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昭雪》田园先生

17、年迈的太师

　　时间一晃，几日已过，在宫里住了这几天，白昭雪无忧无虑的，也慢慢习惯了宫里的生活，金亦飞嘱咐自己不要外出，所以她整天都是和蓝叶，紫叶，璃月，璃星在一起耗费时间，也时常去书房看看书养养猫，和小猫说话。
　　只是有时会担心自己的容长哥哥会难过，他是不是在火急火燎地在找自己？他那么疼爱自己，一定会很悲伤的，金亦飞也不提去看看他的事，只道随缘。
　　还有若木那个很体贴人的女孩子，现在过的怎么样？没了我，那个还未谋面的父亲会不会就把她辞了？那该怎么办？自己来到这里最先见到的就是他们，他们很关心自己，可现在自己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真后悔当初没有跟华容长告别。
　　不时金亦飞会来看看，他把白昭雪安排在苍儒宫，这里别人不会来，没有人打扰，只有几个婢女来伺候白昭雪。
　　闲暇时间里，白昭雪总是在落地窗前看室外的梨花，一朵朵洁白无瑕，也触摸过东风吹来的梨花花瓣，她纤细白皙的手捏着圣洁的花瓣，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正道是：东风无情引梨花，室内人凉，昭雪嗅飞花。
　　不得不说，金亦飞在这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在伯帝病入膏肓的情况下整天管理朝政，忙东忙西，很少有时间来看自己，不过，倒是没有亏待了白昭雪。
　　这天一早，白昭雪便起床梳妆，那四个宫女伺候着她，她出奇的精神，那是因为今天就要去见自己的老师了。
　　金亦飞说了，要听陆太师的话，尊敬太师，以后就跟着陆太师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的话就要告诉陆太师，陆太师会通知他。
　　看来这是很重要的人物啊！可得好好对待呀！
　　收拾好，吃过早点，白昭雪就赶快去了书房。
　　稍显黑暗的室内走廊，光洁的木质地面，白昭雪穿着红色纱衣百合束腰裙，带着两个紫金镂空长护指，右手的无名指和食指夹着一块紫色手帕，顶着高高的发髻，踩着红色花盆鞋，昂首前行，亭亭玉立，腰肢纤细，一颦一笑之间灿烂了星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一点也不像刚进宫几天的人，倒像个受到良好教育的公主，不急不躁地向书房走去。
　　白昭雪亲自推开门，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了琴桌旁的下位，上位当然是留给陆太师的。
　　白昭雪就这样老老实实的等着那位德高望重的陆太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昭雪一动不动地跪着，只是膝盖越来越有些疼痛，可那位陆太师一直没到。
　　说好吃过早饭到，可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宫女通报去吃午饭的声音。
　　白昭雪害怕那位年长的太师如果正巧来了，会觉得自己不尊敬他，所以让婢女先下去了，自己仍跪着等那位太师。
　　又过了一个时辰，白昭雪的小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膝盖也有些麻，可她只是用手揉了揉，一动也没动耐心地等。
　　也不知为什么，白昭雪好似很乐意等他，或许他，会是她人生中的贵人，他会教她很多东西，他会是自己的老恩师。
　　正在白昭雪微低着头，认真地揉着微微疼痛的腿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了一位青竹白衣少年。
　　只是这少年带着金色半截鬼面，微露嘴唇和下巴，鬼面微凸，黑漆漆的眼洞，怎么也看不见眼睛。
　　少年有一头黑色长发，并不是宫中人的装扮，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黑色发髻，身后垂下几缕头发。
　　他身材消瘦，但气亦非凡，一步一脚印，淡定从容地走向白昭雪。
　　白昭雪也抬头看到了他，立刻收回了痛苦的神情，只是疑惑这个人是来干嘛的。
　　“你是陆太师的人吗？”
　　少年一顿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面具下的薄唇轻启，一阵宛如天籁的声音回荡在了白昭雪耳边，“娘娘，琴棋书画您想先学什么？”
　　白昭雪听到这好听的声音，像听到了初春雪融，溪流叮咚，一时出了神，愣愣地傻瞪着眼睛望着来人。
　　“娘娘！”少年又开口。
　　“啊！”白昭雪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于是很尴尬地笑了笑，“哦，呵呵……”
　　“那个，”白昭雪回到正题，“你是陆太师？”
　　“微臣不敢当。”少年又微躬身，动作周到，“免贵姓陆名炜，是太子故交，太师也是太子私下里的称呼，不值一提。”
　　哦，白昭雪又傻笑了一阵，“我，我还以为你是一个……”
　　白昭雪心里想的其实是“老头子”，但看这人怎么也不到二十，于是就改口为“年迈的老人呢”。
　　少年没有动，仍微躬着身子，白昭雪见状，立刻请他入座，“陆太师请您来这里为昭雪授课吧。”
