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续]黑瞎子洗白录》三千里光

7、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打那以后胖子等人全无音讯。『这件事急不得，不得急。』吴邪强制自己保持镇定。
　　这天小花照例起早，念起黑瞎子的日记。
　　【转眼又到清明，今天我去给几个故交扫墓。
　　从清末扫到了二十一世纪初。
　　有时候也挺羡慕别人的生老病死，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死了之后，是不是也有人记得给我添点纸钱。活着寂寞也就罢了，可别去了地下也孤孤单单的。我想了两分钟才记得自己的本名，这可不大好，说明以后旁人有心要给我立碑都是个麻烦。立个“黑瞎子之墓”，啧，那感觉得多怪。
　　我还有一些事没有了结，其实再活多久就还有多少欲念，永远没个够。我也挺能理解那些垂垂老矣的老家伙们‘向天再要五百年’的心愿。一辈子什么都有了，却没那个命去消受，是挺悲剧。那也不能为了根本没法实现的长生不老，每一代都赔上那么多性命。拿着别人的命去换取一点子虚乌有的东西，就是混账王八蛋。
　　很久都没有人和我一起住了，破例让吴邪在我这待了一段时间，他还是给了我不少意料之外的惊喜。吴邪家的老狐狸们肯定没指望他去把倒斗业发扬光大，他根本就没有受过任何这方面的训练。除了与生俱来的狗屎运，他能活到现在大体还是靠着别人的保护。但是越来越多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去面对了，我得让他凭着自己的力量也有办法活到最后。
　　没有一个人能永远地陪着另一个人，完完整整地走过一生。
　　吴邪继承了狗五爷一个看似全然无用的好处，就是这点子好处，成就了吴邪身上最大的赢面。他身上有一种引力，无论什么样的人他都能化为朋友。哑巴张，花儿爷，王胖子，包括我自己，我们都很难相信任何人，但吴邪总是个例外。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像张起灵那样的毕竟一个两个就够难得了，吴邪的耐力和韧性，几乎超出了人性的范畴。
　　如果说以前我只是受人所托，还人之情，后来我则完全相信吴邪就是那个关键的转折点。那么多年的烂账，也许真的可以靠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后辈来彻底清算。他的进度那么缓慢，前进的态度却又那么坚定，靠着一种蚍蜉撼大树的力量和方法，一点一滴地动摇早该腐朽的丑陋根基。
　　这件事以前没人去做，大家出生于什么样的规则里，就在什么样的规则里生存下去。有些人活得好，有些人活得孬，但总逃不出一套体系。只有吴邪对不合理的规则产生质疑，并试图去更改它。】小花略微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吴邪，“后面他立了一份遗嘱。”
　　“怎么会？继续念来听听。”吴邪感到疑惑。
　　【遗嘱
　　我因年事已高，命不知何时休矣，特立此遗嘱，对财产等作如下处理：】
　　小花对着黑瞎子那张仍显年轻的脸，简直读不下去。
　　【一、 全部存款尽数捐献给医疗事业，用于助人治疗眼疾。
　　二、 宅子里的葡萄别让它死了，结的葡萄很甜，劳烦吴邪和花儿爷几个帮我浇水照料。
　　三、 ……
　　“三，下葬的时候如果找不回全尸，就在棺里头搁一副眼镜儿。四，葬礼上别奏凄风冷雨的哀乐，抽屉里有我自己谱的歌。”毫无征兆的，黑瞎子醒了。
　　吴邪和小花又喜又骇，就那么呆愣在原地看着神迹发生。
　　“原来花儿爷喜欢念别人的日记。”那个人好像不曾挨过十一个枪子儿一般，笑得风轻云淡。
　　他们头一回觉得黑瞎子笑起来是有那么的好看。
　　还没等两人跟着一起笑出来，黑瞎子就又开口了，“不过哥们遇到点小麻烦，你们把我的墨镜搞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可成了个货真价实的瞎子。”
　　静默了一瞬，吴邪点上根烟给他递到嘴边。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吴邪忽然非常想替这个笑了一生的人痛哭一场。