚把剑收了,东明先生突然又喷出一大口鲜血,霎时间他脸色变得惨白,可身体却动了,他急退而去,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只晶莹的玉石打制的小葫芦瓶,拔出盖子一饮而尽。
下一刻,葫芦瓶坠在地上,随声而碎,一股奇怪的仿佛掺了药酒的鲜血的气味,在葫芦碎裂之处传来,这种怪味说不出的诡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盟主这边的人们嗅到这股奇怪的味道,神色都是一凝,楚幽更是身子一震,如遭重击。就连一贯的冷冽神情都难以维持,她眉头紧皱,目光中尽是痛苦与愤怒。
那是苏铭的血。
楚幽不会认不出这种味道。
与这味道捆绑在一处的记忆,是一个个吻,温柔的,霸道的,激烈的,痛苦的。
吻。
所有的声色光影在那个吻中沦落成一阵眩晕,仿佛是天上一日,人间万年,沧海又桑田。
但心悸的感觉一如往昔,从未改变过。
楚幽突然觉得有点开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那个担心倒是多余了,她也不必特意去求那样东西,也不必一直这样对自己。
不过她也并不后悔,但如果一切都是出于本心,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东明先生失手也是必然,他如何能想象到,楚幽经历过什么。他如何能想象到那宽松白衣下的,她的身体,究竟瘦到了怎样的程度,原本骨架就纤细的她,若无衣袍遮掩,几乎要让人觉得承受不起旁人的一拥之力。
但那又如何呢。
楚幽只想快点见到苏铭,她一刻钟都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