　　她很开心，眉眼都透露着笑容，其实还是一贯的孩子气。
　　可少年直起身子并没有移动，而是低头说了句，“请娘娘上位。”
　　“不，不行，太师应该在上位。”白昭雪依旧笑着，露着好看的酒窝。她还是知道长幼尊卑的，虽然自己在这儿沾了长诀太子的光，但是，人家是老师，连金亦飞都称他为太师所以更应该尊重了。
　　但他仍微低着头，不顾风云变换，背脊挺直，不怕天地毁灭。仅仅露出的唇一动不动，精致如画。
　　白昭雪见他还不动，就什么也不顾的站了起来，可谁知因为跪坐的时间太长了，又因为起的迅猛，白昭雪一站就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少年一惊，顾不了那么多，便闪身过去抱住了白昭雪。
　　白昭雪一定睛，就直直望向了面具里的眼睛，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若是此时华容长在，肯定又会担心，因为，他知道白昭雪得的这种怪病，知道她每一次昏倒都是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这时，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少年却像被揭穿了秘密似的，害怕了白昭雪明亮的眼睛，立刻转了头，双手松开白昭雪让她自己站立，口中道，“劳烦请娘娘上位，若是微臣在上位，恐怕太子会责怪微臣了。”
　　白昭雪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上位，于是她立刻拉住少年即将抽走的手臂，急切地解释，“您是在说皇兄吗？我是他的妹妹，不是娘娘，不用担心他会责怪您。”
　　陆炜一怔，不知是因为白昭雪抓住了他，还是因为听到了什么。
　　恍惚间，白昭雪就把他带到了座椅上，摁下他并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跪坐下来，双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攥起拳头托着小巧可人的脸，一身红衣的她显得清丽脱俗，一点儿妖艳的感觉都没有，纯澈的眼神无比期待的望着刚坐定的陆炜。他不再推辞，轻轻转头，透过面具看向白昭雪，又转过头，无声无息，双手抚琴，奏了曲《流水》。
　　她仔细地盯着他，听着优美的曲子，竟又出了神，他为什么带着面具呢？
　　情不自禁，她伸出芊芊玉手，想拿掉他的面具。
　　陆炜沉迷于焦尾琴的美妙旋律，一时没注意，在白昭雪触摸到面具时他才反应过来，本能的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白昭雪身子一颤，一股莫名的电流酥麻了全身，汇聚到眼睛，变成惊讶全数还给了他。
　　他也转头看了一眼她，又立刻低头，松开了手，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慌张的站了起来，向她道歉，“微臣失礼了。”
　　白昭雪坐正了身子，看出了他的严谨与敬畏，“陆太师，方才是昭雪失礼了，还请陆太师继续为昭雪授课，昭雪会老老实实地听着。”
　　陆炜微微起身，透过面具看着白昭雪这般认真的面容，喉结一动，并没有说什么话。
　　明明是你先错了，为什么你道歉还那么理直气壮？你先犯了禁忌，又主动乖乖认错，这让我怎么再责怪你？
　　“只是，昭雪很好奇您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还有，昭雪想知道您长什么样子。”
　　白昭雪坦白地告诉陆炜她的想法，不藏不掩。
　　“微臣有罪，恐不能满足公主的好奇心。”他再次鞠躬。
　　白昭雪更是好奇，瞪大了眼睛盯着拥有好看身姿的陆炜，听他的解释。
　　“微臣脸上自幼便带有一块胎记，怕吓了旁人便一直以面具示人。”
　　“原来是这样。”白昭雪不强人所难，真是可惜了，不过，她竟然想帮他治好，因为她总感觉这金色面具下是一张绝美的脸，而且现在她可是当今皇帝的妹妹，找个名医，应该很容易吧。
　　一段小插曲后，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古人云：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这把琴，名为焦尾，说来，亦有段故事。”陆炜抛去之前的尴尬，静心为她讲解，毕竟这才是长诀太子拜托自己的事。
　　白昭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来回波动琴弦，听着柔和缠绵的曲子，待他细细讲来。
　　“灵帝时，帝城有儒生，因屡次上书陈述自己的政见，违背了圣上旨意，正得宠的宦官也有些憎恶他，精明的他便考虑到自己免不了要遭到毒害，于是就流亡江河湖海。当他到吴郡时，吴郡有人烧桐木来制炊，他听见火势猛烈的声音，自觉是一良木，因而请求吴人把桐木给他。之后，他便把这段桐木削制成琴，由于琴尾已经烧焦，因而把它取名为‘焦尾琴’……”
　　其实这把琴就是蔡邕的焦尾琴，在这里则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人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